意大利的冬天:米什莱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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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里的蜜蜂

这些都是从三月开始的。时有时无却已经蕴含了一些热力的太阳唤醒了大自然沉睡的青春活力,田野里的小花紫色地丁,草原上的雏菊,绿篱间的黄色毛茛,早开的紫罗兰,迎风盛放,把空气蒸熏得一片芬芳。不过这只是一会儿工夫的事。正午刚开,三点钟后花枝就都闭拢了,遮盖住它们不断颤抖的雄蕊。在这短暂的暖和时间里,你看,一个金黄色的小小生物,浑身绒毛,挺怕冷似的,正大着胆子舒展着翅膀呢。蜜蜂离开住处了,它知道花丛间已经为它和它的孩子们准备好了甜甜的蜜汁。

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大部分的摇篮都还空着。蜂王的惊人繁殖能力还隐藏在它的肚子里。定期快速地产卵、创造新的一代的工作,还得稍后一点,要等到晴朗的五月才会开始呢。

多奇妙的契合。大部分冷得瑟瑟发抖的花枝,跟冷得瑟瑟发抖的蜜蜂一样,都在等待着一个更稳定的季节,准备在亮堂堂的阳光里舒展花冠。它们的天生丽质实在经不住目前这变幻无常的四月天气。

观看这些迷人的小家伙穿梭似的飞来飞去,真是愉快。柔弱的花枝在昆虫的时时骚动下不停地弯腰,晃动。那在风前闭拢了的圣地却向着它心爱的蜜蜂开放,小蜜蜂全身沉浸在花丛里,传送着春天的消息。大自然向世俗采取了绝妙的预防措施,来掩藏这里的奥秘,但怎么能制止这坚决的追逐者呢……

蜜蜂居住在那仙山琼阁深处,下面铺着柔软的地毯,上面是美妙的楼台,黄玉作墙,蓝宝石是天花板。然而,这些死板板的玉石怎能跟它的邸第相比!……花枝摇曳,发出一阵阵香气,花儿在期望,在等待。花儿迎接蜜蜂,这小小的隐蔽王国的幸福的征服者,侵入那洁净无瑕的屏障,小家伙把这儿的一切都搅乱了,混合在一道,可是花儿都向它道谢,再见吧,祝福你满载着芬芳和蜜液离去。

多少受祝福的地方,多少幸福的时刻,蜜蜂你在进行着纯洁的劳动啊,你一边收获,一边完成着千千万万的婚礼呢。在岸边,比如那傍近旷野的大海,人们很少去寻觅这些和平肃默的牧歌,但只要有一个安全隐蔽、日光映照的地方,大自然总要造成一个小小社会:这儿,花枝为蜜蜂流淌出它最甜美的蜜汁;这儿,蜜蜂轻轻卸下满盛着欲望、弯下了腰身的花枝的重负。

黄昏前的时辰是暖和、湿润而温馨的。花枝被最后的阳光轻轻抚弄着,仍然保留着它体内的温热气息,它的花冠被白色的轻雾所濡湿,于是花儿感觉到又复活起来;它爱,它正在爱。花心舒展开来,抖动着它们的香尘雾绡,在这神圣的时刻,会逗引来多少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