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强攻下的壶关，早已是强弩之末，慕容越自知敌盛我疲，便料想守住壶关的可能小之又小，现在只能期盼朝廷的救兵快些到了。邺城处，慕容暐得知慕容垂投往秦国后，极怒难消，更为可恨的是还将燕国的兵力布局全都告于了苻坚听，这下燕国真的是危矣！
慕容暐来不及跟百官上朝商议，便紧急叫来太傅慕容评，忧心忡忡地慕容暐落魄地跟慕容评说，“太傅，现秦国大军来犯，又是王猛为帅，我看这次可比桓温之势来得迅猛多了。”慕容评也知道事情紧急，但依然装作不慌不忙回慕容暐说：“陛下无虑，王猛有兵甲六万，而燕国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有十万雄师，无惧他秦国。”这个一声令下，慕容暐就知道是强征壮丁了，就立即下令给慕容评，叫他亲征壶关，抵御秦国。
这时已经没有人能像慕容垂般挺身而出了，慕容暐深知，慕容评也深知，于是他就领了命，开始在燕国全境征兵，然后集结在邺城，一起奔赴壶关抵抗秦国。
仅仅三天的时间，慕容评就调集了十几万的兵众，且不说他们战力如何，起码也是有十几万。慕容评还有此打算，那就是在奔赴壶关的路中，边行军边征兵，照他的估算，到了壶关处会有接近三十万的人马吧，届时以多打少，就不惧他王猛了，就是想到这一点，慕容评才会领命亲自出征的。
燕国的救兵行动迟缓，而壶关的慕容越已经快顶不住了，那些秦军弓弩百步穿杨，盔甲坚不可摧，长矛锋利无比，更有像弓蚝邓羌般的勇士压阵，使得争先恐后的秦国士兵士气更盛。就在强攻了四天后，壶关就被王猛给攻破了。
这是一个大早晨，城外的秦军如狼似虎，城内的燕军身心俱疲，连日来的被强攻使得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动力，而迟迟不见来的援兵更是让那些守城的士兵心寒。王猛料想到了城内燕军此时的心态，便招呼部下一鼓作气向壶关发起猛攻。由弓蚝做先锋，他的披甲之术刀枪不入，在云梯之上一路攀登，最终拿着龙头杆棒成功登上壶关城楼，厮杀了片刻，这个由弓蚝打开的缺口就被无限放大，蜂拥而上的秦军攻破了壶关。
弓蚝跳下城楼，亲自打开了城门，那邓羌和郭庆巨虎等人就带领士兵入城。进城后，王猛再命游击将军郭庆去追杀上党太守慕容越，而自己则和邓羌等人清肃城内的余孽。这一战秦军虽有死伤，但是第一战就宣布告捷，这无疑是鼓舞了秦国内外的百姓和士兵，让他们对于出兵燕国一事更加笃定和坚信不疑。
傍晚，王猛和邓羌等人正在处理壶关内的大小事务，那郭庆就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拽着一个人，落魄之相甚是难看，此人就是慕容越。
王猛在攻破壶关后，附近所有的郡县都闻风而投，全部都归顺于王猛。王猛命屯骑校尉苟苌戍守壶关，吩咐他在所有归顺秦国的大小郡县里，禁止秦国的士兵有任何的偷抢盗杀的事情发生，若有一例着，当斩，三例者，长官当斩，五例者，连级统斩，此为军法，不可违之。
王猛这些举措无疑是让燕国百姓对于前来攻打燕国的秦军有了很好的形象，这也为日后苻坚统治燕国打下了很好的民心基础。布置好壶关的战况任务后，王猛就又率大军前往晋阳，据徐成和苻融的来报，他们已经攻打晋阳五六天了，但还是攻不下，因为晋阳城高粮足，而里面的燕国士兵又大门紧闭，龟缩在内，想跟外面的秦军死耗，直至邺城慕容评的援军来到才会开门出击，这让徐成和苻融一时也没有了办法。
从壶关出发，一路跋山涉水，历时五天，王猛就率大军来到了晋阳城，在跟徐成和苻融汇合后，就亲自前往阵前查看敌情。
邓羌弓蚝等将军一并前去，看着高大壮硕的晋阳城，好像是看到了能阻挡大秦铁骑冲杀的障碍一样，众人一时都想不出办法逾越他。旁边的镇殿将军巨虎跟王猛讲道：“丞相，此城虽高，但我军有飞天穿云的巨弩，依我看，还是跟壶关一样，弓箭掩护，我和诸位将军从云梯上突破，如此便可拿下晋阳城。”王猛坐于马上，沉思不语，片刻，就应了巨虎的话：“听闻慕容评已经集结了近三十万的兵众，此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还是少做！”
如此讲来，那强攻这晋阳城就不是一个可行之计了。弓蚝看着旌旗飘扬的晋阳城楼，嘴里嘟囔一句“除非插上了翅膀，会飞天遁地，不然想攻破这晋阳，难！”就是这一句随便的话，就让王猛若有所思般的回了军营，整日都在想着如何攻破此城。
就在王猛与晋阳城内的守军对峙之时，那壶关失守的消息传到正在路上的慕容评处，他大惊，又大慌，想着这王猛怎得如此厉害。在士兵的汇报下，得知王猛又率军前往攻打晋阳，慕容评一想，便放弃了夺回壶关的想法，而是开始领兵直奔晋阳去援救驻扎在那里的东海王慕容庄。
秦军军营里，王猛集结众将，开始商讨破城之法。这时的向导，慕容垂儿子慕容令就跟王猛上报说：“丞相，晋阳城虽高，但也并非无攻破之法！”众人一齐看向他，王猛问说：“令公子但说无妨。”
想来这慕容令作为燕国人，少说对燕国的城市也或多或少有了解。他站立起来，当着众人说：“既然正面无法攻破，我军也不能插翅而飞，但上中下三路，总有一路能进去的。”此时的王猛和众位大将脑中都闪过一个名字，那就是挖地道。
慕容令继续说：“在晋阳城北门附近有一处地，此地是晋阳城内百姓的污物倾泻之处，整日污水横流，酸臭不已，常年久之，便侵蚀地面，地里黄土湿润，松垮软柔，更因腐臭难当，故如今已少有百姓去往，丞相可从此处挖通进城之路，潜入进去，打开城门，如此，城便破。”
慕容令这番话正与王猛白日里所思之意相差无几，便决定了就要以挖地道的方式进城。他朝着诸将道：“何人愿去那污臭之地凿通地道，助我军拿下这晋阳城？”底下一片寂静，而后，先是徐成说了，他自荐道：“末将愿去！”
王猛再瞟向众人，紧接着，邓羌、弓蚝、巨虎等人都向王猛开始自荐。王猛做出一副欣慰之状，当着他们的面说我军上下有此心者，不怕那晋阳不破啊！但是在王猛心中，他其实是想弓蚝带兵去凿地道的，邓羌此人勇谋兼具，乃是压阵之良将，郭庆擅长游击追踪，而巨虎应变又不足，徐成指挥能力欠缺，苻融又是天王幼弟。而弓蚝，虽说谋略欠佳，但勇武异常，一声的披甲之术刀枪不入，让他带人去开凿地道，可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于是王猛就点名要那弓蚝去，叫他进城之后大声呼喊“城破······进城”之类的话，再打开城门。
第二天，在王猛的命令下，弓蚝亲自去到六万秦军中挑选万里无一的死亡勇士随他一同前去开挖地道并冲进城。随后，那两百的勇士挑选完毕，就由弓蚝亲自带队在一个夜中秘密潜往晋阳城的北门处，开始挖地道。
夜晚的晋阳城墙上依旧是灯火通明，里面还没有开战的燕军心神倒也精神，守城的慕容庄更是夜夜不敢熟睡，生怕王猛突然的攻城。弓蚝来到慕容令所说的那片污臭的杂物倾泻地时，瞬间就感到恶心反胃，他身后的两百勇士也同样都捂鼻作呕。地上既有果物皮屑，又有动物残骸，连同着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的排泄物搅在一起，其形状真是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弓蚝叫后面的人全都放下捂鼻的手，细声吩咐他们：“清除地上污物，开始挖凿！”看着地上的无法形容的东西，弓蚝想难怪会没有人来这里，就连活着的动物都不想来，何况是人呢。
弓蚝身先士卒，亲自躬下身去拨开那一坨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他身后的人见状，也全都开始清理，清理过程中还有人吐了，但是被弓蚝呵斥一顿就就没事了。一直清理了一个多时辰，弓蚝取下腰间的铁锄，开始挖起这条地道的第一捧土。他挑选的两百勇士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之人，腰如磐石臂似铁，在弓蚝的带领下，一刻也不停息的铲土运土，地面上的污水渗入到地里，一个泥土特有的酸臭径直散发开来，令弓蚝他们越发的恐惧，但也正是这恐惧，按住了他们疲劳的神经，刺激了他们想快速挖通地道进城，远离这极难闻的污臭之地。
两百多人一直挖，一刻也不停息，一直挖了有四个多时辰，那弓蚝就在一处地面上冒头了，他满身都是脏泥，浑身散发着乞丐般地恶臭。紧接着，那些跟随弓蚝一起挖进来的士兵也都从地下挖上来，把头探出地面后，就看见了满是破烂牛车和茅草的城脚，再抬头看去，一座约六丈高的城墙出现在众人面前，弓蚝从地里跳上来，说终于到了！
两百多勇士全都从地道里跳上来，掸清身上的泥尘后，就在黑夜中跟随着弓蚝一起向晋阳城的北门走去，丞相已经在外面做好准备了！
而直到现在，晋阳城内的守军都还不知道外面的秦军已经有人潜进来了，还是全都立与城楼之上，认真得盯着驻扎在城外的秦兵。弓蚝带领着两百人已经走到了晋阳城北门了，他取下龙头杆棒，并示意士兵开始全副武装，做好迎敌的准备。
不知可能是碰巧还是听到了动静，恰巧有一名守城的燕国是士兵从城墙下探下头来，正好看见了弓蚝和他的两百勇士，便朝着城墙上的守军呼喊起来，顿时，呼喊声震天动地，城墙上的，城内军营里的人都纷纷惊动起来，朝着晋阳北门进发。
一瞬间，呼喊声、脚步声、马匹的嘶鸣声加上冲天的火光和兵器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外面的王猛已经知道弓蚝成功进去了。弓蚝的龙头杆棒上下飞舞，那些前来的燕兵就死伤无数，但是他们人多势众，真要打肯定打不过。于是弓蚝就在那两百勇士的掩护下，独自一人奔到北门的大门前，用其拔山之力推开那巨大而沉重的门栓。
两百多的勇士视死如归，便掩护弓蚝大喊道：“晋阳城破，秦军进城，晋阳城破，秦军进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燕兵都纷纷诧异，想晋阳城真的被攻破了，于是有些士兵就临阵脱逃，在暗中丢盔卸甲后就跑了。
眼看着两百多人快要被砍杀殆尽，而城门还没有被打开，弓蚝心里一阵热浪涌过。片刻，后面在顽强抵抗的两百秦军勇士已经死伤七八了，一名满头是血的勇士朝弓蚝吼道：“将军，快不行了，快······”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支箭穿胸而过，口吐鲜血地倒在了地上。
随后，在前面顶着门栓弓蚝就听见了后面燕兵的嘶叫声，“冲，杀死他······”听到这，弓蚝知道随他而来的两百勇士已经全都阵亡了。“嗖”地一声，一支射到弓蚝的背上，然后就掉落到地上，那些燕兵见状，诧异惊恐，想这世上真有刀枪不入之人？于是就停止射箭，全都拿着手里的长刀长矛冲上来，朝着弓蚝一顿乱砍乱捅。
被上百把刀和矛乱捅的弓蚝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背上和腹部的皮肤已经渗红了，就算是铁块也经不起他们这么捅。于是弓蚝就大叫一声，眼里充满血丝的咆哮起来，只见那门栓当即就被推开了，弓蚝被后面密密麻麻的燕兵压在地面上，他伸出双手，将城门一拉，随着巨大的“吱呀”裂开，晋阳城的北门就被打开了。
城门一打开，突然就从外面飞进来一匹红黑骏马，马上有一人，手持双矛在半空中就是一顿挥砍，地上的燕兵顿时就死伤一片。随后，在郭庆和巨虎等人的带领下，成千上万的秦兵开始涌入晋阳城，巨虎看着地上被几十人压倒的弓蚝，便亲自过去解救他。一阵喊杀冲天，城里面的慕容庄听见了铺天盖地的打斗声，便惊醒起来，取下宝剑就往外面冲，见到满街气势汹汹的秦军，慕容庄大呼不好，就趁乱夺来一匹马，想杀出晋阳城。
擒贼先擒王，最先冲进晋阳城的邓羌开始拍马追赶慕容庄。黑夜中，衣衫不整的慕容庄自顾自地往外跑去，邓羌见状，便踏着马头凌空飞去，借着大街上店铺的招牌木板和那些小贩用的案台做垫脚，三两下就飞到慕容庄背后，紧接着一踹，慕容庄被踢落到马下，生擒了他。
被俘虏的慕容庄被带到王猛面前，便下跪投降了，王猛将其暂时关押，等成功占领整个燕国后再由天王统一安排。占领晋阳城后，两站告捷，秦军士气大振，底下的士兵摩拳擦掌，眼里都直勾勾地盯着邺城。王猛传令下去，对所占领之地，不偷不抢不欺凌，违令者斩，而攻下壶关后，上党随即沦陷。
晋阳被破后，太原、新兴、西河、武乡、乐平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多个郡县全部都向王猛投诚，令当时的燕国朝廷大惊，没想到王猛之军势，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惊慌失措的慕容暐赶忙又派出宜都王慕容桓领兵两万屯驻沙亭，随时前往支援太傅慕容评。
晋阳被破的消息传到慕容评处时，他心底里对于这场战也没有了把握，想来本可以去到晋阳，借着高大的城墙和富足的粮饷可以跟秦军拉锯一下，但是现在，完了，晋阳可定是去不成了！已经在半路途中的慕容评停下了三十万大军的脚步，命他们驻扎在上党及壶关附近的潞川一带，静观其便。
驻扎在潞川时，慕容评命部下挖造战壕，用山上巨石垒成高墙，再伐光了附近林子里的所有大树，用来建造军营防线。当时的三十万燕军，多数是慕容评在一路上强征而得来的，有不少就是潞川附近的男丁。又为了让军队的粮饷储备更加丰足，慕容评就开始向附近的村民强征口粮，不给者按罪处罚，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都是在战争中兴建的，村中那些七十老叟也是之前频发的战争受害者，那里还有什么粮食上交，于是就被某些燕兵给杀死了，强行夺粮，这些举动激起了来自附近的那些子弟的愤怒，但迫于慕容评，谁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不仅如此，丧心病狂的慕容评为了中饱私囊，想发战争财，便叫人截断山间泉水，然后就向泉水流经之处的村庄贩卖，加上他们伐光了附近林子的树木，那些村民都无柴起灶，慕容评便又做起了贩卖柴火的生意，如此行径，让很多的士兵都看不下去，但始终是敢怒不敢言。
当年的十月初，王猛在调理打点完对于所占燕国城市的布置后，留下部将毛当驻守晋阳，便又亲率大军赶往潞川，慕容评的大军在那里驻扎，只需将他击败，那直捣邺城就指日可待了。
为了不让士兵太过于疲累，好让那慕容评以逸待劳，王猛就命三军缓步强行，一天只走个二十余里地，等去到潞川时，就花去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慕容评得知王猛率军到来，完全不敢外出偷袭阻拦，而是命部下加固各道防线，垒高石墙，好与他对峙，好似当初慕容垂跟桓温对峙般。但是这王猛既非是桓温，而自己也不是慕容垂，慕容评这个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王猛在距离慕容评三十万大军的侧前方驻扎起军营，次日，便叫徐成带人去刺探军情。傍晚，徐成就回来了，他向王猛禀报道：“丞相，那慕容评军营大门紧闭，似龟缩般不敢探头，而燕军军营前又有一道小河隔绝，我军若发起强攻，怕是得绕后。”
王猛听到此，便讥笑嘲讽慕容评起来说：“慕容评胆小，以为有河道相隔，便坚壁不出，我军又远道而来，定是疲惫不堪，待他算准时机，再给我们当头痛击，哈哈，哈哈哈哈！”讲完王猛就大笑起来，说那慕容评的鼠目寸光，毫无战事经验的想法真是让看得可笑。
笑罢，王猛就刹那间变得严肃起来，他严令吩咐郭庆说：“郭庆，命你率五千轻骑，绕过河道直奔燕军后方，烧了他的辎重粮饷，看他如何坚壁，如何据守！”郭庆下跪领命，然后就扬长而去，直奔燕军后方的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