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朱序和桓伊进入蜀地后便快速地穿过了FL郡和巴郡,沿流经广汉巴郡的垫江一路上去,直达广汉。自从进入蜀地后,朱序心神疑虑,每至风过草动,都觉有异常,但桓伊沉着之至,令朱序由衷钦佩,也是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因为此次任务紧要,不然大司马也不会亲自派他前来,故才会疑神疑鬼。
“今夜在此地休息三个时辰,半夜再出发,这样明天下午便可到达广汉郡城。”朱序说着。今晚他们夜宿之地是一个密林湖泊,高山巨石依靠的地方。高山巨石可做掩护,而湖泊就是水源之地,无论是行军或是放牧,都远离不得。在囚车上的姜铭头发倾乱,面容憔悴,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娇笑嬉皮,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她的母亲。
桓伊回过头去见她忧愁,便打了一壶水,走过去递到她面前,叫她喝,但姜铭却回了他一句:“坏人,我不喝你的水,里面有毒。”桓伊微笑,拿起水壶就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吞咽下去后再递给姜铭。姜铭鼓起腮帮子,黯淡的眼神突然恢复了神气,她把嘴一撇,不理桓伊。桓伊无奈,只得笑着摇头离开,心里想这姑娘真是可爱至极,时不时的表情看了让人怪异,犹如明月沁人心脾,又如鸣蝉惹人生气。
桓伊回到他刚才坐下的位置,喝了两口水,把嘴一抹顿感有些不对,怎么突然风就小了,各种小虫的叫声也小了,这怎么回事?他走到桓石虔身边,示意他起来嗷一嗓子。桓石虔不解,便拿起大夏龙雀朝着四周吼了一声,虎啸之音顿时引起了呼呼狂风,但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宁静,而一众的士兵以为有事情,就都起来查看。
朱序示意他们坐下,再走到桓伊身边问他:“桓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桓伊把手搭在桓石虔肩上,问朱序道:“朱将军,你可曾听虎啸龙吟之声?”朱序也是不解,答之说:“我先些年在外地驻军时,曾在山中被一只老虎袭击,后得士兵及时出手,射退了那老虎,这才能平安至此,不知桓先生此意何为?”桓伊说:“虎,乃山中王者,林中之霸,虎啸而生风,老虎一叫,你猜百顷山林会有何反应?”朱序低头一想,答之:“百鸟慌张惊飞,万虫哀嚎疾走······”朱序说完后想起刚才情形,这才明了,便朝着周围的士兵叫道:“集合!集合!”
听闻命令的士兵刚想持剑起身,但低头一看时,竟发现地上有无数的蝎子在张牙舞爪,众人暴跳,甚至有的还跳到了树上。等跳到树上之后,又发现树干枝叶中遍布着无数的蜘蛛,五颜六色的,极为恐怖。这朱序叫他指挥方队,带兵大战实为在行,但要对付这些江湖妖术,凶猛毒物,竟一时也没有了办法。桓伊见状,便叫士兵生火防御,士兵刚一取出随身带的火折子,一只毒蝎子便对他叮咬一口,片刻毙命。桓石虔一看,取出手中大夏龙雀对着那些士兵一扔,各种毒物惊慌退却,不敢上前。
这大夏龙雀乃是至威至霸、至邪至狂之物,比那些蝎子蜘蛛可是厉害多了。趁着有大夏龙雀刀气所助,一千多的士兵纷纷取来篝火木棍,强行驱散了那些毒物。见士兵已然脱险,朱序就仰天大喊,道:“那里来的宵小,竟敢在此造次?”见四下无人相应,朱序叫士兵拉上随身配备的短弓,朝着林子就是一通乱射,但却被桓伊制止,说不必浪费物资,然后他就对着林子里客气地说道:“黑白无赦,既然来了那就请现身吧!”桓伊话音刚落,在他们后背的巨石上,突然就出现一个人,黑无赦弋鹏。转过头去,树上也出现一人,白无赦丁蝎。而后,白无赦蛛女,黑无赦沈牛,浪剑柳成荫相继现身,看来黑白无赦倾巢而出了。
桓伊看向姜铭说:“怎么还有一只老鼠不见了踪影,是想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点什么东西吗?”对面蛛女出来赞叹道:“果然!桓伊就是桓伊,江左第一,晋国无敌。”桓伊一笑,向蛛女问:“蚩如呢?”蛛女婀娜向前几步,妖娆地说“前方战事紧急,蚩如大人当然是在指挥了。天明之后,广汉便破,到时直杀成都,削了那桓伟的首级,让天下人看看挑衅蚩如大人是什么下场。”桓伊面无表情,指着姜铭说:“那她呢?”众人都看向被困在囚车里的姜铭,就连在山坡后面,也有五六双眼睛看着她。姜淑,成蛟,刘牢之,谢玄和刘群祖涣已经在山坡后面观望许久了,但被黑白无赦先行一步出了手。
此时四下寂静,气氛焦灼。桓伊和朱序都不知这些人是这么知道自己到来的,难不成有人通风报信?正想不通时,蛛女一个尖锐的笑声刺破了这凝固的气瘴,她笑道:“不用猜了,整个广汉的人都知道桓豁有秘密援兵。这不,我们就来此地接姜铭回去咯。”
千钧一发间,桓伊一掌推向桓石虔,并朝他说道:“带着姜铭进入广汉郡城,不得有误!”也是在千钧一发间,黑白无赦全员出动,三击两捶之下,一千多的精兵就死伤无数。朱序在混乱中大喊“保护姜铭,杀出血路,直奔广汉!”夜色荒林里,士兵高手乱走一团,沈牛弋鹏苦战桓伊,朱序则带领士围在姜铭囚车周旁兵且战且退,柳成荫浪剑疾走,那士兵就成群倒下,丁蝎厹矛转动,惨叫一片。打到现在,朱序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秘密前来广汉支援桓豁的,且战且退中,士兵已经死伤过半,朱序还是死守在姜铭身边,不让那些人近她身一寸。
桓伊被卫温的绣衣直指铁夹锁骨,重伤难愈,现在与沈牛弋鹏交起手来竟有些顿挫之感。桓石虔见局势不利,桓伊也遭围攻,便拿着大夏龙雀向前几步,大刀一挥,刀气所至,令沈牛盾震三下,斧做微颤,弋鹏也不知飞身躲到何处了。桓伊停下看向桓石虔就是一阵呼叫:“不要来,看住姜铭!”不料桓石虔转身过去一看,心里又是一阵拔凉。前一刻还在的姜铭顿时就消失在他的背后,不知所踪,朱序一看心里更是慌张,比打败仗还要慌张,他趁乱就朝着桓石虔吼问说:“人呢?”桓石虔没有回他的话。蛛女见姜铭不见了,就知道伏鼠已经得手,便打了一个暗哨,示意撤退。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互搏厮杀后,现场恢复了平静,朱序剑插在地,闭目叹道:“终是出了意外,广汉不保,成都不保了!”自责之意溢与言表。而还活着的五百多士兵都低头不语,一场败仗令他们心里很难受。
桓伊剑收回鞘,朝着大家若无其事说“事已发生,无可挽回,不必自责,速去广汉,支援守城。”听完后朱序咬牙一起身,厉声恨言道:“我已无脸回建康见大司马,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死守广汉,以身献城!”说完就一跃上马,带领残兵前去支援桓豁了,桓伊和桓石虔也上马跟随朱序一同兵发广汉。
在不远处的林子里,黑风呼啸,鬼影摇曳。伏鼠背着姜铭走在柔草细花的小道上,吹着口哨跟她说:“我的大小姐啊,为了你可真是苦了我们哦!”姜铭没有答他的话,伏鼠看着前面再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在你家帐篷边上我们见过面呢,我还被你母亲给狠狠打了一顿,可疼死我了。照我看啊,她应该是对你爹不满,但又不敢发泄,只能找我们这些喽啰撒撒气咯。唉,苦啊!”
伏鼠在一路上净讲着这些废话,姜铭听得耳朵都疼了,刚想叫他住嘴,一道赤剑就横在了伏鼠的右侧脖子上,伏鼠吓得两腿抖动,不敢言语。又从旁边走出来五个人,伏鼠看后大惊,他缓缓放下姜铭,吞咽着口水颤抖地说:“人在这儿,不要动手!”被放下后的姜铭看到前边有一个人,突然就冲过去搂住她大哭起来,一边吞咽一边掉泪地喊:“娘,娘······”但这三个字根本不能体现她在离开姜淑后所遭受的罪过。姜淑搂紧姜铭,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被刘牢之把剑架在脖子上的伏鼠转动着眼睛四看,想看看到底是那边的人,却在无意中看到了成蛟,他看向成蛟叫道:“成蛟,你······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是谁?”伏鼠也想大哭起来,但刘牢之把剑抖了一下,那伏鼠就跪地看向姜淑哀求说:“夫人,是我,伏鼠。跟你朋友讲一下,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没说完就瞄向刘牢之。
成蛟走上前,示意刘牢之放了伏鼠,然后走到他的身边,用怪异阴冷的语气说:“走,去见蚩如大人!”伏鼠被放后就松了一口气,靠近成蛟问:“怎的,他们是谁啊?你不是跟夫人还有那淫贼去建康找大小姐吗,这怎么回事?”看着一脸蒙圈的伏鼠,成蛟说事情有变,裴世熏已死。知道这个消息后伏鼠两眼一瞪,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然后就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姜淑已经救回姜铭,也是时候实现她在建康所说的话了。刘牢之看向姜淑,说:“事已办成,蚩如能否退兵,可就看你的了。”姜淑搂着姜铭,说言出必行,请刘先生放心,有缘再和姜铭去建康拜谢谢先生,珍重!说完就带着姜铭转身离去,那伏鼠和成蛟也随同她去。在姜淑怀中的姜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她走过刘群祖涣和谢玄面前的时候,朝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抱着她母亲一同走了。
姜铭终于找回,可算是了结了一桩事,但目前最大的战事还未平息,所以刘牢之和祖涣他们也没有回建康,而是留在了蜀地,见广汉万一守不住,那就出手帮忙,反正一定要顶住蚩如,顶住那些妖贼叛军。
黑白无赦众人以为伏鼠用龙须钩已经将姜铭救出,便回了李弘驻地,就在他们全部出动解救姜铭的时候,从梓潼来到广汉的周成婴和杨欣欣已经秘密潜进了广汉郡城,一路上这里的战事他们也已经打听清楚。听说广汉守军桓豁会有秘密救援,那些守城的士兵的士气一下就涌了上来,又顶住了那些反贼的几波攻击。
周成婴这样想道:“既然都知道桓豁会有秘密救兵,那李弘那些人就极有可能前去截杀,李弘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蚩如,那黑白无赦······”周成婴好像已经想到了击破反贼的方法,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平定这场战事。他和杨欣欣两人快步闯到桓豁的军营外,叫道:“带我去见桓豁,我有办法击退那些反贼了!”前面战况紧急,守兵根本不理会他们,直到桓熙走出来,见了周成婴和杨欣欣,他骂道:“哪里来的乡野村民,是不是饿疯了,想来军营里混食。”周成婴和桓熙说:“将军,我有办法击退那些反贼了,但时间不等人,得快点。”桓熙大怒,命士兵将他们二人驱离军营。
被驱离后,杨欣欣劝周成婴说算了吧,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还是算了吧!但周成婴不这么想,如果要是广汉也失守了,那就会殃及成都,成都可是蜀地的中心,成都陷落,蜀地必定全乱,到时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一想到这,周成婴就又跑到军营外边,继续朝里面叫道。杨欣欣知道他的性子,没有阻拦便跟着一起去,在外面叫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走出来了一个将军。
这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周楚。先前周楚还认不出是他们两个,但杨欣欣却记得他,正是他把自己抓起来的,也是他让周成婴为了搭救自己而来回奔波,差点丧命。周楚看着他们两个,似有记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然后周成婴便叫道:“周楚将军,好久不见!”这下周楚终于有了记忆,就朝他们说:“有任何的冤仇,日后再算,现在我忙着抵御反贼,没空理你们。”
周成婴听后呵呵一笑,说之前恩怨他早已放下,无心报复,现在来是有退敌之策,想要告诉广汉守城的将军听,这才来这里的。周楚一听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就想叫他们赶快走,但仔细想了一下,又感觉有些不对,就试探地朝周成婴问:“你果真有办法?”周成婴听后就知道成功了,便跟周楚讲了个大概,而后就被周楚领到军营里面去见桓豁。
军营里,桓豁根本没有听说过周成婴这号人,但见周楚似与他们相识,也就断下心来听他讲了几句。周成婴知道时间不等人,就长话短说:“李弘将士,傀儡愚民,不足一提,其坚之厉害,是为蚩如部下黑白无赦,蚩如操控李弘,每攻一处,便先谴部下高手黑白无赦杀敌肃碍,而后民兵一拥而上,如此做法,才使梁州诸郡都落于他手。”周成婴此话周楚深有体会,想那梓潼失守,便是如此。蚩如先以高手扰乱军队秩序阵型,吸引火力,再派胜于对方几倍的叛军强攻,如此,就算他们作战能力再差,也能稳操胜券,周楚点头表示赞同周成婴的话。
周成婴再分析说:“桓将军有援兵一事,不知是何故外传,既然如此蚩如也定然会全力截杀,成都失守,蜀地大乱,届时无数流民四周难逃,蜂拥涌入晋国本部地区,而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如偷盗抢劫、落草为寇、滋扰秩序等等社会问题,桓大司马必定料到,故此行派来的援兵,必是效果极佳,有一击必杀之功效,成都一定要保全,李弘一定要击退。”
军帐内众人蓦然,那桓豁起身做辑问周成婴:“不知英雄姓甚名谁?”周成婴也回礼说自己姓周名成婴!桓豁起身踱步思索道:“不错,大哥说这次援兵是有奇效,朱序一到便可叫蚩如退兵。要是成都失守,流民涌入,到时社稷遭乱,陛下一定会追究下来,还不是要推到我大哥身上?”周成婴插话说:“要是没有估错,蚩如一定会尽遣黑白无赦前去灭了这次的救援之火,我们理应趁此时机,出兵给予李弘叛军一个迎头痛击,要是等黑白无赦那些人回来了,那就晚了!”
桓豁当下坐定注意,他看向周成婴,请教问道:“周少校有何计策,我等一定全力配合,力保成都不失。”周成婴快步走到军阵地图前,指着里面说:“现在李弘叛军倾巢而出,全部驻扎在巴西郡,还有刚刚攻下的梓潼郡,我们应派一支骁骑飞袭梓潼,黑白无赦高手不在,流民反军实力根本不敌正规军。待反攻下梓潼后,巴西郡内的流民会出兵相救,而后广汉城内再派将军主动出击巴西郡,和梓潼杀来的将军前后夹击,需在黑白无赦回来前完成击退,不然将会功亏一篑”。
桓豁听后还在参度,忧道:“此计虽可行,但时间仓促,风险极大,要是黑白无赦突然回来,我军将士又全力出击,到时万一被他们聚而歼之,可就完败了!”桓豁所虑不无道理,底下众将士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突然周楚就上言桓豁说:“兵贵神速,不可柔犹寡断。周楚愿领七千精兵,飞袭梓潼,不拿下我就以死殉国,要是拿下梓潼,我便再率残兵,进攻巴西内的叛军,不成功便成仁!”桓豁还在参度,前后不定,作为此次战事的决策者,此计成了就胜了,败了就输了,事关重大,着是是让人煎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桓豁终于拍案一定,下令众将说:“死守成都,杀身成仁,敌不退,我不还。周楚,命你率七千飞骑,两日内拿下梓潼,不管如何,两日后广汉诸军都会主动出击巴西,希望能与你在战场上再见!”周楚砰的一声,下跪激情喝道:“领命!”
桓豁再下令部下说:“传令下去,三军整顿,杀羊犒酒,两日后与叛贼决一死战!”底下一众将士群情激昂,纷纷呼喝,然后就下去传达军令了。见他们都走后,桓豁便秘密叫来桓熙,暗声说道:“桓熙,此战胜败不定,你带领随同前来的所有桓氏子弟回去成都,跟五公子言明此战危乎,胜负难料,若是败了,你势必要将五公子带回建康,不要让他死守成都!”此战颇有生死之决意含在内,桓熙便劝桓豁:“三叔,你将这里军务交给周楚,与我们一同回建康吧。”
桓豁泪目,便叫来十几名甲士,将桓熙和在建康来的所有桓氏族人强行驱赶回成都,然后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