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于吐谷浑内所发生的的一切,正在秘密潜入境内的周成婴和杨欣欣众人则都全然不知。而在一路上他们都发现了许多吐谷浑士兵列次在巡逻,害的周成婴以为吐谷浑王碎奚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一样。二十人骑着十七匹马,越往上走,不单单是马疲腿软,连人都呼吸困难。周成婴已经脸浮肿胀,眼冒黑边了,正咽气不顺间,他不知问向谁道:“为何我越走,这头就越晕,感觉空气被抽走了一样?”杨欣欣也有一番的眩晕感,没有回他,看到他俩如此反应后,后面的十八郎便说了:“此地山体高耸,与中原相比起伏巨大,故不常来之人会有眩晕缺氧之状,只需忍耐便可,等走到西海之滨,吸取湖水后便可好转!”周成婴在马上颠簸晕眩,听得七七八八地问道:“西海之滨?在哪里,远吗?”说完就摇头看向四周景色,用以分散注意力。
杨欣欣相对周成婴则好些,她也听说过西海,见无所事又头晕目眩,便解了周成婴的疑问,说道:“西海乃是一个大湖,比月牙湖还要大,那里有丰盛养料,牛马成群,著名的龙种驹便产自那里。”龙种驹?应该是听见这个名字,周成婴精神似有所回收的问杨欣欣:“就是那个什么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个?”
对的,就是那个龙种驹,杨欣欣非常肯定地回答了周成婴。那周成婴听见有骏马在那里,顿时就来了心血,变作语气充足的样子继续问道:“那距离西海之滨还有多远?”去哪里汲水满酒囊顺便看一下龙种驹。杨欣欣只知道方位名字,但距离一事还真不懂,于是就转头去问十八郎。十八郎其中一人勒了一下缰绳简短解答说着:“翻过大通山,再过日月山后便到。”是吗?那快走吧。周成婴用精神去弥补了空气的稀缺,双腿一夹马鞍便飞奔而去,十八郎和杨欣欣也跟了上去,若是没人十八郎带路,那谁也去不到哪里。
又是疾速奔走了两日,因此地都是高山野草,故马儿越来越肥美,但人却消瘦了不少。特别是周成婴,已经头晕好几日的他似乎还没适应到这里的气候环境,整个人都精神萎靡,杨欣欣趁着停歇间笑问他道:“怎么,连龙种驹都提不起你的精神了?”说完后就笑出声来。于是周成婴就气微言短的回杨欣欣说:“中原人士,来此地还真难克服!我已经算是坚强的了。”说完又转而问十八郎:“那西海还有多远啊,我已经坚持不住了!”语气中尽显艰苦难耐。那十八郎面罩之下也无人得知其精神几何,其中一人回周成婴:“刚才所翻越之高山,便是日月山,西海就在前面。”
“什么!西海在前面?”周成婴停下马跟十八郎确认一下,但十八郎接下来的话算是把周成婴的心思给抹灭了,他们说西海因盛产良马,故历来都是吐谷浑重兵囤积之地,想靠近那里,只得单骑秘密前往,若是被吐谷浑发现那就无路可逃了。后又一名十八郎说道:“酒囊我们会派人前去打满的,其余人留在原地,待取水完后就继续出发,秘密返回仇池。”十八郎话已至此,那周成婴想去见一下西海和龙种驹的愿望就基本破灭了,顿时心暗神伤,不知所语。
等走到一处小树林里,十八郎之一的人叫众人停马下地,再由一人收集所有酒囊,徒步前往西海边上秘密取水。等那人走后,周成婴独自站在山坡上,看着西海,心里向往之情油然而生。今天天气晴朗,云层底飘,浅蓝色的西海坐落在青绿色的山谷中,湖面波光粼粼,层次分明,岸边牛羊来回,牧民生火之烟沿空直上。忽吹来一阵风,吹得毡毛翻飞,牧民杆旗晃动,好一处风景美妙之所。
“唉!要是王先生来到这里,又或是谢兄见到此景,该是怎样的兴奋啊!”想着想着,周成婴便私自绕开了十八郎和杨欣欣,独自一人下了山坡,在草丛树荫间向西海走去。杨欣欣在无人之地清理身上秽物,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成婴的去向。
他下到湖边后,便自己走动起来,目光四探,一是看有没有牧民发现有生人闯进,二是看有没有传说中的龙种驹。在路上听闻十八郎这样说那龙种驹:“这龙种驹乃是从西域再西的一个叫萨珊波斯的国家引进,再配交西海附近的雪山良马得出来的,龙种驹生下后食西海之滨牧草,饮西海雨露,成壮后便可化身龙种驹,矫健异常。”想到此,周成婴不免对其向往,况且自己曾说过要赠与良马给这十八郎,毕竟出生入死过也算兄弟,可不能食言。于是他就继续前进,等走到西海湖边一个谷地之时,一排高大挺拔的骏马出现在他的眼前。只见得这马体型要高于普通之马,四肢修长,顶头鬃毛飘柔长飞,尾毛稍稍上扬,形体线条优美,俯头磨牙间尽显千里良驹本色,黑白灰之色俱全。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龙种驹了!
贪婪的目光看去,周成婴半蹲着摸索过去,待走进后,发现这些马既无鞍也无缰,难道是野马?心喜交加的他从一棵树上砍下一段长长的藤蔓,再悄然四望,确定无人后就走过去在每一匹马的马尾处用藤蔓将其捆连起来,奇怪的是这些马见有人来也无抗拒,任周成婴来回穿插而不嘶鸣。马一旦见人而不跳跃、不疾走,那证明多是弼马,是有人养的,只是散养而已。那此举不就是盗马吗?周成婴忽然觉得不对,便停下手来,望向西海湖面,一阵明朗之意涌上心头,想道:牛羊马乃是牧民之根本,迁徙游走全靠它,这事岂能为之?在自我斗争中,周成婴决断不下,再转头看向已经被连接好的马,他在心中暗数了一下,一二······刚好有十八匹。十八匹马,难不成是天意?是老天叫我来送马给十八郎的?终于,他战胜了自我,顺应了天意,拉着马就悄悄往小树林走去,不料想这一下可麻了烦。十八匹马刚走出它们食野之地,便狂呼起来,顿时一声声的马鸣啼叫传遍了整个西海湖畔,也惊动了那些牧民。
心慌失措的周成婴来不及逃跑,便在心里想:“既然已经做了、错了,那就一错到底吧!”于是他立即跳上头匹马的背上,无鞍便飞奔起来。西海湖畔在放牧的牧民看见之后便手持弓箭长矛也准备骑马追上。不行,这样会暴露了所有人!周成婴想此错犯得极其愚蠢。然后他就跳下马背,等一排十八匹马都停下后,就抽出镇山剑,往头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剑。顿时间,头匹马一呼而去,身后众马也跟着前往,而那前往的方向正是杨欣欣和十八郎隐身的小树林处。
想来自己为人虽不敢说顶天立地,但也算正人君子,但今天怎就会放下如此低下的错误,但木已成舟,周成婴也不得不将这个错误持续下去了。他站在原地,估摸着有十几名的牧民骑着马追赶上来,后面还有陆续前来帮忙的其他牧民。周成婴心里绞乱不已,思绪更是一片空白,他想事既已发生,已无退路了,便把抬手一扔,将镇山剑扔到十八匹马所牵连的藤蔓上,他不想伤及这些无辜牧民。宝剑扔掉后,一名凶悍的牧民便拿着狩猎用的长矛向周成婴刺来,周成婴捉住长矛的木杆子,一拽就把他拽下了马,而后那一群牧民见道,便呼喝着周成婴问道:“哪里来的毛小子,竟敢在此盗马,真乃不知死活。”
周成婴自知理亏,也不敢有粗言回应,便说:“久闻西海龙种驹美名,今日冒昧唐突,实属在下罪过。这样,要是诸位觉得龙种驹有价可寻,便报与我听,权当做买卖了。”不料一名牧民打断他说:“你小子既知龙种驹美名,便应知乃无价。要是正经商谈还有话语可聊,但你这盗马之举,便是不礼貌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擒住你。”牧民说完后就示意旁边的其他人去追回刚才飞奔的龙种驹。周成婴见他们讲不通,价格也不肯商谈,只得伸手拦下前去追龙种驹的牧民了。
顿时间,暴躁难消的牧民便拿着手中刀棍长矛一起杀向周成婴,但周成婴毕竟武功高强,也不用镇山剑就把十来名牧民撂倒在地,并无伤及要害的继续隔壁他们客气说:“我知道你们的龙种驹乃是吐谷浑军队之物,但也有部分引至西域中原,并非无价。这样,在下愿出双倍价钱,请诸位不要为难在下了!”周成婴话讲的诚恳,但地上的牧民丝毫听不进去,便站起来,然后就朝着西海山谷四周吹响了一种不知是何物的东西,那东西既响且悠远。周成婴知道坏了,定是他们叫人了,便想拔腿就跑,但被刚追上来帮忙的牧民给死死围住了。小树林里的十八郎见周成婴被围,就把之前马背上的鞍全部都换过跑来的龙种驹背上,然后就想撤退,但杨欣欣不肯,她叫住众人谨慎说:“周成婴被困住了,我们快去救他!”但十八郎也对她呼喊起来:“你知道刚才那牧民所吹骨笛乃为何意吗?那是通知吐谷浑驻扎军队的信息,示意有敌人闯入,只需片刻军队便会来到,再不走我们都会被抓。”杨欣欣眼泪骤下,哭诉道:“那他······他岂不是要被抓走?”
情况危急之下,容不得你多想,一名十八郎的人下马强行把杨欣欣推上马背,跟她这样讲:“你看,他把剑叫龙种驹带回,便是有不抵抗之意,而十八连马跑来这里,是叫我们骑上骏马出逃,所以再不走就全部都陪他了!”痛定之后杨欣欣也听了劝,然后就被十八郎带出了西海,直奔回仇池。胯下有良马,果然是有飞驰之感,迎风而去,瞬间便已走到十里之外。
此时西海边上,被围的周成婴拳打脚踢,把围住他的牧民都打得无力抵抗。刚想拔腿继续跑,就被一个人跳跃上来给了两脚凌空踢,他说道:“盗马也罢了,还出手伤人,今日你休想出了这西海!”说话间,那人便持着剑对上周成婴,他的剑法步履铿锵有力,招式简洁而不凌乱,一看就是将军之人而不是江湖人士。周成婴左臂依挡,右臂还击,但无镇山剑在身,也敌不过他,只战了三十回合,周成婴便停手举降,有成千的士兵包围,再打下去也无用。那名将军命人捆起周成婴,然后便起身欲回营。
正欲离去时,见丢失了十几匹龙种驹,一名牧民恐惧地问道:“大武卫,这马······不见了······可否跟野虏将军通融一下,我······”还没等牧民讲完,马上的大武卫破多罗千战说:“既然盗贼已抓到,上面自会有所考虑,你们去看马能否追回。”说完就起兵回营。这牧民所畜养的龙种驹,到成壮后要上交给吐谷浑王统一安配,每一匹马、每一次下胎,军中都有记账,敷衍不得。牧民深知丢失马匹罪责重大,便立即叫动全部牧人去寻,若是追不回来,下至妻儿,上至族人都有可能被降罪,但十八郎已经远走,马是一定追不回来的了。
连续走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那胯下的龙种驹吃了西海岸边的肥美草水,竟然四腿还铿锵有力,唯独杨欣欣的旧马一瘸一拐的,但前面就要到仇池边境了,马瘸了也没事。想来自从仇池去敦煌郡,用了七天,再从敦煌郡到西海,西海到仇池,就又用了七天,时间真消逝得快。而杨欣欣也想速回到仇池,跟他父亲商量救回周成婴一事,于是她自己连同十八郎都没有休息,继续向武都郡赶去,但这一次回去,事情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十八郎同杨欣欣一路鞭扬不停,等到武都城门口时,杨欣欣胯下的马就当街猝死,唯有十八郎的龙种驹还能奔波跳跃。天黑之后,杨欣欣回到左贤王府便急促地敲响大门,但奇怪的是竟然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杨欣欣心里顿时觉得有变故,便叫十八郎踹开了府门,等进去一看时,发现府里竟空无一人,还碎屑遍地,园中作物东倒西斜,好似被强人洗劫了一般。后杨欣欣又直奔他父亲的书房,而十八郎则在园中角落搜寻起来。等到书房后,发现里面更乱,所有的文书典籍都散落在地,瓷盆器皿也碎了一地,见此状后抓脑的杨欣欣咬牙自问“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倚在书房门口的木槛上,杨欣欣沉默无言。这里发生了什么,到底谁能来告诉她啊!正当苦闷间,十八郎便从后院处拽出来一个人,杨欣欣见有动静便疾跑过去,等一看时,发现是一直在府中打理细微琐事的下人丘伯。杨欣欣泪眼模糊的问他说:“丘伯,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我爹呢?”那丘伯看来是惊恐过度,缓了好一会才认出是大小姐杨欣欣,而后他也哭诉起来:“大小姐,你······你终于回来了!”说完就泪如雨下。杨欣欣焦急地继续问他:“没事,没事!到底怎么了,你快跟我说?”丘伯擦了一把泪说:“大小姐,自从你出去一段时间后,不知为何,大凉的张天锡便出兵边境,压迫说要国君交出贤王。国君糊涂便惧怕,这······这就命人来抓了左贤王,还搜刮了府里,说要找什么刀。唉!现在府里的人都各自散了。”
听到此,杨欣欣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一定是北宫纯义那些人在月牙湖认出了自己,还误以为蚩如也是我们的人,这才向仇池施压的。没想到这些事的连锁反应是如此的巨大,令人难以接受,来不及多想,杨欣欣再问下去:“那我爹现在身在何处?”听到此,丘伯就老泪纵横地,哽咽而语:“贤王被国君上交张天锡,但,但听说贤王在······在姑臧已经病逝了!”病逝二字一出,丘伯就安耐不住跪地窸窣哭了起来。十八郎听见后也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唯有杨欣欣还平静如水,但片刻之后,她也咆哮起来对着空气骂道:“糊涂国君,竟交国之重臣给他国,这颜面何存!病逝,我看是严刑谋杀吧,糊涂啊!糊涂啊!”咆哮完后便也跪地痛哭起来,既怒其国君不争,又恨大凉野蛮。
月夜乌黑,似不忍现出光明照耀,用以体谅底下之人心情,微风时起,好似抚摸安慰。丘伯在哭泣中忽想起贤王在被抓走之前曾交给他一封信件,刚才伤心所至,这才记起。他拿出来交给了杨欣欣。杨欣欣停下痛苦之情,接过信件后就跟丘伯说:“府里你看还有什么能典当之物,拿去吧!”丘伯走后她就打开了信件一看,内容如下:“欣儿,我深知大难已临,无可避免。为国为民,我都无所愧,儒家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国君要拿我以保仇池安危,那臣子之责,我已尽了。成婴勇武有责,值得托付,仇池已为他国俎上鱼肉,天意如此,你二人尽远离之。三日之前,姜淑之女姜铭潜逃至府中,但西北混乱,仇池弱小,晋国有一重臣,我素与其有交往,姜铭去往他府下,可保性命无忧。世道无常,珍之,惜之,爱之。勿念!”
看完后杨欣欣把信收入怀中,红肿的眼睛没有了泪水,只有无尽的忧伤及愤怒。她向前走了两步,不忍看向十八郎说:“我爹已逝,你们再无主人。但恳请再助我一臂之力,救回成婴,之后,你们各奔天下!”十八郎听后也无言语,杨欣欣则往门口走去,去想救周成婴之法。但刚走到门口,后面的十八郎便飞身到她的身前,拦住了她。她不明十八郎此举为何意,便开口说道:“要是你们现在就想离去,我绝不会阻拦,但我不能死,我还要救回成婴!”十八郎其中的一人应说:“大小姐误会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左贤王生前待我们兄弟不薄,府中过半支出皆到了我兄弟囊中,此时我们又怎会做不义之事!”
杨欣欣知其意后还是不解,而后十八郎继续说道:“大小姐,府中正有一股浓重杀气蔓延,似在不远处即将来到,所以我才会拦住你的。”杀气?什么杀气。杨欣欣听他一说后也忽感一阵凉飕飕,头皮发麻之觉,之前被悲伤所掩,但现在已经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