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夜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静谧和深远。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重地血腥味，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把落叶给染得半红半黄，伴随着剧烈嘈杂的脚步声，这个山谷瞬间就涌满了人。夜，也被打乱了睡眠，急促的呼吸，极剧上升的温度，这是得要有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状况。

“不好！成婴他······他不动了！”谢安强忍着身上的伤势把周成婴放到了地上，在跑的时候谢安已经明显感觉到周成婴的呼吸渐渐孱弱起来，再跑了一会就发现他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但是还有温度。祖涣走过来，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微微颤颤地伸到周成婴的鼻子边上，所有的人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祖涣把手停在周成婴的鼻子边上好一会才收回，细叹一声后说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不过不久矣！刚一说完他身后的刘群也跟着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谢安爬过去把刘群给拖了过来。这一战他们损失惨重，先是刘牢之生死未明，后是周成婴命悬一线，现在还有刘群，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谢安看着地上的伤员仰天长叹，“这道经也是世俗名利的一个缩影，以死相争，血流成河，世人都是被这名利所累啊！”

在外面的山谷入口处，此时已经是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都希望能在今晚有所斩获，拥享荣华富贵，而《道经》就是他们打开这个梦想大门的钥匙。两股势力互不退让，都是争先恐后的冲入这个狭小的山谷，那块布差点就让他们打起来，幸好冉器聪明，早早地识破了谢安的诡计，不然传出去还真的是丢人。哗哗啦啦的，这个细长的峡谷通道就被人给挤满了，这两伙人就像是两头贪婪的豺狼，迟早会为同一块肉打起来的。拿着武器的乞活军和白毦兵对路上的植物小草都是摧残至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不好！停下，有情况。”走在最前面一个乞活军的喽啰一声大叫，顿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举目四望，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声音后的陈顿和冉器也是跟了上来，夜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静谧，所有人都同时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现在只有风声，呼吸声，落叶声和月光的声音，就快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刚刚还仅存的一丝月光也被天上最大的乌云给遮住，这夜来的突然，来的诡异！突然一阵鬼风掠过，把一棵树给吹得东倒西歪，也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吹了过去。只见在一棵大树上，站着一个双手抱胸的人，背向着他们，一动不动，形如鬼魅。

“顶上何人，敢在此阻拦我们的道路，莫不是前来寻事挑衅的？”陈顿好像看不惯那人在树上装模作样，指着他没好声好气的说。突然地，树上那人就一个翻身，凌空而落，如凤凰轻跃，飞鸟点缀般踏叶缓飘而至地上，众人都是把眼睛给睁到了最大，但是还是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一个大胆的白毦兵不信邪的走了过去，定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刚一走到那个人的身边，那人就转过了身，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这个黑夜里，吓得那个白毦兵顿时就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了。“高······高，高······”还没有说完这个白毦兵就给吓退回到人群中去了。冉器不信邪，亲自向前走了一步，看看他到底是谁？那人也把身子全都转了过来，在黑夜里，一个头带红黑色面具，怀抱长剑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他没有讲一句话。

“高句丽剑神--宇文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冉器没有想到是他来了，幸好与这个宇文归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然就难缠了。“剑神宇文归，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但是你一直在东北极寒地区活动，不知为何会南下晋国呢，难不成也是奔着《道经》而来的？”陈顿在试宇文归的水。一会儿，隐藏在面具下的宇文归说话了，“这天地之大，我想来就来，这世间万物，我想取就取，能者自知！”这番话实在是气势逼人。

“好一个宇文归，据说你能跟鬼神冉闵大战三十回合而不落下风，七星龙渊剑是当真如此的厉害？”这冉器也不知是跟冉闵有何关系，竟然对宇文归如此的敬畏和恐惧，毕竟还没有人能跟冉闵大战三十回合，他被斩于遏陉山下就是被谁给击伤了才被那慕容恪抓住的。

“冉闵？哼！杀胡令人神共愤，那冉闵也只不过是一介屠夫而已，却被后人敬奉为武悼天王，形如鬼神，可笑。”宇文归似乎对冉闵和杀胡令这些词语非常地敏感。

“那不知剑神此番出现意欲何为？”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他们就跑远了，陈顿有些急不可耐，也仗着手底下的人多势众，不然他也不敢对宇文归讲这样的话。“想当年我还未完全参透这七星剑法，才不敌冉闵，现在，尔等想试试吗？”一听到冉闵，那些人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能跟冉闵交上手的，一定是世间的绝世高手，更何况现在······要不先撤？那几个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跑不远的，等明天再追。白毦兵已经面露怯意，听得陈顿也不由得秤度起来，在思前想后也觉得先撤是最为妥当的方法，虽然没有跟这个宇文归交过手，但是有冉闵一对比衡量，那就还是先撤退为上吧！冉器也不用多说，毕竟当年这支乞活军的统帅正是冉闵，他的实力可是从小就被人们传说的，撤吧！暗夜当头，宇文归仅凭着他剑神的名头和当年与冉闵一战的事迹便吓退了这两拨人。那这冉闵到底有多厉害呢？

月渐渐地逃脱了乌云的追击，露出了久违的月光。在山谷里面，躺着已经完全晕阙的周成婴和尚有一丝气息的刘群。杨欣欣扯下自己的衣服给他们包扎伤口，谢安在照护着祖涣。看着越来越冷的月光，不襟觉得四周寒意四起，发冷汗，偶尔间还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似曾相识。不错，是慕容幼又追上来了！

慕容幼从一个大石头上纵身飞出来，探月和破晓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两道银光，寂寥肃杀。“该来的总会来，让你们久等了！”慕容幼挑衅戏谑的话在这山谷里面飞散开来，但是无可奈何，这一次必死无疑了！他来到了这里，那刘牢之岂不是······谢安不敢再往下想，只恨自己一路上都是无能为力。刘群跪了起来，这似乎是他唯一能直立的方法了，他还能战斗，祖涣也站了起来，宁死不屈。慕容幼看了看自己的双刀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行拖沓之事，咎由自取。”

微风渐起，树影摇曳，地上有许多散乱的鬼影，为这一次山谷的相聚塑造了很切合的气氛，慕容幼已经等不及了。突然，黑夜中，不知是从那个方向又飞身出来了六个人，他们都是拿着长剑，衣着正派，形体礼仪无不与那群流民匪兵有很大的区别。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下就让谢安摸不着头脑，这是敌是友？他们站在谢安的面前，其中一个人对着慕容幼说：“你在北方虽是横行无阻，但是晋国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听到此，谢安舒缓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看来这次又有救了！

“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落，孙无终，南晋六君子剑，有意思！”慕容幼杀意突起，何为君子，谁又是君子，杀这些人比杀那些所谓的高手名将有意思多了。“吴大帝六神剑，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不知我这探月破晓能否与之一战。”话音刚落慕容幼拿着刀双鬼拍门般杀将过去。他们六人也不含糊，白虹贯日，紫电雷厉，这六把剑都是天下名剑，能拥有这些剑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六人合力夹击慕容幼，一剑刺去一剑挡，慕容幼的身法也自是不用多说，与六人大战了三十多回合都是彼此彼此，四周的空间和空气也是被这些武器的映影给切的凌乱破碎，一旁的谢安和杨欣欣都快睁不开眼睛了。战至酣处，见慕容幼不虚传说之名，六君子剑便分做上中下三路出击，你慕容幼也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看你怎么挡！慕容幼见不妙，把双刀御与前胸和后背，平地飞旋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卷起了地上的碎叶和砂石。慕容幼悬在半空时感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像是在附近传来的，杀气凌人，丝毫不在自己之下，难不成还有人在这里？极为谨慎小心的慕容幼在仔细细想后便觉既然一时半会间也拿不下这六个人，不如先撤，免得吃了亏。而下面的六君子剑见他准备收手了，也想去追，但是慕容幼太快了，根本追不上。何谦把众人都给拦住。其实他们也是王羲之托付前来营救谢安他们的，人没事就行了，六人合力也未必能打败慕容幼，还是不能逞强。

慕容幼又一次无功而返，气愤和不甘心可想而知，这是他在北方诸国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强敌如云，在明在暗，还是先小心为上，而且那股气息也似乎与他相冲，来意不明且非等闲之辈，在审时度势方面慕容幼没有任何的问题。何谦和诸葛侃走过去把刘群祖涣给扶了起来，孙无终去看了看周成婴的伤势，直直的摇头叹气，“”命不久矣！然后就把周成婴背到了背上，带着这些伤员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去向也并不是建康。

希望在今晚不要再碰上那些流民匪兵！他们前脚刚走，一个黑影就暴露在山谷的黑夜下，他的面具和这个夜一样黑，一样深不可测。

在不经意间，从黄昏掩掩的时间就过到子时，桓伊以一敌二，湛卢对它的敌人来招是应接不暇，与邓羌弓蚝两人足足的过了有不下一百招，还是不分胜负，但只需拖住他们就行了。再过几招，弓蚝也使出了他的披甲之术，硬生生的把湛卢给挡在了胸前。“快走，追到那小子！”弓蚝向后叫邓羌道。听到后邓羌没有丝毫的犹豫，拿着双矛就前去追赶桓石虔了，桓伊见不妙，让他脱身了，刚想使出百步飞剑就被弓蚝给打断，他俯冲过来，如巨石下压，平躺一切，桓伊一躲，顺手就是一剑，但是不能伤弓蚝分寸，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任何功夫都有命门破绽，弓蚝也有，怎么办呢？桓伊的脑子在打斗中飞速旋转，思索着他以前的阅历和古籍。顿时，他想到了，“刀枪不入，至刚至阳？至刚至阳，对，就是那里！”桓伊大喜，转身一个御躲撩刺就打到了弓蚝，是直直的击向弓蚝的裆下命根子处，这里就是弓蚝的命门。弓蚝没有想到桓伊看出了他的命门所在，一时间猝不及防被湛卢给刺到，但是接下来这一幕可谓是惊到了桓伊。他拿剑一刺，又旋转剑身一刮，但是弓蚝下面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桓伊停下剑招瞠目结舌说：“你······这······”弓蚝见隐瞒不住，也停了下来说道：“不错，为了练此功夫，我不惜自宫，所以我现在没有弱点，来吧，桓伊！”话音刚落，桓伊六神未归，那弓蚝趁机就已经消失在荒草野林中。

月亮时隐时现，地上忽暗忽明，桓石虔闻着苻坚的血腥味一路地追，前面就要到长江渡口了，莫不是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不行，得快点追上去。桓石虔如猛虎下山般左跳又跃，借着两棵大树为助力，一跃就跃到了苻坚的前面，话不多说就想一刀结果了苻坚的性命。但是还没等到桓石虔下刀，四周无缘无故的冒出了冷气，呼呼嗖嗖的，吹得桓石虔睁不开眼睛，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苻坚已不见了踪影。桓石虔看了看后面，发现有几个人站在那里，还有声音发出来。

“婆楼要是晚来一步，那你就见不到我了！”是苻坚之声。

“幸亏王先生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秦国，我才知道你的处境，若早时劝你禁入来晋国，你非得来。”那人回道。“是是是！婆楼教训的是！”日后行事我定会更加小心的，苻坚和他搭腔说着。

看来是接应苻坚的人到了，但是管你是谁，都得死！桓石虔把刀一横，刚想发力但却被三个人给围住，杀气大的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发狂。“文玉，丞相让我把九婴，相柳和朱厌带来，你大可放心！王猛王先生现在正在秦国内休养，等回到去就能见到他了。”接应苻坚那人在黑夜中说着。桓石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着那三个人就是一吼，虎啸震天，这是敌我未明下的探风和试水。刚一吼完那三个人就冲了上来，夜风诡诡，三把诡异到令人毛发悚立的剑出现在桓石虔的眼前，桓石虔拿大夏龙雀一挡，连人带刀飞出十步开外。真正的高手不会给你喘息的时间，桓石虔刚一落地那三人就飞了过来，招招致命，桓石虔躲，那三人追，被打的发狂的桓石虔眼睛已经红完了，拿刀一挥，与那三把剑正面相对，“噌”的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喷涌而出，苻坚和吕婆楼被直接击飞到吐血，那三人没想到这桓石虔竟然如此地刚猛。

桓石虔抽出了刀又是一砍，其中的一把剑也被震开了，再接几招，桓石虔现在已经是人形兽性，狂得很。终于，那三个人出招了，三把剑凌空而起，上面一把，前后各一把就把桓石虔给围住，电光火石间，一剑就刺到了桓石虔的脸上，掉了一戳毛，桓石虔拿刀一挡，脚下就见了血，拿刀一劈，好像是劈到了一个人，但是后背也被喇开了一个十几寸的口子，鲜血在慢慢地溢出。四人你来我往几十招，慢慢地没有了动静，气氛渐息。

那三个人收回了剑，但是树林里又出现了两个身影，那三把剑飞速赶过去把他们置与死地，在树林里与两人过了十几招，身后的苻坚把他们都给喊停下了。“自己人，弓蚝邓羌，速与我一起北渡长江！”原来是弓蚝和邓羌赶到。苻坚带着他们一起上了船，船夫徐成把船一推，在岸边的淤泥上压出了几道痕迹，船就轻轻飘飘的出了航。邓羌似乎不太愿意跟苻坚回到秦国，但是无奈有伤在身桓伊又追的急，且先跟他回去吧！苻坚也知道苻生登基的消息了，这次回去看来秦国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船只大概航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桓伊跟桓熙桓玄两兄弟才赶到渡口岸边上，只见远处江面有一两点灯火在晃动，恍恍惚惚地，随后就什么也看不见。“苻坚北渡，放虎归山！”桓伊轻叹，定定的看着远处的江面，忧心忡忡。

“你们快看，这里！”突然地桓玄就大喊一声，刺破了桓伊的思绪。桓熙跟过去一看，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桓石虔。桓石虔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但是血还是热的，桓伊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已经见骨了，伤口处的积血呈暗红色，开口干裂，犹如邪气入身，侵毒难怯，这种伤口最难愈合，就算是愈合也会留下粗大的疤痕。“这剑？什么！九婴相柳朱厌？”三邪剑也来了？桓伊大惊失色，这三把剑不是已经······

鸿蒙初现，金鸡报晓，迷迷糊糊的山头慢慢发光，天快要亮了。昨晚的一切一切，没有谁会愿意去回忆的，因为没有赢家。在一处山洞里面，篝火一直在亮着，桓伯子已经休养的不错了，能与她日思夜想的卫温在一起，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拿了一盆水洗了洗被鲜血染红的黑衣白布，再去凿碎一些山药去帮卫温敷上，看着他宽大的后背被一道道伤口给划花了，桓伯子心痛不已，就好像这些伤口是在她自己的身上一样。要不是关键时刻卫温的出手，刘群他们恐怕是等不到六君子剑的出现就已经死了，看着桓伯子的动作神情，她已经比以前成熟多了，经历可以让一个人成长，爱可以让一个人疯狂，让一个人执迷不悟。

昨天是被历史铭记的一天，在山阴兰亭上，王羲之纵情挥毫，给世人留下了一卷鸿篇巨作，世人敬仰。而三个年轻人，也因一个阴谋被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中，面对着各怀鬼胎的人，他们又会怎样去保全自己呢？《道经》是否真的出现了呢？又或者是有一个人在下了一盘大棋，管你刘群祖涣周成婴······都是棋盘里面的一颗棋子。

时代江湖，乱世将至，晋国偏安一隅的宁静也快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