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温馨的时光

赵俊马第一次喝醉的时候，是一九九三年的秋天。那一年刚刚辍学的他十四岁，还是个懵懂少年。

贫穷的家里，终于盖起了四间红砖灰瓦新房，家里人都很兴奋。

他父亲为了感谢施工队的辛勤劳动成果，买了一箱本县生产的叫“鹿鸣”的好酒（他父亲说的）准备招待施工队圆满完工。

晚上母亲做了一桌子他平时吃不到的好菜（黄焖鸡块，红烧草鱼，炖羊肉等），父亲把已经算好的工钱递给施工队长。他不断地数着钱，并有说有笑的赞许着赵俊马父亲。

说赵俊马父亲为建造新房多年的不易与付出，也随口夸赞着他的施工队队员的技术有多么的突出，数完钱默默地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赵俊马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满桌的好菜馋得直流口水。

施工队长是赵家的乡邻，很客气的对他父亲说：“英城哥，咱们都不是外人，喊娃们都坐下一起吃吧”！

父亲狠狠瞥了赵俊马一眼，然后客气的对施工队长说：“没事没事，锅里还有呢，不用管他们，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也是早出晚归的，赶紧吃吧”！

他父亲说完对俊马母亲使了一个眼色，母亲赶紧把他叫了出去。

然后俊马父亲把一箱好酒拆开两瓶拿到了桌上，热情地说着：“哦，大娃儿，你招呼着，我也不会喝酒，你们自己来，别客气”。

施工队长愉快的招呼着队员们夹着菜，大声的划拳喝酒，每个人都无比兴奋。

赵俊马偷偷的在门口端着饭碗，羡慕地朝屋里望着那瓶里透明的液体。

施工队酒足饭饱后，不断地向他父亲道谢，起身准备离去，他父亲也赶紧陪着送了出去。

赵俊马此时在心里兴奋地想——那瓶里的酒是什么味道的呢？

俊马母亲愉快地打扫着地上的卫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母亲扭头发现他在发呆，满面春风地说道：“俊马，快过来帮忙”。

他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哦，就来”，心里却想着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母亲接着又问他姐姐：“俊玲，你伯呢”？

姐姐吃着剩菜随口答道：“好像去邻居家还工具去了”。

俊马母亲没有再说话，继续忙碌着。

他和姐姐吃完饭，围着那14英寸的黑白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节目。

他灵机一动，拿了一个空酒瓶装满了白开水，吸吸溜溜地喝着。模仿着大人们品尝美酒陶醉的样子，眯着双眼“咂”着嘴唇。

正好他母亲进屋收拾桌子，大吃一惊地问道：“俊马，你干什么，小小年纪喝酒，是不是想让我打你”，说着话伸出了右手准备揍他。

赵俊马假装很委屈地回答：“妈，你可别冤枉我，我喝的是水啊”。说完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母亲的表情。

俊马母亲不信，夺过来尝了一下，气呼呼地笑着又塞进了他的手里转身离去。继续忙碌着厨房还没有干完的活儿。

母亲出去后，赵俊马很是得意。他趁姐姐不注意，偷偷地把水换成了白酒。他也喝不出什么滋味，一口口的白酒辣辣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醇香甜美的味道。但他还是假装无聊地喝着，慢慢的迷失于自我之中。

赵俊马想着新新的房子、向往着美好的生活、也想着家的贫穷和母亲的病况、想着母亲那黄瘦的，没有一点气力还在坚持劳动的身体。

他默默地下定了决心。等我长大了，终有一天通过自己的努力，会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

赵俊马在迷离中想起别家对自家的欺负，“我长大了，一定把那家打成筛子。不对！让他们跪着道歉”。他迷醉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俊马姐姐最先发现他不省人事的，她惊慌的大声喊着：“妈，你快看看俊马怎么了”？

他母亲放下手中的扫帚，急匆匆地跑进堂屋颤抖着手喊着：“俊马，你怎么了？俊玲，快叫你伯去”，姐姐飞速地向大门外跑去。

赵俊马的父亲回来了，焦急地问着他母亲：“俊马他吃什么了吗”？

母亲回忆着说：“没有啊！他拿了一个空酒瓶灌了一瓶白开水，我还拿着闻了闻，确实是水啊”！

父亲走近闻了闻惊慌地问道：“俊马喝得怎么是酒，喝了多少”？

俊马母亲这才恍然大悟，心疼地骂着说道：“这鳖子，怎么骗我呢”。

父亲唉声叹气地背起儿子走进里屋，把他放到床上躺下。他起身吐了父亲一身又躺下了，满屋弥散的都是浓烈的酒味。

母亲慌忙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擦着。他嘴里“哇哇”的不知在乱说着什么。

父亲一溜小跑，去厨房给他弄了一碗糖水。母亲抬起他的头，紧张的喊着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把糖水给他喂了下去，他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

夜里父母亲不时轮流去看看他的睡态，他睡得很香很甜，可能正在做一场美好的梦。

而母亲唉声叹气地站在床前，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俊马，妈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你长大成人，娶上媳妇呀”！

赵俊马母亲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说着说着眼睛中不断地泛出无奈的泪花。

赵俊马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母亲还斜躺在自己的床上疲惫的身体，心里突然无比的难受。

自从他出生记事儿起，常年看见母亲每天不断地熬制中药。他慢慢的长大懂事后，才知道母亲一身的病痛。这些中药是母亲为了省钱，从当地赤脚医生那里买来的草药，吃上几天才能减轻一些病痛的折磨。

赵俊马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他们家住在离大山还有二十几里路的丘陵地带，一条叫豫南河的大河从村旁流过。在新中国成立后，当地的人民勒紧了裤腰带，在两岸丘陵之间建起了一座拦河大坝。现在他们的村庄属于豫南河库区。

爷爷奶奶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的爷爷在一九九二年已经去世。家庭里现在有六口人，他们姊妹三个，姐姐一直和他留在家里帮助父母劳动，哥哥下了学到十七岁就去豫南市打工去了。爷爷去世后，奶奶一直跟随在豫南市当教师的姑姑家里生活。

家里的土地以种杂粮和花生为主，由于家里比较贫穷，之前家里一直住的是土墙草房。现在盖起了红砖瓦房，这是赵俊马有生以来，第一次住上如此宽敞明亮的房子，别提心里有多么的兴奋。

虽然家里比较贫穷，但在父母和姐姐的陪伴下，他的生活是温馨快乐的。

每天赶着牛羊在河畔徜徉于日出日落，白云晚霞漂浮在天空，看着家里每到中午或晚上，烟囱里飘出袅袅的炊烟，他感到是多么的温馨幸福啊！

他辍学后，美好的时光就这样陪伴着他度过春夏秋冬。但他没想到快乐的时光是这么的短暂，家里发生的一件大事，把他从这幸福的时光中，跌落到孤单的人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