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谁呀
小姑娘说话还带着些奶音,极招人稀罕。
知夏轻笑着点点头:“成,姐姐就跟你瞧瞧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真是如此,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怕是还跟爸妈吵着要好吃得好穿得呢。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坐在石头上,旁边是个两三岁的小姑娘乖巧地捧着个地瓜啃着。她自己啃一口,非得让小哥哥啃一口,咬得小了还不乐意,认认真真地生气说:“没咬着。”
小哥哥无奈地又咬了口,小丫头才笑嘻嘻地自己啃一口,细细地品着,一双葡萄般漆黑水灵的眸子眯在一起,也十分可人疼。
麻布袋上摆放着好几种野菜干,核桃、松子、瓜子、菌菇干也处理得干净各自成堆,还有二十几条斤八重冻住的小鱼!
“姐姐,现在只有白菜、土豆能吃,其他的都是菜干。咱家的野菜干都是最嫩的时候采摘下来晾晒的,你回家用热水泡泡切碎熬粥,撒点盐可好吃了。这些小鱼,是哥哥一大早砸了河里的冰钓上来的,你瞧瞧,新鲜着呢……”引知夏过来的小姑娘,嘴巴叭叭地说着。
小男孩儿站起来,搓着手腼腆地点头:“姐姐,这些都是我们几个上山采摘的,你如果要的话,只要两块钱。”
“姐姐,两块钱这些你都带走呢,一条鱼合不着一毛,其他的白送,而且我们还给你送到家门口,省了搭牛车的一毛钱。”小姑娘连忙拦住话,换了种方式笑着补充着。
“对,这些白送,一麻袋呢!”吃地瓜的小丫头也站起来,仰着脖子奶声奶气地跟着说。
面对三个小鬼,知夏盛情难却,而且两块钱的确很便宜,便掏出五毛的定金,等他们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再给他们剩下的一块五。
“哎,”钱刚掏出来,就被一个婶子给推了回去,“你们三个娃忒坑人了吧?都是在地里、河里白捡的东西竟然敢开口两块,呸,一颗鸡蛋才四分钱,果然黑五类的崽子心也黑,净是剥削我们!”
三个孩子站在一起紧紧牵着手,耷拉着脑袋,哪有刚才的机灵劲。
“春天地里的野菜到处都是,山货咱也成麻袋地往家里扛,河里的鱼紧着钓,根本用不着买。只费点工夫,就要两块钱,啧啧,你们也就欺负城里的孩子不会过日子,张口就要……”
四周的人也点头不赞同地说,“这三个孩子年龄不大,肯定是大人教的,心眼忒多了。”
“才不是呢,我爹上山打猎去了,根本没有教我们……”
“你们多大点人,没人教会知道卖给谁,怎么卖吗?牛棚里住的人满肚子心眼,生出来的娃也歪得没样子。我就说你们村长心善,不舍得斗他们,只是住个牛棚、挑个大粪,算什么改造?”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俩姑娘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小男孩儿也紧握着拳头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哎呦,你们有胆子做,还不兴我们说几句?瞧瞧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
安知夏深吸口气上前,将五毛钱塞到小女孩儿手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姐姐答应买了,你们还哭什么?”
“姐姐,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该要你钱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周围的人开始说安知夏人傻钱多,不跟这些小崽们划分界限,那就是思想觉悟不高,吵杂得紧。
可安知夏跟没听见似的,反而声音微微拔高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不该要?这些干货是你们一个个采摘下来,处理干净晾晒好的。鱼也是你们冒着生命危险破冰钓出来的。
供销社还回收这些呢,我为什么不能要?”
“哎呀,小安知青,”刚才那个婶子扯着她的衣服,急切地说:“你如果缺这些跟婶子说啊,婶子家里多着呢,什么茄子、豆角、萝卜、蕨菜、笋干,块八毛一麻袋紧着你吃!如果你想吃鱼,我让你大叔给捞去,两条鱼一毛钱,便宜得很!”
安知夏愣了下,侧头看过去,突然嗤笑声:“合着桂花婶子为了跟孩子抢生意,拿人家的身份说事,忒不地道了吧?”
“我,”见周围人的眼光有异,那桂花婶子连忙说:“我是怕你吃亏上当好心劝你,你咋还不识好人心呢?而且我价格比他们便宜多了。
你们城里来的孩子过日子不精细,花钱大手大脚的,别过了年就吃糠咽菜了。”
“那也不劳桂花婶子操心,”知夏不客气地说了句,后又拍拍小男孩的肩膀,语气软了些:“下次可不许自己再去钓鱼,得让你家大人陪着。你们待会帮我送到家门口,不用着急,我还有不少东西没买呢。”
小男孩儿使劲地点头,眼眶里的泪被挤出来。
他连忙抹了两把,蹲下身跟俩妹妹将东西装进袋子里。
“你,你,”桂花婶子不甘心地指着安知夏,恨恨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敢为他们出头!组织让他们住在牛棚里,那就是他们犯了错误,得过苦日子好好反省。你买他们的东西,就是跟他们同流合污,要一起住在牛棚的!”
“桂花婶子你说错了,我在支持组织的决定。他们上山采摘山货,下河捕鱼,都是凭借着辛勤劳动所得,是在改造啊。我买他们的东西,是对他们劳动的肯定。”安知夏抱着胸似笑非笑地说:“总不能让人家干着又脏又累的活,还不让人家找补些填饱肚子吧?你们瞧瞧这几个娃瘦成什么样子了。让马儿跑还给草吃呢,咱可不能做剥削人的事情。”
众人顺着她的话看向三个孩子,现在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孩子们的棉衣一看就单薄不暖和,小脸冻得皴黑,手也是红肿的比大人的还不如。若是自家孩子,他们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呢。再瞧瞧因为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便都闭紧嘴讪讪地离开。
“那是谁呀?”祁云兰跟陈思可远远站着,眸光闪烁地问:“我怎么听见什么黑五类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