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其实他在偷偷喜欢你
(1)其实爱你你不知(上)
秦休央的表情滞了一刻,随后吸了一口冻柠茶,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顺路。”
在这个世界上,一直是他在奋不顾身地救人,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呢。
“哦。”
两人一起从茶餐厅回到江氏心理医院时,正好是医院的下午茶时间,茶水间里会有提供给医院工作人员以及病人的水果、点心和茶水。
可能是因为鹤去市的夏天真的是太热了,白冉可便想去泡杯茶喝,走进茶水间的时候,一眼看到林时无坐在最靠门的一张桌子后,细心地削着一只苹果。炽烈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他眉眼如画,仿佛温柔了时光。
他手法娴熟,直到一只苹果削好,苹果皮都没有被削断过。他把水果刀折好,连同削好的苹果一起放到小水果盘里,水果盘里还有两三只未削的水果。他轻声叫来一个小护士,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果盘给陆方奇先生送过去,跟他说,我还要在茶水间坐一会儿,待会儿过去陪他。”
主任对自己的病人可真好啊。白冉可在内心感叹,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像他那么好的一个心理医生吗?
陆方奇是鹤去市有名的珠宝商陆方是的儿子,一个月前因为狂躁症被送到了江氏心理医院,主任接手了他的case。只可惜,虽然主任对他尽心尽力,但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待小护士端着水果盘离开后,林时无的目光便落到了走进茶水间的白冉可和秦休央的身上。
白冉可连忙打了个招呼:“主……主任。”
“冉可,秦先生。”林时无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他在人前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要被林时无注视着,白冉可总会感觉到有些不自然,她背对着林时无,走到茶水间的吧台,尽量掩饰着自己声音里的紧张:“主任,要不要喝玫瑰花茶,我帮你泡一杯?”
干枯的玫瑰花在热水里渐渐地透出了颜色,而白冉可的双颊也慢慢地渗出了与杯中玫瑰花并无二致的雾粉,一时可爱莫名。
“我要喝!”林时无还没来得及回答,秦休央便抢着开口。
没问你!
白冉可回眸瞪了已经在她隔壁桌坐下来了的秦休央一眼,问道:“你不是刚喝过冻柠茶吗?玫瑰花茶只剩一人份,你别喝了。”
“把那份花茶给秦先生吧。”林时无瞥了一眼秦休央望向白冉可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听林时无这么说,白冉可唯有不爽地把那杯温热的玫瑰花茶放到了秦休央的面前。
才刚放下,白冉可就听到了一旁几个护士的尖叫声。白冉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男子拿着水果刀冲进了茶水间,他戴着一副粗框眼镜,眼神是涣散的,呼吸亦是紊乱。
白冉可认出了他,是林时无的病人陆方奇,而他手上的刀,正是刚才放在水果盘上的那把。
陆方奇眼睛是红的,脚步摇摇晃晃地朝林时无走去:“我没病!我没病!放我回家,你不放我回家,我就杀了你!”
陆方奇持着刀子,没人敢跟他正面冲突,林时无也只好一边劝他冷静点,一边不停地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可是,陆方奇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主任小心!”眼看着刀子就要划到林时无的身上,白冉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把推开了林时无,自己却跌跌撞撞地闯到了陆方奇的身边,被陆方奇抓住。
“冉可!”
“陆先生,要不放开她……”林时无把双手抬起,想要接近陆方奇,“我来做你的人质。”
“别!你别过来!你们想害我,你们都想害我!”陆方奇呼吸紊乱,他一心急,就条件反射一般地把刀子往里紧了紧,锐利的刀刃划破白冉可脖子的肌肤,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见状,林时无只好停下了步子。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道强光晃到了白冉可的眸子里,白冉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她听到有快速接近的脚步声,随着一道惨痛的男人尖叫声,白冉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看见秦休央在掰陆方奇持刀的手腕。刀子从陆方奇的手中掉下,落到地板上,发出“铛”的一声。
两人离得那么近,白冉可轻易就看到了秦休央眸中的那抹冷光,这时的他和平时那个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秦休央判若两人。
秦休央扣住陆方奇的手腕,顺势把他的手臂用力往后扯,擒着他的手臂,最终用单膝抵在他的腰间,把他制伏在地。
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秦休央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迅速敏捷得令人咋舌。
“警察!接到有人报警说这里有男子持刀伤人!”
秦休央才刚制伏陆方奇没多久,一队警察就冲了进来,把陆方奇带走了……
茶水间重新安静了下来,但被陆方奇这么一闹,很多人心有余悸,气氛便自然与之前大不相同。
林时无走到白冉可身边,双眉紧蹙:“没事吧,冉可?”
“没事……”白冉可仍有些惊魂未定,但看到林时无脸上满满的愧疚与自责,便连忙摇头。
林时无撩起白冉可垂在脖子上的长发,细细地为她检查着,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浅笑:“吓到我了,还好刀痕不深,我去帮你拿药水搽一下。”
“嗯……”白冉可望着林时无离开的背影,低低地应道。
夏季微醺的风把她的长发扬起,掠过她俏皮的小鼻子,她似乎嗅到了方才他的指尖残存在自己发丝间的气息,心中涌上一丝上不得台面的欣喜,她一时羞得红了脸。
“奇怪了,刚才是谁报的警?就算事发时,经过茶水间的人恰好看到了跑去报警,警察出警也应该没这么快才对……”
听到了秦休央的嘀咕,白冉可才从她粉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坐在他的对面,双手习惯性地扯着衣服,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我为我之前说的‘要你救我,我宁愿死’道歉……”
“我没放心上。”秦休央垂下视线望着白冉可,似是对白冉可的道谢与道歉皆不怎么满意。
见秦休央正欲端起马克杯喝刚才泡好的玫瑰花茶,白冉可赶紧叫住了他:“等等。”
秦休央慵懒地抬了抬眼睑,有丝不解地望着白冉可。
白冉可从他的手上抢过马克杯,打开桌面的迷你糖罐,用小勺子挖了一勺白砂糖,倒在花茶里细细搅拌了好一会儿,才双手将花茶推到秦休央的面前。她第一次在秦休央的面前露出甜甜的笑,讨好地说:“给大英雄。”
秦休央重新端着花茶喝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融在花茶里的糖分会刺激分泌多巴胺,秦休央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时,林时无拿着药水回到了茶水间,看到白冉可身边已经没有了别的凳子,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白冉可连忙给秦休央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起来给林时无让个位置。
可是秦休央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如同一个英国贵族一样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花茶,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不对啊,今天中午的时候不还跟我挺有默契的吗?白冉可无奈地开口:“秦先生,拜托你起来一下好吗?”
秦休央这才不情愿地端着茶,坐到了隔壁桌去,目光不时地往他们那桌瞄去。
为了方便林时无上药,白冉可把头发捋到了耳后。
林时无拿着棉签蘸上紫色的药水,温柔地在白冉可的伤口处涂抹着。为了看清伤口,他的脸凑得那么近,药水冰凉,也无法阻挡脸在发烧啊。
心扑通扑通地跳,为了不让林时无发现自己的脸红到发烫,白冉可发话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了,主任……陆方奇……会怎么样?”
“有暴力倾向,有过激行为,并被警方抓获存有案底,应该会被送到隔离精神病院去。”林时无单薄的双唇浅浅勾着,似乎是在笑,可是眸子里却是挥之不去的苦涩与荫翳,“你呀,下次可千万别这么傻了,你还这么年轻,会有你在乎和在乎你的人,你的命比我重要多了。用你的命换我这样的人的命,不值得。”
值得的!主任便是我在乎之人!
这一刻她好想说出口,可终究还是没有说。
棉签轻轻刮过伤口时惹起的微微酥痒,和滋生已久的念头一同纠缠,如同一只不乖的小野猫用爪子轻轻抓挠着她的心尖一样,让人难以按捺,让人跃跃欲试。
白冉可拿起手机,不让林时无看到手机屏幕,犹豫再三,最终摁下确认。放下手机,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主任……今晚你有没有空?电影《其实爱你你不知》今晚首映,我本来约了朋友,但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主任,想去看吗?”
林时无手中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白冉可的内心升腾起了浓郁的不安,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林时无。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要忙。”林时无把药水瓶的盖子拧紧,缓缓站了起来,语气听着有些清冷,“我去看看警察那边需不需要做笔录。”
其实,这已经不是主任第一次拒绝自己的邀请了吧?他明明这么关心自己,那么体贴温柔,可每次只要自己想在这段关系里多迈出一步,他就会后退无数步,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本来她以为这一次不一样,看来还是不行啊……
如此想着,白冉可鼻子一酸,揉着眼睛的时候,便听到了隔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喂!那个电影我想看,为报救命之恩,请我看怎样?”
(2)其实爱你你不知(下)
晚上八点,星荟电影院。
白冉可才刚取好票,就看到已等在检票口附近的秦休央向她抬起了手。他上身穿着一件短袖印花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浅色的悠闲西裤,身材高挑,在人群中尤为醒目。
白冉可朝他走过去,看到旁边的小女生纷纷向她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白冉可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秦休央。他扎着丸子头,眼神慵懒,泪痣勾人。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其实仔细看,他长得挺好看的嘛……
白冉可把票递过去,检票阿姨指了指:“特别情侣厅在右手边。”
进到情侣厅,白冉可发现他们手上的两张票,对应的是一张单人软沙发!
白冉可愣了愣:“我们两个人,这要怎么坐?”
“看看旁边的小情侣怎么坐,我们就怎么坐呗。”秦休央倒是说得一脸轻松。
白冉可这才把目光落在别的小情侣身上,只见小情侣们都是男生坐在沙发上,女生坐在男生的大腿上……
这难道就是特别情侣厅的特别之处吗?看来电影院为了增进小情侣间的感情,也是煞费苦心啊。
白冉可看看小情侣们腻腻歪歪的样子,又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秦休央,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情:“还是不了吧……”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了一个男子的骂声:“够了!你们都订情侣厅的票了,还别扭啥?电影都快开场了,你们快给我坐下,别挡着我看电影!”
白冉可循声望去,只见他们的后座是一个单独坐着的三十岁左右的微胖男子,此时正怨念地盯着他们。全场都是情侣,他一个人显得有点特别。
见秦休央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大庭广众之下,白冉可不好意思叫他起来,唯有坐在沙发一边的扶手上。
秦休央望了她一眼,双唇微微嚅动,欲言又止。
片首曲响起,电影开播。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白冉可的眼睛就要被这电影谜一样的剧情给雷瞎了。
为什么这种电影大众期待值这么高啊?
正当白冉可在怀疑自己的审美有问题时,秦休央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烂剧情?哪个编剧写的?我要在键盘上撒一把米,鸡都‘写’得比他好,好吗?”
“没想到你的审美跟我倒是合拍嘛……”白冉可转过目光望着秦休央,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仿若星辰一般,明亮不已。
“嗯哼。”秦休央应了一声,“而且女主演技这么烂,都不知道这种影片是怎么能上映的。”
白冉可认可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这个电影演女主的演员CC可是流量小花,长得漂亮,有人气基础吧。”
“谁说她长得漂亮了?”秦休央垂下视线望着白冉可,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与温柔了几分,“她长得还没你好看。”
“是呀,甚至没有刚才给我们检票的阿姨好看。”白冉可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秦休央却没有接着附和白冉可的话,他别开了目光,用手轻轻地托着下巴,双唇微抿着,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白冉可也发现秦休央好像有些异常,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他们坐着的沙发上被人“啪”地拍了一掌。白冉可和秦休央有些惊愕地回过头,就看到后座的微胖男子一脸怒容。
“你们俩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看电影,少说些话吗?我们家CC哪里不漂亮?哪里演技不好了?绝世美女,演技好到爆好吗!要不是普通厅电影票都被抢光了,我才不会到情侣厅来看。我一个单身狗都甘愿来情侣厅找虐了,你们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看个电影?”
银幕上的光刚好打在了微胖男子的身上,他的T恤上印着大大的CC的头像,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CC的“死忠粉”。
白冉可和秦休央双双说了句“抱歉”后,总算是安静下来看电影了。
整场电影,白冉可看得相当无聊,都快要睡着了。到了结尾的时候,电影的女主突然演技爆发,带着哭腔念出了一段台词——
“他呀,有多温柔就有多清冷,就像是这窗外的白月光一样,我可以看得见,却永远触不到、抓不住……”
刹那,白冉可想到了林时无,眼圈开始红了。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对秦休央说:“这个电影,也就只有这段台词不错。”
旁边安静了很久很久,就在白冉可以为秦休央没听见她的话的时候,秦休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喂,你喜欢你的那个什么主任吧?”
“你怎么猜到的?”白冉可一脸惊愕地转头望着秦休央。
秦休央冷哼一声:“你这又帮他挡刀,又约他看电影,还选的情侣座,我猜到有什么值得惊愕的,我猜不到那才见鬼了呢!”
白冉可的双颊飞上红霞,可是在秦休央面前,她又偏偏不愿意做小女人状,便强忍着羞涩和难为情,假装不在乎地说:“是啊,就差没跟他表白了。”
“小孩子才会告白。”秦休央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大人都是有意无意地勾引。”
“那你说,我要怎样有意无意地勾引主任?”白冉可十分感兴趣地把脸凑了过去,充满期待地望着秦休央。
秦休央的身体僵了僵,随后不自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轻咳了咳,可是发出来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不知道。”
白冉可有些不满地努了努嘴,难道是他得不到好处,就不愿意帮忙?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掏出手机,对秦休央说:“我们来交换微信吧。”
“为什么要忽然跟我交换微信?”秦休央愣住了。
白冉可眨了眨眼睛:“你教我怎么追到主任,我帮你尽快完成咨询治疗过程,并且尽快约主任帮你做测评,让你早点拿回紧急救助师证怎样?”
“不要。”秦休央冷冷地拒绝了。
这时,电影播放结束,放映厅的灯骤然亮了起来。白冉可噘着小嘴,从沙发的扶手上站起来:“那算了。”
秦休央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走着。
白冉可有些不解地望着秦休央。
秦休央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拿出手机,淡淡说道:“把你微信给我。”
“好好好。”白冉可立马把微信号报给了秦休央,脸上的雾霾一扫而光,她一脸期待地问秦休央,“你什么时候教我追主任?今晚回去在微信上说?”
“你急什么?”秦休央白了白冉可一眼。
相比于白冉可的热情,秦休央似乎很冷。
白冉可并没有生气,只是顺着秦休央,甜甜地笑着:“不急不急,明天在医院你再偷偷地教我也行。”
“唔。”秦休央应了一声。他径直往前走去,没有再说别的话。
他走得太快了,白冉可小跑几步才追上。她有些疑惑地盯着秦休央的侧脸,感觉他好像不大开心。
(3)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可能是因为一晚上都在等秦休央的微信没有睡好,白冉可第二天去到江氏心理医院的时间比平常要晚了些。当她到时,有好些医生护士在茶水间里一边喝着咖啡或牛奶,一边闲聊。
“听说陆方奇昨晚被送去了鹤去市市北隔离精神病院。”
“真的吗?听说陆方奇本来可是陆氏珠宝的继承人啊,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那陆氏珠宝的家业由谁来继承?等他治好了出来再继承?”
“当然是由他弟弟来继承呀。进了隔离精神病院,很少还有人能再出来了,这辈子基本就在里面了。”
那些医生和护士在聊陆方奇的八卦,一见到白冉可进来了,立马转了话题。
一个上了年纪的心理医生朝白冉可打招呼:“小白,《鹤去市日报》说今年的鹤去市模范家庭还是你们家呀,真厉害,连续拿了十年的模范家庭了。”
“是呀,是呀。”旁边的小护士立马附和,“要是我也能像白医生一样,生在这么幸福的家庭就好了。”
十年的模范家庭吗?白冉可对这个头衔真是又爱又恨。
新闻报道中,白家五口人,家境殷实、家庭和睦。白父是三甲医院的副院长,白母是大学教授,大女儿白姝是知名时尚编辑,二女儿白冉可如今在心理医院实习,小儿子白翎今年刚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鹤去市最好的体校毕业,已经报名参加了鹤去市最有名的救援队——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救援队的预备队员选拔赛,梦想成为救援队的一员。
可是大家不知道,白冉可是一个孤儿。当年白姝走丢,白家才从孤儿院领养了白冉可,想要取代白姝。可是几年后,他们找回了白姝,当时白家已经连续几年获得“鹤去市模范家庭”,且白父正在竞选副院长,为了不让人诟病,白家才没把白冉可送回孤儿院。白家人表面维持着对白冉可的客气,实则对白冉可相当疏冷,在白家人的眼里,白冉可就是个外人。
所以白冉可拼了命地想转正,她想等自己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心理医生后,从白家搬出去住。
“呃……也没有啦……”白冉可正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同事们的夸奖与艳羡时,看到秦休央刚好从茶水间经过,便唤了声“秦先生等等我”,连今日份的牛奶也顾不上拿,就跟着秦休央去了江氏心理医院刚分配给她的独立诊室。
这个诊室虽然比不上林时无的好,但是光线充足、窗明几净。秦休央像往常一样坐在了白冉可的对面,他似乎昨晚也没有睡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大清早的脸色就很臭。
“昨晚怎么没回我微信?快,教我怎么追主任!”白冉可并没有在意秦休央的臭脸,反倒把半个身子撑在桌面上,一脸欢欣雀跃地道。
秦休央拉下脸,冷冷说道:“现在不是你工作时间吗,不要谈私事。”
平时咨询治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正经?白冉可在内心吐槽。但秦休央毕竟说得没错,白冉可只好把之前的话题生生憋了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了蜡笔和纸。
根据卡特尔16PF的测验结果显示,秦休央性情孤僻,对他人难以充分信任,容易以自我为中心,这样的人通常难以与人相处,且不利于开展团队合作。林时无帮白冉可分析过,秦休央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性格,很有可能与他的家庭或者童年有关,建议白冉可以“家庭”和“童年”这两个元素为切入点,展开咨询与治疗。
白冉可把蜡笔和纸放到秦休央面前,说道:“当你听到‘家庭’和‘童年’这两个词时,在你脑海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把它画出来。”
秦休央打开蜡笔,眼神黯淡了许多,似是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下唇,拿起蜡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这是什么?”白冉可看到画纸上画了三只兔子和一根胡萝卜,这三只兔子似乎是一家人。
“角落里的这只兔子是哥哥,哥哥在吃胡萝卜被妈妈发现了,妈妈把哥哥揍得半死,把胡萝卜夺了过去给弟弟。在妈妈心里,所有的胡萝卜都应该是弟弟的……”秦休央的声音似乎有微微的颤抖。
“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对哥哥?”白冉可不知为何,忽然说出了她的一个猜想,“是因为……哥哥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吗?”
“是亲生的孩子。”
“不可能,妈妈对亲生的孩子都是很好的!”白冉可反驳道。因为妈妈对白姝就很好……
“她会每天早起给亲生的孩子准备便当;她会每个周末带亲生的孩子去舞蹈室;她会在亲生的孩子生病的时候,守在床边彻夜不眠。妈妈,只有对不是亲生的孩子才不好!”
说着说着,白冉可不禁红了眼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
“未必吧?我听说过很多妈妈对亲生孩子也不怎么样的例子。比如说哥哥受了重伤之后,急需钱做手术,妈妈还会把爸爸和弟弟的死亡赔偿金藏起来之类的。”秦休央的语气平静,但是半眯着的眼睛让人感觉他在压抑着情绪。
“我不想听你胡扯什么离谱故事。”白冉可想起了秦休央在做卡特尔16PF测试时的各种恶劣行径,以为他又在干扰咨询治疗,便把秦休央画的那幅画揉成纸球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新的画纸递到了他面前,催促道,“你要想早日通过测试,拿回你的证书,就别捣乱了。赶紧按你脑海里联想到的真实画面再画一次吧。”
“你凭什么说我说的是假的?”秦休央并没伸手去接白冉可递来的画纸,很快,他脸上的怒气变成了冷笑,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嘲讽,“不过也是,你这种在模范家庭长大的幸福孩子,根本不会明白我的童年和家庭。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刚见面时不知道,昨晚不知道,今天不知道,以后都不会知道。”
(4)我呀,怎么什么都能搞砸?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我,一点都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怪不得你们救援队的人,都那么不喜欢你……”
当这句话从自己的口中冒了出来的时候,白冉可也吓了一大跳。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救援队的人那么对他的时候,自己也感到很生气,但是在跟他置气的时候,自己却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
秦休央也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冉可,随后他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低眸沉默不语。
“那个……对不起……”秦休央的受伤情绪显而易见,白冉可慌张得有些失措,“我不是认真的,刚才那个只是气话……”
“你们心理学不是说,人下意识说出来的话才是真心话吗?”
秦休央的话说得白冉可一时哑言,她望着秦休央,双唇微微颤抖,内心因为愧疚而有些酸涩。
秦休央别开目光,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白冉可也跟着站了起来,见秦休央要抽烟,正想制止他,可是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烟气袅袅升起,如同他心里或浓或淡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秦休央还没来得及把指间的香烟递到唇边,烟雾便触发了阳台上的报警器,从烟雾报警器处洒出来的水溅了秦休央一身。
白冉可连忙把玻璃门拉开,只见秦休央已经把烟摁熄了,他解开发圈,湿漉漉的发垂了下来。白冉可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半眯着,压下了眼底的怒气。
他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只是说:“我回去换件衣服,还要准备一下预备队员选拔赛的事情,下午和明天上午就不来了。”说罢,便走出了诊室。
白冉可望着秦休央离开的背影,一度很想追上去,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心里如同忽然被针扎了一下一般,痛楚自伤口处慢慢地漾开,这份感觉过于强烈,似乎身体的所有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其他感觉开始变得麻木,甚至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可是,追上去的话,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白冉可忐忑不安地挨到了下班。因为秦休央暂时是她唯一负责的case,她直接申请了明早的调休。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白冉可慢慢地挪到了家里,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
白父正坐在餐桌前用手机处理着邮件,弟弟白翎在餐桌前认真地看书,餐桌上没有摆放姐姐白姝的碗筷。白姝最近在热恋,下班经常和男朋友在外约会,今晚也应该是不回来吃饭了。
“我回来了。”白冉可掩下心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白父放下手机,待白冉可在餐桌前坐下后,便扶了扶眼镜,问道:“你们这种年纪的女生,都喜欢怎么庆祝生日的?”
“欸?”白冉可愕然地望着白父。明天便是她的生日,只是,自从白姝被找回来后,爸爸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庆祝过生日了。她本来以为,爸爸已经忘了她的生日了……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了上来,白冉可鼻子一酸,眼睛不由得红了。怕自己的表情会吓到白父,白冉可强忍泪水,望着白父乖巧一笑,柔声道:“都可以。”
白冉可不敢提任何的要求,生怕自己太贪心,上天就会收回这份让她难以置信的幸福。
“生日这种事情一年才一次,怎么可以都可以呢?”白父对白冉可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你具体说说。”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蛋糕……可以吗?”白冉可怯怯地问。
白父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冉可,便看见白母解了围裙,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不悦地对白翎说:“看什么书?现在正讨论着给你姐姐庆祝生日的事情呢,能不能有点手足之情?”
“什么嘛!”白翎委屈地望着白母,“救援队明早就要笔试了,我现在还不看书,要是笔试过不了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想加入救援队!”
眼看着白母要爆发,白冉可连忙赔笑打着圆场:“没关系啦,妈妈,弟弟笔试比较重要,生日反正每年都有……”
“什么每年都有?一个个对白姝的生日一点都不上心!”白母瞪了白冉可一眼,“特别是你,提的什么烂建议?你以为我的宝贝女儿会稀罕个破蛋糕吗?依我说,就应该按我的庆生方案来,在白姝生日那天送她999朵我们亲手做的纸玫瑰!从明晚开始,六点到八点,每人都要在家做纸玫瑰,一个都不能少!我算了算,每人每天做10朵,才能在9月17日之前把999朵纸玫瑰准备好!”
原来是在准备白姝的生日啊,9月17日还有一个月才到呢,已经要开始准备了吗?
白冉可眼中的光芒慢慢地暗淡下去,嘴角隐隐浮上了一丝苍凉的笑意。也是呢,怎么可能会是打算给自己过生日呢?自从找回走失的白姝之后,爸爸妈妈便从来没有再给自己过过生日了吧?爸爸妈妈也许是早已把自己的生日忘了吧?
白冉可端着饭扒了两口,就觉得鼻子酸溜溜的,她想要去夹菜,却发现视线早已一片模糊。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连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我吃饱了,我先去洗澡。”
浴室的门关上,为白冉可营造了一方隐蔽之地,可以放纵自己的情绪。她脱下衣服,正准备开花洒,就听得白母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
“真是!我这是从福利院里收养了个祖宗回来,说两句都不行了,好大的脾气……”
水流自花洒处涌出,混杂着白冉可脸上的泪水一同落在地面,好在哗哗的水声掩去了白母不加顾忌的辱骂,也掩去了她故意压低的呜咽声。
白冉可双眼失神地盯着浴室的墙壁,又想起了今早与秦休央吵起来的事情,双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呀,怎么什么都能搞砸……
(5)寒碜的生日礼物
因为调休,第二天下午白冉可才去的江氏心理医院。她前脚才踏进医院门口,后脚就被HR(人力资源)小哥拉进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挂满了彩带、气球和小熊玩偶,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和许多精致的小点心。医院的工作人员围在桌子周边,一见白冉可进来,就齐齐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气氛一时如梦如幻,温馨感人,白冉可不禁红了眼圈。在众人目光中,白冉可不自觉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笑着,说道:“谢谢大家……”
“院长和林主任有事出差,这个生日会就由我来主持吧。”HR小哥尽职地调动着现场的气氛,“下面,大家把给白医生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吧!”
HR小哥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年纪比白冉可稍大一点的医生拿出了他的礼物,递给白冉可:“小白,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好漂亮,谢谢!”白冉可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粉白色系的旋转木马八音盒,她珍惜地捧在手心,一脸惊喜。
HR小哥见状连忙朝站白冉可旁边的护士使着眼色:“下一位,下一位!”
护士神色有些不对,但在HR小哥的催促下,只好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
白冉可满怀期待地打开,发现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八音盒,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凝滞了。
“居然这么巧,你们实在是太心有灵犀了……下一个……”
第三位同事递礼物给白冉可时,眼神都已经开始有些躲闪了……
面对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八音盒,所有人都尴尬莫名,气氛一时有些诡异。HR小哥干笑着打破这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哈哈哈,礼物太多,还是先不要拆了,大家先把自己的礼物放桌子上。下面有请我们的小寿星切蛋糕吧。”
白冉可看着大家纷纷把礼物拿出来,虽然没有拆,但当大家把礼物堆放在一起时,她分明看到,所有人的礼物大小、包装纸颜色,还有上面的logo都是一样的,不难猜到,那就是同一家店买的同款八音盒吧……
也许是大家看到礼物出奇的一致,人群中不免开始交头接耳——
“见鬼,你怎么跟我买了同样的礼物?”
“我上网搜索‘同事女生日礼物’出来的第一款。”
“我也是啊。HR说为了彰显公司人文关怀一定要每人送礼物,我跟她又不熟,就随便买了个。怎么知道每个人都这么懒,都选的搜索出来的第一款?”
“喂,她朝这边看过来了,该不会是听到我们说啥了吧?”
见人群中有人警惕地朝自己投来目光,白冉可强行压下内心的尴尬与苦涩,拿着分好的一小块蛋糕,半垂眼睑,淡淡一笑,找借口离开:“你们吃,我拿一块去给秦先生,我们下午约了。”
“哦,好呀……白医生你忙……”
端着小蛋糕来到自己的诊室门口,白冉可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白冉可推开门,发现诊室空空如也。
他没有来。
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来了吗?
白冉可的心头仿佛是被什么笼罩住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她叹了一口气,把给秦休央拿的那一小块蛋糕放在桌子,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资料,一张A4纸掉到了地上。
白冉可弯腰捡起,发现那张纸是秦休央的档案资料。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常年受聘于鹤去市民防局,这份档案资料就是秦休央被吊销救助师证后,为了方便秦休央的咨询治疗,民防局那边转给她的。
档案上记录着秦休央的生日,就是今天!他跟她同一天生日!
居然这么巧!震惊之余,白冉可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要借此机会给秦休央送个礼物,然后跟他道歉,增加他原谅自己的概率。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给他找礼物呢?
白冉可盯着手机的淘宝APP,摇了摇头,不行,买搜索“不熟朋友男生日礼物”出来的第一款实在有点过分、太不上心了。
于是,白冉可点开支付宝APP,给秦休央充了三十块话费。
充完之后,白冉可点开秦休央的微信,在对话框里输入道:生日快乐,秦先生,给你送了个小礼物,希望你喜欢。之前的话,我真的真的是无心的,我真的真的不是那么想你的,我向你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可是白冉可还没来得及把话发出去,就听到诊室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诊室的阳台外就是一个小院子,白冉可循声望去,就看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上隐约被树叶遮掩的人影。
白冉可回想起之前小护士们在茶水间里讲的八卦新闻,不由得警惕了起来,心里想,难道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偷窥狂?
她推开玻璃门,放轻脚步悄悄地从阳台踱到了院子处,脱下了脚上的白帆布鞋,瞄准树上的人影就使出吃奶的劲扔了过去。
只听一声钝响,一个男子从树上重重地掉到了地上,一只漂亮的蓝鸟叫了一声,从他身上飞走了。
白冉可掩着嘴巴,在内心暗暗地叫了一声“不好”。虽然男子背对着她,但一看到那熟悉的丸子头,她就不难猜到他是谁……
秦休央“嘶”地倒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白冉可一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你砸我干吗?”
“你待树上,人家以为你是变态嘛……”白冉可先是被秦休央有点凶巴巴的样子吓到,然后感觉自己又把他从树上砸下来,他更不会原谅自己了,杏眸里便涌上了亮闪闪的泪珠,委屈地嘟起小嘴巴,“对不起啦,人家错了……”
看到白冉可这个样子,秦休央的五官都要拧成了包子,一脸的为难和嫌弃:“好啦好啦,我最怕女人哭了,原谅你了……”
“那……那我之前说错话的事情,你能不能也原谅我?”白冉可一双湿漉漉的泪眼,直直地盯着秦休央。
秦休央蹙起了眉毛,警觉地盯着白冉可,提醒道:“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见白冉可一副又要哭了的表情,秦休央“啧”了一声:“你不要给我装啊!你是真哭还是假哭的?”
“怕了你了,原谅原谅。”过了一会儿,秦休央只好一脸嫌弃地妥协,但他的目光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一贯嘴巴不饶人的秦休央居然肯吃亏服软,这可不多见。可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忍不住想向他撒娇。白冉可在心里暗暗称奇。
见白冉可破涕为笑,秦休央低声嘟囔:“我也知道,如果你真那么想,当初在茶餐厅时就不会帮我……”
“对了。”白冉可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点开了手机的界面,把手机屏幕转向秦休央,“我也是下午不小心翻你档案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是你生日。也没啥准备,就给你充了三十块话费,不好意思啊……”
“不用不好意思……”秦休央也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是今天下午来到医院,看到你的同事在给你办生日Party,才知道你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没准备啥礼物。在院子转悠时,看到一只挺好看的鸟,本来想抓来送你,但你把我砸下来时,我手一松,它飞走了……”
秦休央捡起蓝鸟飞走时,挣脱在地上的一根羽毛,递给白冉可,眸子一挑,语气听起来傲娇:“我知道你在Party上肯定是收了不少礼物了,现在鸟是没有了,只剩一根羽毛了,你要嫌寒碜可以不收。”
“这确实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寒碜的礼物了。”白冉可如此说着,却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
虽然寒碜,但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用心的、真正为我准备的一份礼物了。
秦休央听罢把羽毛收了回去:“不要的话,你就从我这儿连毛都得不到了。”
“我又没说不要!”白冉可见状,连忙伸手去抢秦休央手中的羽毛。
在拉扯中,白冉可不小心碰到了秦休央的手臂,秦休央吃痛地皱了皱眉。白冉可这才发现他的右臂擦伤了,血渍弄脏了他今天穿的白衬衫。
看到白冉可生生停住动作,一脸愧疚地望着自己的伤口,秦休央把白冉可想要的蓝色羽毛递到她的手心:“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事。”
“可是好像擦伤得挺严重的,还是好好处理一下吧。我爸就是医生,而且我家离这里也不远,你还是去给他看看吧。”白冉可把落到不远处的鞋子捡了回来,一边绑着鞋带,一边咳了两声,“再说,也是我把你砸下来你才擦伤的,你不去的话,我良心稍微有点痛。”
(6)朋友?野男人?姐夫?(上)
秦休央站在白冉可身后,白冉可才刚用钥匙打开门,白母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昨晚不是说了要赶着给白姝的生日弄纸玫瑰花吗?你怎么还这么晚回来?”
“伯父伯母好……”
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客厅里做纸玫瑰花的白父白母,还有弟弟白翎都齐齐抬头望着秦休央,脸上神色各异——
“朋友?”白父表情淡淡的。
“野男人?”白母的脸上写满了反感和不悦。
“姐夫?”白翎的眸子间透露着兴奋与惊喜。
面对着众人对秦休央身份的猜测,白冉可一个都没有附和,而是提出了新的定义:“不,是我的病人。”
“我以为在你心里,我至少算是你朋友。”秦休央有些不满,小声地抱怨。
“你又没跟我手拉手一起去过厕所,怎么能算我的朋友?”白冉可望了秦休央一眼,不以为然。说罢,她把秦休央带到了白父面前,“爸爸,他今天下午从树上掉了下来,手臂擦伤了,你能不能……”
白父只是匆匆瞥了秦休央手臂上的伤口一眼,并没有停下做纸玫瑰的动作:“小伤来的,不碍事。我现在没空,你拿药箱的消毒水给他消毒,再拿纱布随便包扎下就行。还有啊,我说,你要谈恋爱在外面谈就好,别找到些什么烂借口就把人往家里带,邻居很容易以为我们家风不正的。”
“我知道了……”白冉可一边向秦休央投去几分歉意目光,一边尴尬地去回应白父,“爸爸,我们家药箱在哪里……”
白冉可话音未落,白翎便以消防员救火般的速度把药箱递到了她面前,俊朗一笑,露出皓齿:“姐姐,给!”
“哦……好……”白冉可愣了一下。
“你快给姐夫包扎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今天的弟弟对自己谜之热情,而且他望着自己和秦休央的眼里,居然闪出了一丝期待。
白冉可和秦休央几乎是被白翎齐齐推到了沙发上,可能是白翎这一声“姐夫”叫得亲热,白冉可和秦休央的脸上,都不免有些尴尬。
“我去做花了,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继续!”白翎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迅速转身回去坐着,继续做花,只留白冉可和秦休央在沙发上。
“咳咳……”白冉可干咳两声,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小孩子不懂事,随便喊喊,你不要介意。”
“没事。”
秦休央的脸微微红了。
白冉可拧开消毒水的瓶子,转移话题:“我要用消毒水先给你清洗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白冉可娇眉紧蹙,拿着棉签,轻轻细细地清洗上药,不时满眸担忧地问:“疼吗?”
“你这样子,让我很容易以为我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的。”秦休央吐槽,“我之前出任务时骨折、烧伤、被刀砍了都能忍着去继续救人,这点伤也就只有你会当回事了。”
秦休央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可白冉可听了可一点都轻松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心疼。
白冉可还没来得及接秦休央的话,不远处的白母的声音传来:“就是,你手脚快些,赶紧包扎完去吃饭,吃完做花!”
“那个花是做来干什么的,我一进来就听你妈一直说起?”秦休央问道。
白冉可为秦休央缠上纱布,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纱布,嘴角微微扬起,却看不出什么笑意:“下个月是我姐姐白姝的生日,妈妈让我们从今天开始,每人每晚六点到八点都要在家做纸玫瑰花,在白姝生日那天做够999朵,送给她,表达我们对她的爱。”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那他们送你的礼物呢?”
白冉可没有回答秦休央,她在纱布收尾处很用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随后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你饿了吧,幸好今天妈妈留饭了呢,一起来吃饭吧。”
“嗯……”秦休央用鼻音应了一声,脸上阴晴不定。
白冉可领着秦休央来到餐桌,打开餐桌罩,却发现白母难得为她留的饭,却和她想象中的留饭不大一样。
桌上一共有三碟菜,灯笼椒炒牛肉已经没有了牛肉,蒜蓉菜心只剩下蒜蓉,最好的是豆豉鱼,除了粘在鱼骨头上的小碎肉,还有吃剩的鱼头和鱼尾。电饭锅里剩下的饭不多,白冉可用饭勺刮了好一会儿,连锅巴都刮出来了才勉强凑够一小碗饭。
她把饭碗放到秦休央的面前:“你吃吧,我下午吃了蛋糕不饿,我去做花啦。”
白冉可来到白母所在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刚好坐在白母的对面。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做纸玫瑰的原材料和几朵已经做好的成品。是十分高档的绒布纸做成的蓝色妖姬,花枝被喷成了与枝茎同样的颜色,花瓣上还镶嵌着小珍珠做成的露珠,每一朵都精致华美,不难看出做的人花了多少的心思。
白冉可模仿着繁杂的制作步骤,脑海里却不由得回想起了小的时候。妈妈从前也是这么会为她花心思的人呢,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给自己做过一个很漂亮的绢花头饰吧。只不过那已经是白姝回来之前的事情了,白姝回来了,自己就再也不会收到妈妈那么用心做的礼物了吧?
本来在心里说好是毕业后就搬出去的,后来试用期工资太低,又告诉自己等到转正后才搬出去住。其实,自己是还在奢望,只要自己还在这个家里,也许有一天,爸爸妈妈的爱还会回来吧?
白冉可望着妈妈做好的漂亮的纸玫瑰花,她好想要,但是她心里分明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收到。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应该如何独自一人过承认不被爱的人生。
“怎么说都是鹤去大学毕业的人,怎么做朵花都这么慢?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想着白姝不是你亲生姐姐,没啥感情不想做?”看着白冉可笨手笨脚的样子,白母训斥道。
“没有,妈妈,不是这样的,我做快点……”忽然的训斥让白冉可慌张,她拿起美工刀,去削花枝。可能是因为太慌张了,美工刀就切到了她的手指,鲜血从她的指腹里渗了出来。
看着白母不悦地盯着自己,白冉可也不敢去处理伤口,只好假装没事发生一样继续着刚才的工序,用右手拿着玫瑰花的花瓣,准备给它镶嵌珍珠。
“你这手流血了,瞎啊?不会换只手拿花瓣吗,花都沾上血了!”
白冉可连忙换了一只手,她刚才伤到的是左手的食指,她忍痛用左手使用镊子去夹珍珠。可毕竟左手不是她的惯用手,而且伤口处被镊子磕得更痛了,一个没拿稳,镊子便掉到了地上,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了尤为清晰的声响。
“你……”
看着白母怒目圆睁,白冉可咬着嘴唇,准备承受她接下来的怒气。此时,却听到了椅子被拉动的声音,随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伯母。”
(7)朋友?野男人?姐夫?(下)
秦休央来到白冉可面前,他望着白母,眼睛半眯着。他眼角有泪痣,一般只要笑起来就会让人感觉到似是脾性柔了一分,但此刻他的笑,却让白冉可觉得有点冷。
“我也来帮忙吧。”
“随便你。”白母对秦休央这个忽然出现的“野男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秦休央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捻着玫瑰花瓣。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语气轻松,像是在闲聊般说起:“伯母一定是世界上最爱白姝的人了吧?”
“那当然。”白冉可看到白母在回答时,眼角眉梢间尽是自豪的笑意。
“既然如此,伯母可得多做些花才是呢。毕竟不是说了,这花是用来表现对白姝的爱的吗,伯母可千万不能错过这个这么好的表达爱的机会啊。”秦休央把白冉可手中做花的材料推到了白母面前,“我听可可说,伯母每天都会给白姝准备早餐……”
在白冉可诧异的目光下,秦休央又接着把白翎面前的材料也推到了白母面前:“因为白姝喜欢跳舞,伯母每个周末无论多忙都会抽空接送她去舞蹈室……白姝生病了,就算是一个小感冒,伯母都会彻夜不眠地守在她的床边呢。”最后,他把白父面前的那篮小珍珠扫到了白母面前,因为力度有些急促,小珍珠抛起落下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他眯起眼睛盯着白母,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这么多的爱,可可没有得到的爱,请您都在花里表达出来吧。”
白母被秦休央此番举动气得不轻,当下便用手臂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篮子里的小珍珠洒了一地。
白父和白翎都愣住了,白冉可反而被吓得回过神来,拉着秦休央就往门外走。
身后很快传来了白母爆发的辱骂声:“我养她二十多年,她居然带个野男人回来气我!她是什么货色,也能跟我的白姝来比?心里不高兴,有本事就搬走,别住我这儿啊!”
难得的是,白翎竟然在劝白母——
“妈!都是一家人,你说这种气话干什么?现在也晚了,花先别做了,你和爸早点睡吧!”
直到走到门外,白冉可才放开了拽着秦休央的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为你感到不值!”秦休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脾气并不比白母小,“你没听到她怎么骂你的吗?今天我在她都这么对你了,可想而知她平时对你就更不怎样了!更何况,今天还是你生日,她早忘了吧?她这么不喜欢你,你留着干吗,搬出去啊!今天就搬!”
他这个人啊,说话就是不留一点情面,近乎残忍地把她一直想要遮遮掩掩的真相撕开。
白冉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又没有办法去反驳秦休央,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她躲避着秦休央的目光,缓缓地往屋内走:“她对我再不好,也是我妈妈。你先回去吧,秦先生,我不送你了。”
“我不懂,这个家,你到底还有什么留恋的地方?”夜风吹动着秦休央的发,他的双唇微微张启,目光幽暗。
“起码我弟弟还是护着我的。”
白冉可关上了门。
她不敢把自己内心的奢望告诉秦休央,她知道,以秦休央这种性格一定会立马把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击得粉碎。她只好又找了一个理由,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白冉可回到家中,大厅里一片狼藉。白父白母已经被白翎劝回了房中休息,也就让白冉可避免了一些尴尬。
看到白冉可回来,白翎又忙来宽慰她:“姐姐,你别难过了。妈她更年期,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她就是说句气话,可能明早起来,她就忘记这事了。”
“嗯。”为了不让白翎担心,白冉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今天真是谢谢你帮我解围了,小翎。”
“一家人说什么谢。”白翎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鼻子,“我这人是大老粗,不怎么会表达。我不知道爸妈为什么一直偏心大姐姐,但在我心里,你比大姐姐好多了。大姐姐简直被爸妈宠坏了,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还总是嘲笑我是因为念书不好才上的体校,而姐姐你从来不会嘲笑我,还对我很好。姐姐你可别搬出去,我舍不得你。”
看着白翎越说越委屈的表情,白冉可也被煽动得有点伤感,她轻轻抱住了白翎,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会的,姐姐不搬。”
“对了,姐姐。”
白冉可松开手,问道:“怎么了?”
“我报考救援队的事情,今天已经通过了笔试,一周后在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的实战训练场参加实操测试。姐姐你要不要来给我加油打气?”白翎笑了笑,带着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腼腆。
“就是你一直很想加入的那个救援队吗?真棒呢,你要实现你的梦想啦。”白翎的好消息让白冉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嗯,有姐姐去给我加油,我一定会顺利通过考试的!”白翎这句话说得很肯定,不大像是在给自己鼓励,而像是在讲一个已经确定下来的事实。
(8)秦队你那个很厉害的女朋友
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的吸烟间处于背阳处,只要不开灯,就算是白天也光线昏暗。秦休央坐在飘窗上,一双腿自然地伸着,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在黑暗中,他的情绪晦暗不明,只有点着的香烟散发着明亮的猩红。
就在这时,吸烟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二狗推门而进,抱怨地催促:“秦队,你怎么还在这儿优哉游哉地抽烟?实操测试都要开始了,你是负责人,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天啊,你居然还没穿制服外套!”
二狗本名“罗家良”,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而且属狗,所以救援队的人便都叫他“二狗”。据二狗自述,他本是鹤去市警校的一名小学警,因为在实习期间看到秦休央在爆炸现场惊险救人的场景,被秦休央帅到每天夜里睡不着,所以在别人睡着后起床疯狂训练,最终在去年成功加入了秦休央所在的一分队,成了一名救援队员加秦休央的贴身迷弟。
见是二狗,秦休央只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唔”。
“秦队,你快点啦!”看着秦休央懒懒散散的样子,二狗有些抓狂,他抓起秦休央挂在墙上的制服外套就往秦休央身上砸去。见秦休央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慢慢熄灭烟头,他直接上前一个劲地推着秦休央往门外走。
秦休央打着哈欠,被二狗一路连拖带拽地拉往事务所的实战训练馆。
“秦队你打起精神来呀。”见秦休央兴致不高,二狗在旁边说,“我们救援队也有三个招新名额呢,今年你是负责人,你可要看仔细点,把最好的选入我们一分队啊。”
秦休央抬起眼皮,平静地说:“今年入选的,就让二分队、三分队的队长先挑人吧。”
“欸?”二狗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秦队你不抓住这个机会跟二分队示个威吗,二分队的人那么编排你。”
“哈?”秦休央拉着长尾音,显得有些慵懒,“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和无聊。”
“副队他们的人说,他们在茶餐厅被你和你那个很厉害的女朋友狠狠教训了后,你还记恨他们,所以别的分队都没有要去训练潜水,就你让我们一分队加训潜水项目。”二狗说得有点委屈。
“说清楚了!我只是嘴巴上怼他们,可没有跟他们动手!”秦休央的反应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再说,我让你们加训潜水项目,只是为了让你们在救援行动中,不会因为能力不够而救不了想救的人而徒留遗憾罢了!”
“这可不是我乱说的。他们还说,在餐厅里就看到了有一个跟你关系很好,而且跟你一样很会说话、吵起架来很有气势的女孩子……”一路上,二狗喋喋不休地说着。
秦休央走过很长的一段路,终于来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实战训练馆。他才刚走进实战训练馆,便可以看到“生命至上”四个大字,这是他们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的宗旨,也是救援队所有的队员的座右铭。
因为今年实操测试考的是地震救援,所以用的场地是E馆。秦休央走上主席台,无意识地往四周望去,目光就被观众席上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吸引住了。
白冉可生着一张鹅蛋脸,柳眉弯弯,目如水杏,玫瑰色的小嘴唇就像是在等待亲吻般微微嘟起。她今天只是穿了最普通不过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裙,但在秦休央看来亦是说不出的清秀可人。
二狗见秦休央盯着观众席上的那个女孩子看了好久,便有些好奇地问:“秦队,你认识?”
“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我很厉害的女朋友。”秦休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是很随口这么一说,可是他的嘴角却又忍不住扬起一丝窃喜。
不过,她怎么会来这里?
秦休央见白冉可的目光一直在往参赛者那边望去,便问二狗:“参赛者名单给我看看。”
“好的,秦队。”
当看到名单上出现“白翎”的名字时,秦休央的心头无故生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眉宇几乎是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二狗没有注意到秦休央神态的变化,先行一步走到桌上的麦克风前,说道:“各位参赛者,你们好,我是浮屠紧急救援事务所一分队的队员罗家良。恭喜你们通过体测、笔试,顺利来到实操测试环节。”
“我们事务所的救援队以‘生命至上’为宗旨,因为良好的作风与专业的素质,长期受聘于鹤去市民防局,曾参与我国4·17地震救援、A国7·22海啸救援以及B国的10·28反恐救援等活动,是鹤去市最有名的救援队,在全国的救援队中亦是数一数二的……”
“我们今年实操测试的试题是地震救援。候选人将一个个参加测试,要求通过训练馆中的障碍路段,到达指定地点后,把模拟地震被埋压的人员通过正确的救援方法救出来,带到安全区,按用时多少进行排名。今年我们救援队有三个招新名额,所以我们会在47名候选人中,选择这次实操测试中的前三名进入我们救援队……”
二狗面对着台下的参赛者,满脸的自豪、满腔的热血,说得滔滔不绝。秦休央坐在一旁用关爱智障的目光默默地望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二狗才收了话尾,用充满崇拜的目光望着秦休央:“下面请我们一分队的秦队跟大家讲几句!”
“我没啥好说的了,赶紧开始吧,要不今天就测不完了……”秦休央微微凑近二狗递来的麦克风,说了一句。
训练场上,一群新人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秦休央仿佛看到了五年前,他刚加入救援队的时候。
“秦休央,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救援队?”
秦休央还记得所长当时这么问他。
“因为我希望,如果在这世上有不被爱之人,在他遭遇危险之时,在他仍想拼了命地活下来之时,可以有一个人去救他。我想要成为这个人。”
……
“计时人员已就绪。”二狗的话打断了秦休央的思绪,“下面请一号候选人——来自鹤去市武警消防大学的张纵横进场;二号候选人——来自鹤去市警官学院的罗萝请准备!”
……
白翎排在最后,今年的候选人的成绩都特别好,在他出场之前,第三名的成绩已经被刷到了7分24秒52。
“下面请最后一位候选人——来自鹤去市体育大学的白翎进场!”
秦休央眯着眼睛,朝白翎处望去。白翎神色紧张,额上早已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可以看得出前面的人的成绩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9)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哔——”
随着一道哨声,白翎开始往前冲去,他前面的冲刺速度很快,但因为没有做呼吸调整,秦休央注意到他脸色潮红,胸脯在不正常地起伏着。秦休央的身子往椅背靠去,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到了障碍跑的后半段,也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白翎的速度比起先前,明显是放慢了。等到他到了指定地点后,已经是5分21秒24了,明显落后于现在排在第三位的罗萝。
“快……快救救我……我快不行了……”模拟地震被埋压的演员,表情痛苦,十分敬业地发出了呼救声。
“我这就来救你!”
见白翎一边喘着气,一边直接开始搬动埋压物去救人,二狗的眼睛睁得滚圆,激动地对秦休央说道:“秦队!他没有做埋压物支撑!”
“看到了,不瞎。”秦休央蹙着眉宇,看着白翎直接把人从废墟里扯了出来,把对方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带着他飞快地朝安全区跑去。
当他进入安全区时,计时员手中的旗子落下,报时道:“7分23秒58……”
计时员话音刚落,之前埋压着演员的废墟因为失去了支撑物应声坍塌,发出了“轰咚轰咚”的声响。
观众席的人见状纷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白冉可的喜悦与兴奋亦僵在了脸上。
待到观众席上的人合上了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巴时,便开始议论——
“这样算过关吗?废墟是在救出人之后塌的,应该不影响吧?”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现实中没这么巧,迟了一两秒救出来,里面的人不就被砸死了吗?”
众说纷纭之下,秦休央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随之往他身上挪去,以为他会给个说法。秦休央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默默地往主席台下走去,二狗说了句“比赛结束,我们工作人员将会整理录像,进行偷跑、毁坏障碍物、不正当操作等违规情况的检查,具体的名次与录用人员,我们将会一个小时后在官网进行公布”后,就跟着秦休央走了。
秦休央才刚在小会议室拿到二狗从技术部那边取来的录像整理结果,就看到白翎跑到了小会议室门口,喊了声:“姐……秦队。”
对于突然造访的白翎,秦休央也愣了愣。对于白翎为何会来,秦休央心里多少能猜到个七八分。这孩子,也太大胆了点。
白翎鬼鬼祟祟地朝二狗使着眼色,秦休央点了点头,二狗也就先出去了。
“姐夫。”白翎的紧张神色缓和了不少,眼睛里带着些怯怯的期许,“我这次的实操测试,你看能不能……”
“不行,你没有加固支撑埋压物,很有可能会造成坍塌危险,属于错误操作,被取消了成绩。你明年再来吧。”秦休央直接拒绝。
秦休央是特地支开的二狗,如果被救援队的其他人知道,白翎曾经来找过自己求情,这孩子可能会被永久性取消报名资格。
可是白翎并没有领他这个情,急急躁躁地说:“姐夫,我是真的很想进救援队,而且我在我们学校一直是成绩最好的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一次性过的,如果我今年被刷下来了,他们会怎么看我,我一定要今年就进去!姐夫,你是这次新人选拔考试的负责人,能不能看在我姐姐的份上……”
秦休央听着白翎的话,不悦地眯起眸子,眸色深深。
白翎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秦休央朝着白翎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了出现在小会议室门口的白冉可。
在比赛结束后,白冉可就怕白翎会紧张,所以想陪着他,却没有在参加考试的人中找到他。也是遇到了二狗,她才知道弟弟去了找秦休央,于是不放心地找了过来。
“姐姐,姐姐,你快帮我跟姐夫求求情!”白翎见白冉可来了,便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焦急地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小会议室。
白冉可低下头,困窘地躲开了秦休央的目光,咬唇沉默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望着白翎,挤出一丝微笑:“明年再来吧,明年小翎一定可以的。我们今天先回家吧……”
“回家?什么回家?那才不是你的家!”白翎一把甩开了白冉可的手。
白冉可有些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白翎。
白翎一脸冷漠与厌恶的样子让白冉可觉得很是陌生。
白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声音高得有些刺耳:“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真当你是我姐姐?你只是我爸妈在福利院里收养的一个孤儿而已,跟我们好心在外面收养的一条流浪狗没什么区别!我本来还以为你跟秦队关系好,可以帮我进救援队。捡的流浪狗还会朝我们摆尾,而你,从小到大,一点用处都没有!”
白翎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知道秦休央不可能让他进救援队,就懒得再顾白冉可的反应,直接甩门而去。
白冉可望着白翎离开的背影,久久地愣在了原地,失焦的双眸一片空洞,就像是反射不出光的深渊。过了好久,她的眼眶红了,可她偏偏又哭不出来,所有的委屈、酸涩与伤痛,最后变成了嘴角边凌乱的浅浅苦笑。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