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敖因（其五）
“啊啊啊！”
直到捏不下去了，敖因这才松手，惨叫声来迟了一步。
在潘虎反应过来时，整条右臂已经无力地下垂，右肩膀更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不成形状。破碎的骨头从皮肉中刺出，触目惊心！
场面过于血腥，芈梦挣脱后立马撇过头去，不忍直视。
听到弟弟的惨叫声，潘虎一把推开杨副官，大步朝敖因袭来！
面对气势汹汹的潘龙，敖因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动作——收拳、出拳。
砰！
潘龙魁梧的身躯像导弹一样倒飞了出去！
轰！
街对面的瓦墙硬生生被撞出一个网状的圆坑！而潘龙则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老大被团灭了，其他咯罗也不敢再造次，扛起潘氏二兄弟，夹起尾巴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芈梦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敖因，后者也木讷地看着她。
杨副官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只是个凡人，跟体型比自己壮硕的人扭打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小姐，现在怎么办？”
芈梦深深地看了敖因一眼，留下一句“给他找个差事”之后就匆匆回屋了。留下杨副官和敖因面面相觑。
“额……你！跟我来吧。”
“嗯。”
“你会说话？”
“……”
之后的两个月里，郢城街头巷尾议论的事情自江城的战事又加了一条，那就是芈大帅的千金一天到晚追着一个野小子，又打又骂。
“敖因！把王大爷家的鸡吐出来！”
“敖因！叫你补栅栏防狼，栅栏没动，你先把狼给团灭了！！”
“敖因！叫你耕地，你他娘的把牛吃了！”
“混蛋又偷吃！老娘今天就宰了你给我老头祭旗！”
“我、我错、错了！”
“……”
话说自打收留了敖因之后，芈梦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教他认字，也算是为了报答那天的救命之恩。
而敖因最先起反应的两个字就是“敖”和“因”，而且这是他唯二说出来不打磕的字。于是人们就索性叫他敖因。
说来也奇怪，这货干活守夜什么的都没话说，结巴也还能接受。唯独有一点令芈府上下匪夷所思。
他喜欢生吃动物！还是没有抵抗力的那种。
芈梦也亲眼看到过敖因一口咬掉鸡头的画面，说实话，确实有些反胃。但是问他原因，他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习惯生吃了。
时间久了，再有下人来禀报这类事情，芈梦也就摆摆手说：“算了，该赔人家的赔，由他去吧。”
谁让他干活一个更比十个强呢？
那潘氏二兄弟自从那次以后听说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过他们。
只有杨副官对敖因非常不满。主要是现在小姐总是在围着转，都很少跟自己说话了！
奈何那家伙不怕打不怕累，根本教训不了他！
明明总是我陪在小姐身边的……
每当杨副官因为此事低沉的时候，身边一帮狐朋狗友就会“献计”：“大哥，不如你就直接跟小姐说呗，说你喜欢……嗷！”
有一个捂着鼻子喊疼的做先例，就再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杨副官有一点不解。敖因这小子，别人打他，要是认识的人，不还手不躲也不叫；不认识的人，他直接一巴掌把人抽翻！唯独小姐打他，他不仅跑，还求饶！
真是个怪胎。
……
一日傍晚，芈梦又因为敖因偷了村口屠户家的生肉而追着他猛打，路人见了此情此景都要退而避让。
毕竟一个外表柔弱的少女，一手抡着大草叉，追着一个身高两米多的高个男人满大街跑，那场面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几个洗衣归家的妇女见此，免不了一顿说三道四。
“害呀，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整天撕闹成何体统啊？”
“是呀，而且听说那小子就是个野人，吃活禽呐！”
“哎唷，吓死人了。”
一人一怪追打一路，不知不觉来到了安澜门（西城门）。
芈梦体力耗尽，撒手把草叉扔到地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前面的敖因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场面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敖因！啊哈！啊哈！你，还不过来扶本小姐一把？”
“啊？额嗯！”
敖因闻言赶忙跑过来“扶”芈梦。
见他听话，芈梦轻笑道：“呵，算你有点良心……嗯？你干嘛啊啊啊！”
芈梦话才说到一半，敖因竟然一把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当麻布袋一样抗到了肩上！
“快放我下来笨蛋！信不信我要杨副官枪毙你！”芈梦在敖因宽阔的肩膀上拼命挣扎，什么时候有异性对她有过如此轻薄之举？
敖因闻言不知所措，他傻傻地问：“不、不是，你，我，扶你……”
“先把我放下再说！”
五分钟后。
“你是笨蛋吗？”芈梦无力吐槽这个“秀儿”的理解力了，“帮着卸货时的‘扶一下’和小姐累了的‘扶一下’能一样吗！”
“……”
芈梦扶额叹息，教导敖因令她身心俱疲。这家伙完全没有一点常识啊！
夕阳西下。今天天气非常好，惠风和畅，万里无云。天边挂上了绚烂的彩霞。
敖因看着半边隐匿在城楼之后的残阳，不禁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芈梦见敖因心不在焉，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真美啊，就是这城楼有点碍事，要是能靠近一点看就好了。”
敖因闻言，眼睛一亮！
“我、我帮，你。”
芈梦暗道不好，但是为时已晚。
下一刻，芈梦就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的感觉！准确地说，是敖因一手抱住她，用另一只手和双腿攀上了城楼屋脊！
那一日，少女惊惶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郢城……
惊魂未定的芈梦涨红着脸冲敖因吼道：“有病啊你！刚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话说你这一身怪力是哪里来的啊！”
“对、对不，起。”
发现又惹芈梦生气了，敖因低下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见他促狭的模样，芈梦“噗嗤”笑出了声。虽然心脏还在因刚才的刺激砰砰直跳，但她还是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连芈梦自己都感到意外，打骂眼前的这个傻大个久了，她不知何时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她踮起脚尖，勉强把手搭在敖因低垂的头顶，声音也放轻柔了些：“看在美景的份上就原谅你咯！但是下不为例，以后不能再想到什么做什么了！”
“嗯。”
斜阳落日，良田千亩，交相辉映。要是没有那东边的战火，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或许也不为一种享受……
打打闹闹，吵吵笑笑。酷暑的炎热逐渐消退，转眼便到了10月1日。
江城战事每况愈下，基本上可以看到令人痛心的结局。
芈梦早就拉着一众家丁在城内宣传支持抗战，捐献财务的发言了，众筹的物资送了几批过去。但是一座小小的郢城，又能为前线7个军，27个师的战士们提供多少帮助呢？
而就在这一天，敖因杀人了。
死的是潘家的家丁。不是一个，也不是几个，而是整整二十个！其中还有两个军职！
事情一下就闹大了。当芈梦报信的人领到早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的现场时，眼前的景象令她当场吐了出来！
敖因定定地站在包围圈最中央，毫发无伤。准确地说，不仅无伤，反而还“多”了些东西！是一条粗壮的尾巴和比尾巴和躯干加起来还要长的舌头！
所有官兵都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械，一点也不敢放松。他们何时见过这等怪物？
他的手掌膨大了好几圈，长出细长的利爪。而手里紧握着一个浑圆的东西，芈梦不想去细看那是什么。
人们只能从面容和神态可以辨认出他来。
而敖因的身上，周围的地上，一旁的枯树梢上，甚至他长满獠牙的嘴里，都是残缺不全的皮肉和骸骨！
注意到芈梦一行人，他竟然咧开嘴，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杨副官二话不说掏出勃朗宁、拉开保险栓、瞄准、射击。
砰！砰！
噗！噗！
子弹穿过了敖因的胸腔，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两个碗大的血孔，乌黑而粘稠的血液“啪嗒啪嗒”滴在地上。所及之处，黑烟飘起，寸草不生！
是的，足矣致死的外伤在敖因身上只存在了短暂的几秒钟时间！再看过去时，除了破烂不堪，沾满血迹的衣物，哪里还看得出曾经受过伤！
“怪、怪物！”
芈梦和杨副官想起突然出现在死胡同的敖因，想起他被打的半死瞬间满血复活，想到他力大无穷，生吃活物……
他们早该想到，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具备的特点！
怎么办？所有人心中都在问。枪都杀不掉，人也死了不少，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陌生人出现了。
素白的长衫拢于周身，无风翩翩自动。在周遭暗灰色调的军装、粗布衣物之间格外显眼。
头戴宽沿斗笠，附上一层轻纱，看不清面容。
芈梦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苏慕慕瞟了一眼叶允。后者感受到视线，朝她微微一笑，就又把注意力放到镜面上去了。
苏慕慕虽然心存疑虑，想问叶允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