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董大弹胡笳（jiā）声兼语弄寄房给事[1]

李颀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2]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3]断肠对归客。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

先拂商弦后角羽[4]，四郊秋叶惊摵（sè）摵（sè）[5]。

董夫子，通神明，深松窃听来妖精。[6]

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嘶酸[7]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8]。

川为静其波，鸟亦罢其鸣。

乌珠部落家乡远[9]，逻（luó）娑（suō）[10]沙尘哀怨生。

幽音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11]

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长安城连东掖（yè）垣（yuán）[12]，凤凰池[13]对青琐门。

高才脱略名与利，日夕望君抱琴至。[14]

注释

[1] 这首诗的标题此处为“听董大弹胡笳声兼语弄寄房给事”，可标点成：“听董大弹胡笳，声兼语弄，寄房给事”。董大：董庭兰（约695－约765），陇西（今甘肃）人，盛唐著名琴师，排行老大。声兼语弄：形容董庭兰弹奏的《胡笳十八拍》兼有胡笳（语）和琴（弄）的音乐效果。语，多指琵琶声，唐人对西域来的音乐或歌曲都比之为胡语。弄，指琴曲名。李颀作此诗，将弹奏技艺高超的董大推荐给房管。房管为给事中，肃宗时任宰相。

[2] 蔡女：蔡琰，字文姬。生卒年不详。东汉才女，善文，精通音律。陈婉俊补注中说，据《蔡琰别传》，蔡文姬在董卓之乱中流落匈奴，有感于胡笳声，作琴曲《胡笳十八拍》。此曲后流传于中国，是最早受胡乐影响的中国琴曲。

[3] 汉使：曹操派往匈奴接蔡琰的使者。

[4] 商弦、角羽：古以宫商角徵（zhǐ）羽为五音。

[5] 摵摵：叶落声，喻琴声。

[6] 此句谓琴声美妙，引得妖精也来偷听。

[7] 嘶酸：形容雁声凄苦悲痛。

[8] 胡儿恋母的哀吟。蔡琰在匈奴二十年，育有二子，当她要抛子返国时，哀痛至极。

[9] 汉代江都王刘健女儿远嫁西域乌珠国王。

[10] 逻娑：唐代吐蕃的都城，今西藏拉萨。唐代文成公主、金城公主都远嫁吐蕃。

[11] 乐声变调后，如风雨骤至。

[12] 东掖垣：房管任给事中，属门下省。

[13] 凤凰池：中书省，因接近皇帝之故而得此名。

[14] 房管才高不为名利约束，日夜盼望你抱琴来奏。

评析

全诗写董大以琴弹奏《胡笳十八拍》这一名曲，明赞董大，暗颂房管。诗以惊人的想象力，把风云山川、鸟兽迸泉，以及人之悲泣、琴声的各种变化，融于一体，抽象的声音变成美妙具体的形象，不愧是一首描写音乐的好诗。心中若无奇境，句意断不能如此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