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陈章甫[1]

李颀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

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

陈侯立身何坦荡，虬须虎眉仍大颡（sǎnɡ）。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轻万事如鸿毛。

醉卧不知白日暮，有时空望孤云高。[2]

长河浪头连天黑，津吏停舟渡不得。

郑国游人[3]未及家，洛阳行子[4]空叹息。

闻道故林相识多，罢官昨日今如何。[5]

注释

[1] 陈章甫：江陵（今湖北荆州江陵县）人，官至太常博士。

[2] 东门：洛东城门，在今河南洛阳城区东部。我曹：我辈，我等。鸿毛：大雁的羽毛，比喻极轻之物。这四句是写陈章甫在洛阳的生活状态：买酒回家和朋友饮酒醉卧，把万世看得都轻如鸿毛。醉了之后睡上一整天，有时两眼望着天上孤飘的白云。陈章甫孤高旷达，自然轻蔑世俗。

[3] 郑国游人：李颀自称。李颀住颍阳，古属郑地。

[4] 洛阳行子：指陈章甫。陈寓居洛阳，行子指游人。

[5] 故林：故乡。听说你在故乡相识很多，你已经罢了官，现在他们会如何看待你呢？

评析

李颀善写人物。上一首《古意》中“幽燕客”的须发怒张的勇武形象令人读后不忘，哪怕是一句带过的“辽东小妇”，也有印象存焉。这里描写的陈章甫，威武阳刚，相貌出众，满腹才学，不甘碌碌，且孤高狂放，轻蔑世俗，这一形象同样鲜活。陈曾应制科及第，但因没有登记户籍，吏部未予录用。经自己上书力争，吏部只得请示破例录用，这件事受到天下士子称许，陈章甫也因此扬名。但陈仕途不顺，后罢官。

本诗大约作于陈章甫罢官离开之际，李颀送他到黄河渡口，以诗赠别。诗的尾声写天黑浪高，渡河受阻，兴发出对友人命运的同情和归去后处境的深忧：世态炎凉，纵是故交，面对罢了官的陈章甫，还会一如既往吗？豪语背后，颇多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