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冷漠
白爻站在角斗场选手侧的角落，平静的看着FA0001走到角斗场上。
那是一处平坦的土地，表面上是经年累月浸润出的黑红血渍。
电子壁垒像是一个蛋形的罩子一般，将角斗场包裹在其间，抬首看去，只能看到属于那层电子壁垒的黯黯幽光。
从他们这些选手的视角来看，那电子壁垒呈现一种极其深邃的黑色，在其后面到底是些什么场景，却全然看不真切。
因此，他们并猜测不出，被那黑色隔绝的，到底是权贵们森然的笑容，还是太久未曾见过的天空。
FA0001手里拎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默默的站在角斗场的一边。
他的身形依旧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即使那黑色的电子壁垒倾覆之下，他好像马上就要被吞噬一般渺小；即使整个人身不由己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小丑一般任人打量，他依旧是骄傲的，带着性格里这一分让人有些不喜的傲慢，伫立在那里。
而他第一场角斗的对手，是一只身形极其魁梧的熊。
那熊身上长着极其厚重的鳞甲，四肢粗壮，爪子显得极大，显然也是高段的异兽。此时在药物的作用下眼睛赤红，暴躁的咆哮着，率先向他冲了过来。
......这角斗的双方，谁更可怜一些呢？
白爻平静的看着角斗场的方向，面无表情。
FA0001也动了起来，于是角斗的双方皆向对方冲去！寒芒乍起，那是异兽利爪挥舞起的弧度，以及FA0001手中闪现的刀光。
这也是白爻第一次亲看到高阶机甲师与同样高阶对手的生死对决。
他们双方交手的速度极快，力度极大，彼此身形交错间，皆是飞溅的血花，甚至还有刀光与利爪碰撞出的火星。
白爻想起FA0001第一次来找她。
那时，这个魁梧的男人对她说：我可以在你成长起来之前的这几年里带着你，而A层往下的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还说：对你的唯一要求是，等你和我一起走到A层的时候，你要帮我打进S层。
那时她还并不了解他，并不想搭理他颐指气使般的话语。
——但现在，她却已经渐渐了解了这个人。
即使被仇家所针对，即使跌落回F层，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面临着随时都可能会死去的危险，但他的规划中绝对没有死去。
于是，当场上的角斗渐渐停息时，FA0001依旧站在那里。
巨熊倒在了他的脚边，身体微微抽搐，腹部是一个极大的刀口，血不停的从中涌出。
它的眼神似乎终于清明了一些。
随后永远的暗淡了下去。
FA0001抬手擦去脸上沾染上的一丝血迹，昂首，环视由电子壁垒所生成的那一片幽深的黑暗，对着那些不知在何处看着他的人，扯起了一边的嘴角。
没有欢呼，也没有议论或辱骂，所有的观众可能有的反应都被那层电子壁垒阻绝开来，于是场上只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FA0001再次举起刀。
而接下来，是第二场......第三场......
......
“你后悔要来了么？”寒一不知何时来到了白爻身边，平静的问她。
白爻并不打算回话，而他也并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接着道：“即使是你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白爻看着角斗场上编号FA0001搏斗着的身影，面无表情。
寒一侧首去打量她，由于比小朋友要高上不少，能够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她浅灰色的长发乖顺的从那发旋中蔓延下来，显出几分与她冷冰冰性格不符的温和。
他其实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小朋友的眼睫长而浓密。他以俯视的视角看去，她的眼瞳便在那眼睫遮掩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编号FF2140应该再过两天就要恢复了，不过，你还是不要再这么好心了比较好。”寒一笑了一下，眼神中却并没有笑意：“小朋友，用外表的冷漠武装自己是不够的，真正强大的人，是要看心里。”
他这个人敏锐的可怕。
即使与白爻几乎还根本没有过接触，却好像已经很了解她。
于是那灰色眼瞳在他的视线里从眼睫的遮掩下转了出来，却是小朋友终于微微抬起头，静静的看向他。
寒一从她的眼睛中能看见倒映着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心里也冷漠起来，便是强大了么？”白爻问他，语气平静无澜。
相比于反驳与质疑，更像是在平平淡淡的告诉他，这种讨论并没有意义。
寒一一怔，随即笑了，这次似乎真切了些，却没有再说话，眼眸微眯，看不出是认可还是讥讽。
白爻从很早之前便已经不想再去关注类似的说教和空头议论，于是只是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便又将目光落了回去。
角斗场上的FA0001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整个人几乎像是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身上沾满了不知是他的、还是那些异兽的鲜血。
汗水连带着那些血迹，沿着他四肢的弧度流下，而他的背后和胸前，尽皆留着几道极深的抓伤。
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再次将身形绷紧。
他终于要开始面对他今天的最后一个对手。
那是一头体型极其庞大的红狼。
白爻可以认得出来，那是斯里达红狼，与莫索斯狼这种连一段机甲师都能够挑战的狼类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生物。
那红狼大概受到了和此前那些异兽同样的药剂刺激，眼睛赤红，暴躁的很，正伏下身子，作预备攻击状。
而FA0001也压低重心，举起手中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刀。
而下一刻，斯里达红狼跃身而上。
情势像是惊石投入静水，骤起波澜！
斯里达红狼身形庞大，狼毛厚重，寻常劈砍根本不能伤它分毫。
而FA0001在力竭的状态下根本不能抵抗的了它这一跃一扑，在电光火石间以退为进，后退一步，同时挥动手中刀刃。
斯里达红狼嘶吼一声，巨大的狼爪已然摁下，血盆大口距离他的脖颈已经近在咫尺。
但FA0001手中的刀光已经倾泻了下来，奔着斯里达红狼的眼睛而去。
于是斯里达红狼立时间闪身。
它的狼爪依旧狠狠的击中了FA0001，而后者的刀光削掉了它的半只耳朵，于是双方尽皆发出一声右疼痛引发的咆哮。
下一刻，一人一兽再次纵身而起，碰撞在一起。
......
数十次来回交锋后，斯里达红狼和FA0001尽皆倒在了角斗场洒满鲜血的地面上。
白爻依旧沉默不言。
而寒一瞥了恍若血人的FA0001一眼，意味不明的道：“......运气不错，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