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剧本
“相信你们对视频中的景象都不陌生吧。”掌声停歇后，一位军校的老师出现在高台上：“不知道你们对你们选择的这条道路到底有了几分了解。”
他扫视着眼下这些尚且稚嫩的面孔，而新生们尚且沉浸在方才的视频带来的震撼中，安静的凝视着他。
“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是大世家的子弟，也有很多是寻常人家天资卓越的后代，目前正处于新入学的新奇之中。但我不得不在此刻扭转你们的心态，让你们做好入学的准备。”
“我已经在沧澜军校任教三十余年了。”这位老师微微叹了口气：“每一年，我都会看着一批一批和你们一样的孩子涌入军校的大门，也会随之送走一批学生走上战场。有时候我会感到有些错乱，甚至会在你们之中的很多人身上错愕的重新看到你们某位学长学姐的身影。”
“每个人的一生有很多选择，相应的你们也可以接受各种方面能力的培养。而当你们选择加入军校时，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清楚，这种不同于文学、艺术或者理工方面的道路意味着什么。”
“每次看到新的面孔出现时，我都不禁会想，你们之前的那批学长学姐，他们现在还好么。”
“每个职业和行当都有自己无可取代的价值，但在星际，最受瞩目的，便是机甲师。这种崇高的地位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由机甲师们用热血和汗水换来的，是由你们无数学长学姐的生命铸就而成的功勋。”他的声音下沉，平静中带着沉痛。
“从近处来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沧澜星正在面临着虫族傀儡的骚扰。而放远视角，整个联邦，或者说包括联邦和帝国两大势力在内的整个人类阵营，都在面临着非人类阵营的骚扰。每一个种族都想生存的更好，都想要享受着领土、能源和财富，便都要去厮杀，去争夺。”他顿了顿，复又继续：“你们能够有时间成长起来，能够在这个年龄时段安心的接受教育，皆是因为现在有你们的前辈抵御着其他种族的袭击与侵蚀，守护我们现有的资源。”
“建功立业，背后并不是一路的荣光，而是一路尸骨。真正在军政体系中坐拥大权的人，又哪里有心情来享受？”
“他们只会承担起更加沉重的责任，去抵御那些外族的侵害罢了。”
他再次叹息：“我至今记得我很多学生的笑颜。但仅仅是十几年后，那些曾经在我面前笑闹的孩子，便已经有很多丧身于战场。”
“星际之大，连尸骨都再寻不到。”
“你们这个年纪，便是最有朝气的年纪。我看着你们，会想起他们，因而感到心疼和缅怀，但也会看到联邦新的希望、人类新的希望。”
“你们之后要做的，就是接替你们那些正在与其他种族奋斗的前辈，去替人类抵御这一切。直面人类阵营的一切威胁，清扫人类阵营的一切威胁。”
“乃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场面一时间一片沉寂。
沧澜军校，聚集的是灰色星系中资质最为突出的一群孩子。但他们依旧只是孩子而已，曾经生出的诸多念头，也不过是更好的表现，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感到骄傲。
就在前几日，他们还在为顺利进入沧澜军校而感到自豪和快乐。可放眼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中，像他们一样天资卓越的孩子，甚至比他们天资更加出彩的孩子，最后又何去何从？
白爻看向琼，他表情有些呆呆的，似乎被这突然间沉重下来的话题带走了思绪。
琼一直是一个让威弗尔德家族放心的懂事孩子。他懂得理清自己周边的人际关系，也知道要努力的汲取一切他能够学习到的知识，提高自己的能力。
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世家少爷。
但军校的教育终将扮演起在他人生终的另一个角色，带领他建立起一个更大的格局。
人都是一步步成长的。
即使是如今已名扬星际的人，也免不了会有小时候迷茫摸索的时期。小时候的孩子，眼里只有自己的家人。而随着能力的进步，他需要进一步逐渐顾及到自己的家族、国家，最后乃至整个民族。
在做好世家少爷的同时，琼注定要渐渐脱离开家族的保护，一步步走到和威弗尔德目前当权者平等的地步，去将眼光放置于整个人类种群。
与此相比，同学与同学间的攀比竞争，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琼注意到白爻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来看她，碧色的眼睛中还有一些聆听军校老师讲话后带起的迷茫，却很快重建起对于未来更加坚定的信念。
——就是这份性格和天资，注定了他将是人类未来真正的栋梁之材。
即使他现在还只是个跟朋友相处时口不对心的小豆丁。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的一生就会成为一个光明和美好的证明。堂堂正正的走过，让所有阴暗的心思都哑口无言，最后功成名就，接受众人的崇拜，不沾染丝毫瑕疵。
琼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天资卓越，心性坚定，刻苦用功。良好的家世没有使他变得骄纵，而是成为他最好的助力，让他能够在成长过程中一路结识良师益友。
这种人，只要不因意外而陨落，便注定在磨砺之中一步步变得更强，最后再也没有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白爻没有对他视线中传达过来的疑惑进行反馈，只是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便又收回视线，垂下眼睫。
她的睫毛也是极其浅淡的灰，阳光从她的睫毛上无声无息的滚落，照不进她的眼底。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了些什么。
在外人看来，白爻和琼一样出彩。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却跟琼一起接受教育，相伴着长大。她的天资相比于琼等大世家的天才外更加亮眼，能够让她在比他们更加年少时就得到沧澜军校的认可。甚至连她有些冷冰冰的性格都成了新生们眼中极富个性的表现，让他们感到神秘而深不可测。
但外人不知道的更多。
他们不知道她隐藏下的性别，不知道她有位臭名昭著的黑山羊星盗团团长“父亲”，不知道刚出生就被冷冻半年的隐秘出身，更不知道在她躯壳中寄存着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
白爻终于按照阿尔法所期望的那样，以联邦合法公民的身份进入军校。不出意外，也会在未来一步步进入联邦的军政体系。
但她和琼终究从一开始就拿了不一样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