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飞来了

清早起是个明媚的日子。朝寒很快就消融了，中午时就穿不住棉大衣。海鸥比我来得早，现在在修道院长满荒草的池塘上大声鼓噪。

我沿着湖岸走，去安排在小艇宫的住宅。湖有两个岸：一边是古老的高岸，被峡谷和水流所切割，另一边的岸很低，水边呈沼泽，而水中是沙子。这里峡谷照古代的叫法是夹谷：离戈里茨最近的第一个夹谷是小丑谷。韦斯科沃村有一座梅梅卡小山，还有一条很小的河。在韦斯科沃谷后面是沃兹涅先斯基谷和克尼亚泽克山，旁边是格列米亚恰亚山及格列米亚奇泉。就在格列米亚恰亚山上保存着彼得一世的像干尸般的小艇，因此整个庄园就叫作“小艇”。

我没来得及登上格列米亚恰亚山，庄园守夜人的妻子纳杰日达·帕夫洛夫娜就对我讲起彼得一世来，说他是个非常喜爱水的人，有一次老远看见了普列谢耶沃湖，就掉转马头，穿过庄稼已熟的田野，径直向水边奔去。而在韦斯科沃村，一个婆娘正在割黑麦。她看见有个骑手践踏了庄稼，便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他。彼得一世似乎很喜欢听骂，慷慨地奖励了韦斯科沃的农民，甚至还经常把有些人召去动脑筋出主意。从那时起村里就有了杜姆诺夫这个姓。守夜人伊万·阿基梅奇也姓杜姆诺夫，这就是说，他家族中某个人一定与彼得一世一起动过脑筋。

我仔细观察了小屋，那里保存着庞大的彼得一世少年兵团的小舰队留下来的唯一一条小艇。小艇的底部已腐烂。我回忆起，历史上彼得过了三十年后来到这里，对没有保护好留下的船舰感到愤怒，马上对佩列斯拉夫尔的军事首长下了严厉的命令。起先这当然使军事首长振作起来，但后来舰船又开始腐烂，直至整个舰队仅留下由庄园主一个传一个保留下来的唯一的这条小艇。尼古拉一世终于对弗拉基米尔的贵族施加压力，于是他们买下了小艇，建起了小小的宫殿、凯旋门和上面刻有彼得一世命令的大理石纪念碑：

“你们，佩列斯拉夫尔军事首长，务必珍惜残存的舰船、快艇和帆桨。如有疏忽，将因无视这个命令追究你们及你们后代的责任。”

我思量着彼得一世的话，来到格列米亚恰亚山的悬崖，俯视普列谢耶沃湖。它是俄国舰队的摇篮。在一天之中湖岸边那一圈水变得更为清晰并因落日而染红了。根据传到我耳畔的特别和谐的声音，我知道，在高空什么地方天鹅飞过了。

我们在屋里找到一些残铁、木板，用它们做成了桌子和床，把一切都收拾妥帖，尽情听着树林中树木发出的呼啸声：通常只是在荒僻的峡谷才能听到这种声音，而我们则是在有着丈高的大窗户的宫殿里听到的。只是遗憾的是，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通茶炊管子的孔，只好把它放到台阶上。但是，当我放好它，却突然听到离台阶几百步远的地方有黑琴鸡的啼鸣声。我去地窖取小劈柴时，一只健壮的灰兔蹦出了小窗，把我吓得够呛。

我们喝着茶，欣喜地听着树木的呼啸。

[1] 　由俄语词дума（思索，思考）而来。——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