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鸡求偶的地方
夜里满天星斗,房间里凉丝丝的。我出去看看户外的情况,正好这时我那邻居老农出来解手。
“天冷了,”我说。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白雪,星空,跺了一下脚,说到寒冷:
“孙子来找圣诞老人了!”
我试着在雪地上走几步,没有塌陷。
“好孙子,”我对老人说,便去叫醒孩子们。
我对他们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结冰层了,我们一定得去沃罗戈什,查看一下松鸡求偶的地方,即使听不到它们的啼鸣,也能在雪地上看到翅膀擦过的痕迹。
“爸爸,你是行家,”廖瓦高兴地说,便去拽彼季卡。
万物封冻,还蒙上了一层雪花,路走起来很轻松。望眼四面八方,令人心旷神怡。几十俄里的森林、沼泽,早已被我们带着猎犬走遍、跑遍了,我们还给所有的小岛、低地、小丘起了名字:我们有“明亮的林中草地”,那里长着三棵高耸的云杉,总有兔子在树下跑过;两个大沼泽之间有一块干地,就叫它“喘息地”;还有“金色的小草地”;离我们八俄里远,在有时几乎无法通行的沼泽地中间,耸起一小块长着针叶林的高地,老远就能看到,当地人就叫它“小旋风”,而我们则称它为“阿拉温高地”。我们精神焕发,在盖着一层雪的冰地上很快就走完了八俄里路,到达“小旋风”。站在高地上就感受到南风拂面。这时我想起,大家讲到春天的话:“这景象瞬间即逝”,便不由担心起来:“如果刮南风,就会出太阳,我们怎么能从这有松鸡的地方走开呢?”
我们靠在树上等待第一缕阳光并倾听着。一辈子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全都知道,全都研究过,还是不尽了然,会有怎么也无法理解的事。我们听到下面沼泽上有开裂声,声音这么响,是冰像玻璃那样碎裂了。这些冰玻璃掉下去时也发出声音。踩裂沼泽上冰的怪物迅速向我们这里移动。我们三人屏住呼吸,扳起扳机,在黑暗中等待它。但是就差一点要走到我们岛上时,它却转弯了,朝沼泽地走去,越走越远。在我们称之为“喘息地”的那块干地方,碎裂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响起来。这声音没完没了,真的,比猜想的要久长。后来,在那边燃起红色朝霞的时候,彼佳第一个听到了从那里传来的想听到的声音。接着廖瓦也听到了。确实,这声音非常遥远,我没有听到。我耳边蟋蟀欢唱。据猜测,驼鹿依然一直在踩裂沼泽上的冰镜。彼佳和廖瓦最先听到。现在他们的事就是往下奔跑,然后冒着惊走驼鹿之险,在玻璃似的沼泽上猛追。
我沉醉于美丽的朝霞和柔和的南风,站在山上,朝下面沼泽望去,那里覆盖着稀稀落落的黑黝黝的松树林。
我这么站了多久?满天彩霞中似乎有几个红彤彤的世纪过去了。突然孩子们那里响起了枪声,这比我不得不开枪要好——不知为什么是这样:他们的成功比我自己成功更使我高兴。我开始奔起来,在第三步时我听到巨大的翅膀发出的难以形容的特别的声音。我赶紧朝那里转过身去,在林冠间红霞的背景上,我看到一只大黑鸟,于是就朝像一垛墙壁似的树丛那里开了枪,而掉下来的是我跑去寻找的另一只松鸡。随它去吧,我不再要别的了。它掉在松树下一个蚂蚁做窝的大草墩上。我面向朝霞坐到这个尚未复活的草墩上。
他们那里又开了一枪,但我几乎没有在意,因为太阳升起后,有蚁窝的草墩周围出现了一个谜的世界,我动足脑筋,一直在解这个谜:水洼的冰下有一条细沟,沟里流着水,这条沟是从哪里来的?我猜测,这是在雪刚开始融化时有一只老鼠跑过,把雪压紧了,后来上面上了冻。当重又融雪时,被老鼠压紧的地方不那么快就能化成水。等上面再次封冻时,冰下面的水便利用老鼠的通道奔流了。
大概,我是睡着了,但是在大自然里睡觉,我的思绪和感情却没有中断,只是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把我弄醒的是一根树枝。它被雪压弯了,枝梢冻结在水洼上,就是水在老鼠跑过的道路上流动的那个水洼——这根树枝突然弹了起来,在我面前成了一棵小树。我颤了一下,跳了起来。从这个我们称之为“阿拉温高地”的地方望去,我面前展现的是什么:蓝莹莹的水,周围全是水!
我们被割裂在岛上这一点,我想都没去想——好歹总能走出去的,问题不在这里。能再次看到光和水的春天,真是无限幸福。刹那间我想起了古书里写的:六年你耕种地,第七年让地休闲,每七年轮一回,轮过七次,到时就拿起喇叭吹吧,这是你的生日周年纪念。
我从猎枪上取下枪筒,尽力吹起来。我的孩子们惊惶不安地跑来了。我要他们也取下枪筒,说:
“吹吧,孩子们,今天是我的生日周年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