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守恒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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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躯肥胖、行动却灵巧利落的柳芭莎一见到她就抓住不放。

我在这儿好几天一直孤孤单单,寂寞无聊。怪不得我的鼻子发痒——准要喝酒了……为啥站那儿不动,跟个小女生似的?快来安置东西!欢迎到来!

作为这家疗养院的常客,富有经验的人,柳芭莎立刻传授给玛丽娜各种规则:向医生“请求”哪些治疗措施,向哪些人“塞”巧克力糖果,在哪个时段登记矿泉浴。

“这地儿,姐们儿,跟男人是溜不掉的。这儿的男人都带着老婆。即使没带老婆,从他们那儿也得不到什么,除了化验……这儿的人都说这个笑话:有个女人给女友打电话说:‘玛莎,这儿你不用来了。这儿没男人,所以很多女人疗养还没到期,就要走了……’”柳芭莎大笑起来,在她那花里胡哨的豹纹短上衣下,一双木瓜般的巨乳来回滚动摇晃,如同颤抖的肉冻。

夜幕时分,玛丽娜和交际花柳芭莎坐在房间的桌旁:桌上摆着一瓶赤霞珠干红、水果和一盒糖。

“我在毛皮兽养殖场做会计。维佳尼亚,我老公,也在那儿上班,他是车库主任。钱好像还够用——于是我就来了,治病。要知道,我生了两个男孩儿,做过两次剖腹产手术。老大,就一傻子,书包里的成绩全是一分。小的呢,还往袖子上抹鼻涕呢。我一直幻想着能生个女孩儿,有个帮手。但是老天不给我。随他去吧——男孩就男孩,只是长大了千万别酗酒……咱们的男人相当脆弱,比女人还弱。生活中稍微有个磕磕绊绊的,他们就奔着酒杯去了。俄罗斯人是不该喝酒的。我在电视里看过:我们是北方人,我们的身体机能分解白酒的能力很差。你看当地的高加索人喝自酿的葡萄酒,就一个酒鬼都没有……我自己家的维佳尼亚,经常是我从客人那里肩扛回家的。至于上班时候喝酒——那是从来没有的事!你老公呢,玛丽娜,他喝酒吗?”

“跟别人一个样,”玛丽娜机械地回应道,“不能说‘喝’,也不能说‘不喝’。常喝。”说完,她沉思了片刻,情绪低落下来。

那样的场景一次足矣,让你再也无法回答“不喝”。那次谢尔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脸色阴沉;玛丽娜盛怒之下,贸然责备道:“家里没钱,你还去喝酒!”他抬起头,两眼通红,充满了凶光,一拳捶打在餐具橱的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厨具叮当作响。莲卡从自己的房间急忙跑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躲到角落里,嘴里念叨着:“妈妈,我怕”;无奈只能把她送到邻居家过夜,离罪孽好远些;后来谢尔盖一下子就睡着了,躺在地板上,旁边是玻璃碎片,那只流血的手捂着头。一早起来清醒之后他悔恨万分,跪着爬到玛丽娜面前,说,请求原谅他的愚蠢行为和无理取闹,说,单位领导气死他了,剥夺奖金这事儿不公正,回到家里又因为钱遭到责备……当时她不知道吞咽了多少自己那又咸又涩的泪水。

“来,让我们举杯!为我们干杯!这不应该一直是男人的天下!”柳芭莎振作起精神。她一口喝下半杯葡萄酒,皱了皱眉,囫囵个儿放入嘴里一块儿糖,不等嚼完咽下,就说道:“根据今天的星运,我要饮酒和唱诗。或许,我们唱一曲,玛丽娜?比如说这首:‘红莓会盛开,如果你是男子汉’,或者这首……”还没等邻居同意,柳芭莎就唱起了著名的萨拉托夫民谣,只是歌词改头换面,进行了更新:

如今唱起歌来没废话

来自萨拉托夫的女娃:

五个单身汉

胜过一个有家郎

玛丽娜喝了几口杯中酸溜溜的“赤霞珠干红”,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大海。太阳已经落山。撒在海面上的鲜红的晚霞也暗淡下去,爬向了地平线。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这些余晖如此的短暂易逝:南方山区黄昏苍茫的暮色很快就浸满了漆黑的夜色。

柳芭莎开始准备就寝。按摩梳发出嘈杂的响声,翻扯着一头染成浅色的发丝,发型算是整理好了。她又花了好久的时间卸妆,然后钻进宽大的白色睡衫,坐到了床上。这位人高马大的主妇面如满月,胸脯高耸,双臂浑圆,上面布满红褐色的小斑点。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有所思。不过在她的脸上和神态中没有悲伤,没有疲惫,没有焦虑,而是某种强忍在心里的快乐。突然柳芭莎扬起光溜溜的腿,使劲地挠了挠又黄又壮的脚后跟。

“不管怎么说,那个年轻的男人,就是在食堂里坐你对面的那个,很中我意。”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起来,露着牙齿,一副幻想着肉欲的派头。轻薄的睡衣下面,双乳猛烈地抖动着,“和这样的男人可以瞎扯一气。嗯,不错,应该可以。”她迅速地钻进被窝,把自己包裹严实,掖好被角躺下,安静了下来。

玛丽娜关掉了房间里的灯。窗外深蓝的底色下,南方的夜清晰可见。延伸到岸边的柏树犹如漆黑尖利的栅栏。高大的棕榈树凌驾于浓密的热带树冠之上扬起了硕大的披散的头。索道的瞭望台上闪烁着红色的小萤火虫。海上已经升起了明月——银白的月光洒向平静的海面,水面上铺出一道粼粼的波光。

沉浸在离愁别绪带来忧虑与不安曲调的玛丽娜,内心又响起了如愿以偿所带来的欢乐旋律。“高兴起来!你可是在海边啊!”玛丽娜心里想,“在这里简直像置身于童话世界……”

睡前,她觉得有些羞愧,因为理智呼唤着她不去回想和罗曼·卡列特尼科夫的邂逅,她却总是愉快地忆起这次相识的每一个细节,不断地回放着那些讨人喜欢的简短对话。唉,玛丽娜不停地叹气,她的谢尔盖是那么邋遢,不修边幅:上衣的扣子快掉了,他就那么穿着,如果她或者莲卡没看见,那就不缝;而这个卡列特尼科夫浑身上下都是崭新的,有范儿:衬衣领,夹克的翻边袖口,浅色的裤子没有一处褶皱,没有一个污点;甚至是着装上的粗心大意,也显得那么有型;当然,这是有钱,但是难道只是钱的原因吗?嗯,或许,和这样的人可以瞎扯一气!玛丽娜的双唇狡黠地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