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组缃
菉竹山房
一、作者简介
吴组缃（1908—1994），原名吴祖襄，字仲华，安徽泾县茂林村人。著作主要有：长篇小说《山洪》（原名《鸭嘴涝》），小说集《西柳集》，小说散文集《饭余集》；代表作为短篇小说《一千八百担》和长篇小说《山洪》（原名《鸭嘴涝》）。
二、解析
（一）《菉竹山房》写于1932年11月26日，原刊于1933年1月《清华周刊》第38卷12期上，最初收入由上海生活书店于1934年7月出版的小说集《西柳集》中。
（二）内容梗概
“我”与阿圆新婚回到家乡时，二姑姑传了口信来——她要“我”们夫妇俩去她那儿住些时候。二姑姑在年轻时擅长绣蝴蝶，并因擅长绣蝴蝶之故而与叔祖的学塾中的一个聪明年少的门生相好，结果，被祖母撞见。于是，一个“人人夸说的绣蝴蝶的小姐一时连丫头也要加以鄙夷”。少年赴南京应考时溺水而亡后，二姑姑殉情自缢，但为园丁所救。随后，二姑姑抱着那少年的灵牌做了新娘。之后，二姑姑一直孤寂地生活在菉竹山房。“我”们夫妇俩到二姑姑家后，被二姑姑及其丫头兰花的一些神经兮兮的言行举止弄得惶恐不安。夜间，天气突变，窗外印露出鬼脸，“我”推门而出，发现“鬼”是窥房的姑姑和兰花。
（三）人物分析：二姑姑
二姑姑是一位农村女子，在少女时代心灵手巧——能绣各种姿态的美丽蝴蝶；追求个性解放——与意中人相好；情感专注——爱上意中人之人后，心无旁骛。她在出嫁之后，幽居寡出，性情渐变，以至于大变：孤僻——幽居菉竹山房，鲜与世人交往；一心向佛——沉迷于念经；迷信——把蝙蝠、壁虎、燕子称为福公公、虎爷爷、青姑娘，深信自己能与亡夫在心灵上相通；尖酸刻薄——“我做姑姑的命不好，连侄儿侄媳也冷淡我”……
总的来看，二姑姑是一个个性解放的追求者，也是一个封建礼教的牺牲者。
（四）主题
小说通过二姑姑的恋爱、婚姻悲剧，揭露和批判了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戕害——正是在封建礼教的影响下，人们才觉得二姑姑与少年的事是可耻的；二姑姑才自缢殉情，才抱着“从一而终”的观念而独守空闺、苦度残生，并在这种生活中性格扭曲、心理变态，甚至变成了窥房的女鬼；窥房虽然对于作为长辈的老太太来说有悖于其身份、年龄和情理，但也是其人性未泯的表现——新婚侄儿侄媳的到来，唤起了二姑姑对正常人生的向往，说明她虽然压抑自己但生活欲念并没有完全消失，虽然在枯寂似坟墓般的环境中生活，但内心深处仍有对正常人的生活的羡慕和向往；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戕害也由此得到了进一步的揭露和批判。
（五）艺术特色
1．风格阴柔
小说色彩“阴暗，凄淡”，调子“悠悠”，呈现出一种“阴柔”的风格。
2．情节蜿蜒曲折、跌宕起伏
小说虽篇幅短小——全篇不足五千字，但情节蜿蜒曲折、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我”与妻子新婚回老家省亲时得知二姑姑很渴望“我”们夫妇俩去看望她，但妻子因适应不了天真的老太太们表现快乐的方式而很不愿意去看望二姑姑，“我”便以二姑姑的特别之处诱之，妻子便欣然与“我”同往。见到二姑姑后，“我”俩对二姑姑怪异的言行举止恐怖不已，夜间房外的鬼影更是让“我”俩恐怖至极，但最终所发现“鬼”是二姑姑和兰花。故事戛然而止。
3．运用了多种描写
① 细节描写
如，老太太们令“我”妻子所不习惯的举措——“我的大伯娘”喜欢搂阿圆在膝上喊宝宝，亲她的脸，咬她的肉，摩挲她的臂膊；一得闲空，就托支水烟袋坐到“我”们房里来，盯着眼看守着“我”们作迷迷笑脸，满口反复地说些叫人红脸不好意思的夸羡的话。
② 景物描写
如，“沿着荆溪的石堤走，走的七八里地，回环合抱的山峦渐渐拥挤，两岸葱翠古老的槐柳渐密，溪中暗赭色的大石渐多，哗哗的水激石块声越听越近。这段溪，渐不叫荆溪，而是叫响潭。响潭的两岸，槐树柳树榆树更多更老更葱茏，两面缝合，荫罩着乱喷白色水沫的河面，一缕太阳光也晒不下来。沿着响潭两岸的树林中，疏疏落落点缀着二十多座白垩瓦屋。西岸上，紧临着响潭，那座白屋分外大；梅花窗的围墙上面探露着一丛竹子；竹子一半是绿色的，一半已开了花，变成槁色。”
③ 环境描写
如，二姑姑所居住的菉竹山房——“屋子高大，阴森，也是和姑姑的人相谐调的。石阶，地砖，柱础，甚至板壁上，都染涂着一层深深浅浅的暗绿，是苔尘。一种与陈腐的土木之气混合的霉气扑满鼻官。每一进屋的梁上都吊有淡黄色的燕子窝，有的已剥落，只留着痕迹；有的正孵着雏儿，叫得分外响。”“东墙上挂着四幅大锦屏，上面绣着‘菉竹山房唱和诗’，边沿上密密齐齐地绣着各色的小蝴蝶，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灿烂。西墙上挂着一幅彩色的《钟馗捉鬼图》，两边有洪北江的‘梅雪松风清几榻，天光云影护琴书’的对子。床榻对面的南墙上有百叶窗子可以看花园，窗下一书桌，桌上一个朱砂古瓶，瓶里插着马尾云拂。”
④ 神态描写
如，年老的二姑姑，“修长的身材，清癯白晰的脸庞，狭长而凄清的眼睛，以及沉默少言笑的阴暗调子，都和她的故事十分相称”；“那张苍白皱摺的脸没多少表情。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法，和她老人家的脸庞同一调子：阴暗，凄淡，迟钝”。
多种描写，或直接刻画人物，或营构人物活动和性格形成的环境，从而把一个封建礼教的牺牲者的形象刻画了出来。
4．运用了渲染、烘托的手法
二姑姑阴森森的住地和住房，在现实生活中与二姑姑作伴的老处女以及壁虎、蝙蝠、燕子等，在精神生活中与二姑姑作伴的其亡夫，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些很好地营构成了一种“阴暗，凄淡，迟钝”的氛围，也很好地渲染、烘托了二姑姑的“阴暗，凄淡，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