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VII,421)一个体系究竟是如何可能的?答复是:在人类想到要制造出一个体系之前,早就已经存在着一个体系——世界的体系。因此真正的任务在于找到这个体系。真实的体系不可能是一个发明,它只能作为一个自在的(亦即包含在神性理智之内)、现成已有的体系而被发现。绝大多数哲学体系仅仅是其创作者的作品——以好的或者坏的方式冥想出来——,其表现形式和我们的历史小说没有什么区别(比如莱布尼茨主义就是如此)。主张这样一种体系——教科书体系——是唯一可能的体系,乃是一种极为狭隘的做法。我向你们保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方面贡献半分力气。
尽管如此,那个真实的体系也不可能作为一个经验意义上的总体而被发现,因为要做到这一点,人们必须认识到一切事物,包括那些个别的中间环节。
如果那个应当被发现的东西是一个世界体系,那么,1)它作为世界体系必须有一个本原,这个本原自己承载着自己,基于自身并且通过自身而持存着,并且在整体的每一个部分那里复制自身;2)它不可以排斥任何东西(比如自然界),不可以片面地贬低乃至压制任何东西;3)它必须拥有一个发展和推进的方法,以便人们能够有把握说,没有任何一个事关本质的环节被忽视。
我的体系的本原是什么呢?——这个本原已经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
(VII,422)a)它表现为彻底的“绝对同一性”,而这和那种绝对的“同一回事”(Einerleiheit)是有所不同的;这里所说的同一性是指万物的一个有机统一体。每一个有机体都包含着一个统一体,与此同时,这个有机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不能被看作是“同一回事”。比如,在人的身体里,器官和功能的一切差异都消解在唯一的一个生命里面,当这个生命处于不可分的、和谐的状态,它的感受就是一种健康舒适的存在,但与此同时,各个部分和功能(它们构成了这个有机的整体)并不因此是“同一回事”;比如胃就不会行使大脑的功能。
b)更确切地说,这个本原表现为“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绝对同一性”。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在数目上或在逻辑上是“同一回事”,毋宁说,这是一个本质上的统一体;诚然,同一个东西被设定在这两个形式之内,但它在每一个形式里面都是一个自足的东西,因此两个本质并不是“同一回事”。比如,虽然雅各也叫作以色列[1],但他始终是同一个个体,并没有因为名字不同而变成不同的个体。反之,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同一性就不是这样的。当人们设定A/B=C,这时B和C是同一的,因为它们在本质上都是A,但从形式来看,或单就其自身而言,它们是彼此不同的。B永远不可能成为C,C也永远不可能成为B;同样,B里面的A和C里面的A各自都是一个自足的本质。正因为每一个东西都包含着同一个本质,所以它们中间有一个本质上的统一体(也就是说,这不是一个单纯流于形式的、逻辑上的或名称上的统一体),同时也有一个现实的对立或二元论,因此它们不可能相互扬弃对方。也就是说,正因为A在B和C那里个体化,所以B和C有相同的权利去成为实存。
(VII,423)然而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最初的本原为什么被规定为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同一性呢?——首先,这是为了暗示人们,无论是严格意义上的实在东西还是严格意义上的观念东西,都不是第一位的东西或绝对者,毋宁说,二者仅仅是那个真正的原初本质(Ur-Wesen)的从属形式。其次,不管怎样,最初的本原同样应当以肯定的方式表明,二者之内是同一个本质。为了解释我所说的这个本原,最好是以费希特主义为参照。费希特有这样一个推论:“大前提:唯有自为的东西是实存着的;小前提:唯有自我是自为的;结论:唯有自我是实存着的。”现在我不承认这个小前提。因为无论是在物质里面,还是在自我里面,主体和客体都是一个普遍的形式(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里又包含着一个区别,接下来我会揭示这一点),比如在一个物体里面,阻力是客观东西,而吸引力是一个向着物体返回的力,亦即一个主观的力。换言之,费希特没有认识到那种和同一性联系在一起的二元论。
c)按照其第三个表现,我的哲学的本原被直接称作“绝对者”或“上帝”。在这里,绝对者是整个哲学的本原;这个哲学是独一无二的整体,是上帝之内的一个生机盎然的东西,相比之下,独断论体系或者说莱布尼茨—沃尔夫的体系,包括康德的体系,仅仅是从后门把上帝引入哲学之内。诚然,我的哲学以及一般意义上的哲学与神学有相似之处,但二者的区别在于,神学仅仅是哲学的一个抽象概括;也就是说,神学基本上是把上帝看作一个特殊的客体,而哲学则是同时把上帝看作万物的最高解释根据,随之也把上帝的理念推广到其他对象那里。这一点又和以下所说的情况有关系。
(VII,424)人们经常问道:“如果哲学把上帝当作自己的根据,我们如何能够获得对于绝对者或上帝的认识呢?”——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无条件者的实存不像有条件者的实存那样能够得到证明。无条件者是这样一个要素,唯有依据于它,一切证明才是可能的。正如几何学家在证明几何命题的时候,并没有首先去证明空间的存在,而是仅仅以空间为前提,同样,哲学家也不去证明上帝的存在,而是坦率承认,假若没有一个绝对者或上帝,就根本不会有哲学。——唯有在绝对者之内,一切东西才会呈现出来;反过来,无条件者的存在也不是先于哲学的存在,毋宁说,整个哲学都与这个存在打交道,整个哲学其实就是对于绝对者的一个持续证明,因此人们不可以在哲学的开端就要求这个证明。
现在我们从这个命题出发:“原初本质按照自己的本性而言必然是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绝对同一性。”但这个命题尚未说出任何东西:我们仅仅拥有原初本质的概念,它对我们而言尚且不是一个活动的(aktuelles)、现实的本质。比如,当我们说“人的本质是自由和必然性的一种绝对同一性”或“一个自由的本原和一个必然的本原在人那里密切结合在一起”,通过这个方式,我们仅仅拥有“人”的概念,但尚未认识到一个活生生的、现实的人;为了认识到一个现实的人,我们必须观察这两个本原在他那里如何表现出一种现实的对立或斗争。——换言之,原初本质作为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绝对同一性,本身又仅仅被设定为一个主观东西,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同样把它看作是一个客观东西:原初本质必须不仅在自身之内,而且在自身之外也是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绝对同一性,也就是说,它必须启示自身为绝对同一性,必须通过行动而使绝对同一性成为一个现实的东西——它必须在实存之内也展现为一个就本质而言是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绝对同一性的东西。关键在于,一切东西都只能在自己的对立面中展现出来,因此同一性只能在非同一性、差异、本原的可区分性中展现出来。至于这种情况在上帝之内是如何可能的,这里我们暂时不予讨论;我们仅仅指出这样一个事实,即如果我们希望从本质过渡到实存,那么必须设定一个分裂或差异。
(VII,425)人们经常把这种从同一性到差异的过渡看作是同一性遭到颠覆,然而我马上就要指出,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毋宁说,这仅仅是本质的二重化(Doublirung),亦即统一体的提升,而这件事情通过与我们自身做比较能够清楚地表现出来。意识之所以产生,原因在于,两个之前以内聚的方式包含在人里面的本原(比如理性本原和非理性本原)发生分离(Scheidung)。恰恰通过两个本原的冲突与和解,我们的人性应当经受考验。当我们具有意识——当光明和黑暗在我们内部发生分离——,我们并没有因此超离于我们自身之外,这两个本原仍然保留在我们自身之内,而我们是它们的统一体。我们的本质并没有遭受半点损失,毋宁说,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一个双重的形态中把持着自身,亦即有时在统一体中,有时在分裂中把持着自身。上帝也是如此。
如果我们把A=A设定为这样一个状态,即一个纠缠在自身之内的存在,那么我们必须在这个A=A里注意到三个东西:1)作为客体的A;2)作为主体的A;3)二者的同一性。尽管如此,这一切不可能实实在在地区分开来。现在,各个本原之间的差异应当被设定,于是可以区分作为主体的A和作为客体的A,A=A随之转化为A=B;与此同时,由于本质的统一体保持不变,所以A/A=A转变为代表着差异的A/A=B,亦即一和二;A=B代表着分裂,A代表着统一体,二者合并起来的整体,就是那个活生生的、行动着的原初本质,于是A在A=B那里获得一个客体或一面镜子。因此自在地看来,原初本质始终是统一体——对立和分裂的统一体。
只有到现在,我们才能够问:“上帝内部的这个分离是如何可能的?”由于各个本原的纽带在上帝内部是绝对不会断裂的,所以乍看起来,分离是完全不可能的。然而分离又是启示的必要条件。这个矛盾如何解决呢?
(VII,426)如果原初本质在A和B那里仍然保持为一个整体,那么A和B就能够在发生分离的同时,并未割裂本原的绝对纽带。因此我们必须断定,原初本质在每一个分离出来的东西那里都保持为一个整体,也就是说,它必须把自己作为一个整体而设定在它们之内,比如在B之内重新设定B(实在东西)、A(精神性东西)、以及二者的统一体。在A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形。——但这样一来,是不是已经设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区别呢?绝非如此。在A/A=A这个公式里,上方的A代表着自在的本质。但是,由于同一个同一性也是A=A(形式)里面的系词,所以这个同一性作为形式中的活生生的东西,代表着形式中的本质。这样一来,我们就拥有1)自在的本质和2)形式中的本质。鉴于形式中的本质就是A=A(本原并没有发生差异化),所以它和自在的本质是同一个东西,不可区分。现在,通过形式分化为两个从属的形式,一种可区分性应当被设定下来,亦即通过如下方式:
A(自在的本质)
——————————————
A=A(绝对形式中的本质)
(A/A=B)A (A/A=B)B
但是,由于这两个形式分别包含着同一个纽带(即绝对形式中的纽带),所以两个形式重新消解到绝对形式的本质之内,随之消解在自在的本质之内。
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了之前所处的位置。现在我们所掌握的,不是单纯的A=B这两个因素,而仅仅是两个统一体,也就是说,我们仅仅拥有一个进一步发展的统一体,但没有掌握差异。
但无论如何,绝对形式已经转化为两个从属的形式,或者同样的意思换个说法,整个原初本质已经完全内化(Einbildung)在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之内,而这必然是一条走向有限的、现实的差异化的道路。
(VII,427)通过更具体的考察,我们发现,这两个统一体之间有一个现实的差异,尽管这个差别还没有被设定为一个现实的东西。实在的统一体(以B为代言人)表现为存在,观念的统一体(以A为代言人)表现为存在的肯定。现在,由于存在本身已经是一种肯定,所以存在的肯定就是肯定的肯定,亦即第二个潜能阶次的肯定。
我们在这里看到,那个对于整体来说极为重要的“潜能阶次”(Potenz)概念第一次产生出来。我们第一次掌握了一个更高东西和一个较低东西——掌握了尊荣地位的区分。从尊荣地位来看,观念东西高于实在东西。——如果用公式来表达,大概是如下情形:
a)B,或者说存在,不可能独自存在着。由于那个绝不断裂的纽带的力量,B或A绝不可能独自存在着。也就是说,实在的存在始终只是B里面的A或以B为代言人的A;因此我们可以把它表述为
A=B(第一个潜能阶)
b)A同样不可能独自存在着,毋宁说,它作为第一个潜能阶次的肯定,必须以观念的方式把第一个潜能阶次包含在自身之内;因此它是
A2(第二个潜能阶次)
两个统一体或潜能阶次在绝对统一体之内重新合为一体,因此绝对统一体作为第一个和第二个潜能阶次的共同肯定,乃是A3。起初的A=A经过完满发展之后,其表述公式就是
A3/A2=(A=B)
但这样一来,除了单纯的尊荣地位的区分之外,同时还出现了更多的东西。第一个潜能阶次按其本性而言必须先行于第二个潜能阶次,因此这两个潜能阶次之间有一种优先性(Prior-ität)[2]和滞后性。实在东西是natura prius[本性上在先的东西],观念东西是posterius[本性上在后的东西]。诚然,通过这个方式,较低东西被设定在更高东西之先,但这不是就尊荣地位而言(否则这就会包含着一个矛盾),而是就实存而言。
(VII,428)现在,第一个潜能阶次的优先性仅仅意味着,实在东西相对于观念东西而言具有一种观念上的或逻辑上的优先性,但这还不是一种现实的优先性。我们仅仅指出,一种差异化确实是可能的,以及如何是可能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达到这种差异化的现实性呢?
无论如何,这种现实性的根据只能位于原初本质或上帝自身之内。正如我们看到的,即使在上帝内部绝对地看来,就理念而言,第一个潜能阶次也是先行于第二个潜能阶次——前者是natura prior[本性上优先的],后者是posterior[本性上滞后的]。因此,如果原初本质希望潜能阶次发生分裂,那么它必须把第一个潜能阶次的这种优先性设定为一种现实的优先性(把那种单纯观念上的或逻辑上的优先性转化为一种现实的优先性),也就是说,它必须心甘情愿地把自身限定在第一个潜能阶次上面,推翻各个本原起初在它自身内的那种同时性。关键在于,推翻同时性既不是意味着颠覆内在的或本质上的统一体(因为这个统一体并不基于同时性),也不是意味着割裂各个潜能阶次之间的纽带(因为只要第一个潜能阶次被设定,那么第二个乃至第三个潜能阶次也必须直接被设定)。即使第一个潜能阶次的优先性成为一种现实的优先性,绝对者内部的各个本原的同一性也没有被推翻,而是仅仅转化为各个本原的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在此之前,绝对者内部的各个本原是完全无差别的或不可区分的。同样,整个时间作为一个内敛的东西,作为统一体或永恒性,包含在绝对者之内。只有当上帝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限定在第一个潜能阶次上面,——只有当上帝心甘情愿地成为某一个东西(因为他本来能够成为一切东西),他才造成时间的一个开端(注意,不是时间之内的一个开端)。上帝退回到第一个潜能阶次,于是首先在自身之内设定一个限制,但由于这个限制与他的本质相矛盾(因为他按本性而言是全部潜能阶次),所以产生出从第一个潜能阶次到第二个潜能阶次的推进,随之产生出时间。现在,各个潜能阶次同时被设定为上帝的自身启示的各个时期(Perioden)。
此节的一般注释
(VII,429)1)确实,被动的限制意味着不完满,意味着力量的相对匮乏。然而自己限制自己,把自己封闭在某一个点里面,用全部力量紧抓着这个点,毫不松懈,直到它扩张为一个世界,这却是最高力量和最高完满性的表现。正如歌德说的那样:
谁若想做大事,必须凝神定气,限制之中方显大师。
封闭性力量蕴含着真正的原创性和根本力量。在A=B里,B本身恰恰是收缩性本原,而如果上帝把自身限定在第一个潜能阶次上面,我们更应当把这种情况称作“收缩”。收缩是一切实在性的开端。因此收缩的人(而非散漫的人)才是一种具有原初力量和根本力量的自然存在者(Naturen)。诚然,创世的开端意味着上帝的一种屈尊(Herablassung),他确实是屈尊进入实在东西,完全收缩为一个实在东西。但这件事情根本无损上帝的尊荣地位。基督教最伟大的地方恰恰在于展示出上帝的这种屈尊。反之,一个以形而上学的方式盘旋上升的上帝既不能打动我们的头脑,也不能打动我们的心灵。
(VII,430)2)上帝的[自身]限制或屈尊这一行为是心甘情愿的。因此除了上帝的自由之外,世界没有别的解释根据。唯有上帝自己能够打破他的本质的绝对同一性,随之为一个启示留出空间。当然,一切真正的,亦即绝对的自由又是一种绝对的必然性。因为对于绝对自由做出的一个行为,不可能提出任何进一步的根据;它是这样的,因为它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说,它是一个绝对的、就此而言必然的行为。通常说来,人们仅仅认为,有选择的地方才有自由,亦即首先有一个怀疑的状态,然后最终做出一个决断。问题在于,如果一个人[真正]知道自己欲求的是什么东西,那么他会无需选择就抓住这个东西;如果他还要做出选择,这就说明他不知道自己欲求的是什么东西,随之没有欲求。一切选择都是一个尚未澄明的意志带来的后果。如果上帝是ex ratione boni[出于一个好的理由]去行动,这恰恰意味着他仅仅拥有一个低级得多的自由。允许上帝在无穷多可能的世界里面选择一个最好的世界,恰恰意味着,仅仅让上帝拥有最低限度的自由。在我们这里,这样一个完全绝对的行为就是那个奠定了我们的性格的行为。性格同样也是起源于一种收缩,恰恰通过这个方式,我们给予自己一个规定性;这个规定性愈是透彻,我们就愈是有性格。没有谁会主张,一个人亲自选择了自己的性格;就此而言,性格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自由的产物——但它确实是一个不可估量的东西。因此性格同样包含着自由和必然性的这样一种同一性。
3)上帝的自身限制仅仅设定了时间的一个开端,而不是设定了时间之内的一个开端。因此上帝自己并没有被设定在时间之内。
时间被设定于实在东西里面。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实在东西不等于上帝自己,尽管它与上帝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上帝内部的实在东西是存在(Seyn)或实存(Existenz),而观念东西是实存者(das Existirende),后者作为实在东西和观念东西的统一体,是现实-实存着的、活生生的上帝。
时间被设定于实在东西(上帝的存在)之内。但作为整体的实在东西本身却不是位于时间之内。只有实在东西之内的个别受限物才会向前推进,发展自身。人们可能会问:“但这样的话,实在东西之内的这个时间岂不是为着上帝而被设定的,于是上帝看起来确实和时间搅和在一起了?”对此的答复是:由于差别——随之时间——被设定于实在东西之内,所以上帝内部又被设定了这个差别的肯定,即A2,一切以永恒的方式同时包含在上帝内部的东西,在A=B里面以时间的方式发展自身。现在,从上帝内部绝对地看来,也就是说,就上帝既非单纯的实存(实在东西)亦非单纯的实存者(主体),而是作为A3而言,由于A2和A=B在他之内处于稳固的联系中,所以A=B在作为主体的上帝(A2)里,或者说在上帝的意识里,直接地重新消解在他的本质的永恒性之中。
A2(作为主体的上帝)是时间的焦点或统一体。
(VII,431)A3或绝对地看来的上帝既非永恒性亦非时间,而是永恒性和时间的绝对同一性。一切位于时间之内的东西,在作为主体的上帝之内是永恒的,反之,一切永恒地存在于作为主体的上帝之内的东西,在作为客体的上帝之内是时间性的。
问题一:自身差异化(Selbstdifferenziirung)这一行为位于时间之内吗?这个行为是发生在一个无限的时间之前呢,还是发生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之前?——答复是:两个说法都不对。这个行为根本不在时间之内,毋宁说,它凌驾于全部时间之上,从本性来说就是永恒的。
问题二:宇宙有一个开端,抑或没有开端?答复是:宇宙有一个开端(因为它是有所依赖的),但这不是一个时间之内的开端。全部时间都在宇宙之内,宇宙之外没有时间。
真正说来,每一个事物(而不仅仅是宇宙)都在自身之内拥有时间。不存在什么外在的、普遍的时间;全部时间都是一种主观的、亦即内在的时间,每一个事物都是在自身之内而不是在自身之外拥有它。但是,因为每一个个别事物之前和之外还有其他事物,所以,尽管它仅仅拥有一种专属的主观时间,但它的时间还是能够和其他事物的时间做比较。通过这个方式,也就是说,只有通过比较和测量,才出现“时间”这一抽象东西。但自在地看来,根本没有时间。时间之内的实在东西仅仅是一个本质必须经历的各种限制。因此在真正的哲学意义上,我们只能说“某物经历了某一些限制”,而不能说“某物生活了某一段时间”。“某一段时间”这一规定只能通过比较而出现:但是,如果我是通过比较来考察一个事物,我就不是考察它自在的本身,亦即不是在哲学的意义上考察它。对于宇宙而言,这样一种错觉的全部可能性更是被完全摒弃了,原因在于,全部事物都包含在宇宙之内,宇宙之外没有任何事物,因此我们也不可能假定一个位于宇宙之前和之外的事物,用它的时间来测量宇宙。
[1] 根据《旧约 · 创世记》( 32:24-28 )记载,强悍的雅各和一个陌生人(实为上帝的使者)摔 跤一整夜,不分胜负。后来陌生人摸了一把雅各的大腿窝,雅各就成了一个瘸子。临 别的时候,陌生人给雅各祝福,让他改名为“以色列”,“因为你与神与人较力,都得了 胜。”——译者注
[2] 谢林后来多次明确谈到了“优先性”和“优越性”的区分。参阅谢林:《世界时代》,先刚 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8 年,第 32、235、439页。——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