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艺术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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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是人生的重要财富
(1925—1941年)

我的老家是一个叫袁家头(后改称西李村)的小村庄,在河北省深州城东南,那里土地贫瘠,十年九旱,偶尔雨水多时庄稼被淹,照样颗粒不收。

袁家头村是有名的武术村,男女老少都练习武艺。老人传说,祖辈中有一位叔爷爷武艺高强,独闯少林寺拜师学艺。3个月后他学艺已成,想要谢师还乡。但是少林寺有个规矩:离山的徒弟必须打出山门,或者留下武艺绝招再走。这天,少林寺中诸位武门高僧都已坐定,等待观看叔爷爷表演武艺绝招。叔爷爷要求一位粗壮的大和尚怀抱椅垫在一旁站定,还要求他能抱多少椅垫就抱多少。叔爷爷舞动着一丈多长的大白腊杆,抵挡群僧的进攻,就在这防守的间隙他忽然挺杆猛刺大和尚怀中的椅垫。只见大和尚双手撒开椅垫,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因为这招绝技,少林寺众武僧送我叔爷爷下山还乡。

◇三姑——当年的女侠

舞狮是袁家头村的另一绝技。每年的农历大年初一到十五都是舞狮表演的时间,在巡演中展现武艺技巧的大游行也在此时进行。袁家的舞狮队伍浩浩荡荡到各村拜年,狮队的先锋和两侧都是袁家武派的众弟子,他们手持刀、枪、棍、棒等兵刃护卫狮队顺利行进。狮队由三四辆骡马轿车殿后,里面坐着袁派武门的首领——我的祖父和叔祖父,还有武艺出众的女英雄——我的三姑。舞狮队在半个月内要走遍周围几十里的村庄,每个村庄的袁家门派弟子会摆设酒宴热情接待。等到了安排好的表演广场,舞狮队会在四张叠起的大木桌上表演,他们翻滚、腾挪、托举、蹿跃,最后跳到地上。有时,袁家头的舞狮队也会遇到别的武术门派的高跷队和舞狮队,如果两队互相谦让,“井水不犯河水”,就会平安无事;如果互不相让,那就要当场比武较量。有一次,袁家头的舞狮队和别的队伍比试,我的三姑手持白腊杆跳入比武场内,将对方头领打翻在地,获得众人的喝彩。

我的祖辈有习武的传统。我的祖父袁栋臣武艺出众,人称“单刀袁”。祖父是当地义和团的发起人,曾率领数千乡亲,联合沧州回民军攻打保定府。攻至保定城下时,八国联军已占领北平,慈禧太后仓皇逃出北京。之后义和团被镇压,袁家头村也被官兵讨伐。祖父带领全家逃亡到天津,靠卖苦力糊口。当时为修筑京汉铁路,政府在天津招工,我的父亲袁仲意辞别父母,报名参加修筑京汉铁路,到河南郑州做工。京汉铁路建成后,父亲由杂工做到机车烧火工,又做到司机。1923年2月,父亲参加了在郑州举行的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结果遭到北洋军阀吴佩孚的镇压。工人们举行大罢工,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二七大罢工”,京汉铁路因为这次罢工而全线停运。反动军阀出动军警搜捕罢工工人,我父亲和工友躲藏到了乡下。因参加“二七大罢工”,父亲被撤销了司机的职务,到列车上去做杂工,之后在餐车上做帮厨,最后做到厨师。

1925年我出生在郑州铁路边的小赵寨村庄,母亲跟我说过,在我出生百日的早晨,爷爷就把我裹在他的上衣里练踢腿等习武动作。从我四五岁起父亲就严格要求我每天练习武术,先从基本功开始,腰、腿、掌、拳,逐项训练,逐步习练祖传的“金刚拳”和刀、枪、棍、棒、剑等套路。每天早晚还要摆骑马蹲裆架式拳击厚纸:把一百张粗黄纸用布包好钉在墙上,开始时每次拳击一百下,次数逐渐增多,将纸打烂了再换新的,以此练习拳击的力量。每天拳击厚纸,我的小拳头都肿了,疼痛难忍又不敢碰触,父亲还让我继续拳击。我哭了,不愿再练了,母亲抱着我哭着向父亲求情。父亲大发脾气,把我从母亲怀中拉出来,打了我,让我继续练。他教育我:“男子汉练习武艺,再苦再累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又坚持练了下去,到七八岁时,父亲经常让我在亲友面前表演拳术套路,我屡获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