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伐镇州晋国失三将 保定州北平丧家邦（下）
乾宁三年，朱温与朱瑄、朱瑾兄弟争夺山东，派军攻打兖州、郓州。朱氏兄弟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命李存信率三万兵马前去救援。李存信屯兵莘县，命李嗣源率三百骑兵驰援兖州。李嗣源在任城大败梁军，解除兖州之围。不久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偷袭莘县，击败李存信。李嗣源殿后，掩护李存信撤退，李克用大为嘉奖，将其麾下五百骑兵命名为横冲都。从此，两河地区皆称李嗣源为李横冲。光化元年，李嗣昭出兵青山口攻打邢州、洺州，被梁将葛从周击败。李嗣源率部赶至，在高处摆开阵势，临阵大叫道：“我只杀葛从周，其余士卒不要妄动！”纵马驰入梁军阵中奋击。李嗣昭随后进击，终于反败为胜，击退梁军。此战李嗣源身中四箭，名动天下。天复元年，梁将氏叔琮率五万大军围攻太原，李克用困守太原城内。当时大雨连绵，城墙多有颓坏，太原危在旦夕。李嗣源与李嗣昭分兵四出，不时突攻梁军营垒。梁军粮草不足，最终只得撤退。李嗣源又率军追击，陆续收复失陷州县。氏叔琮在蒲县击败李嗣昭、周德威，率军追至晋祠，再次围攻太原。
李克用见形势危急，打算弃城逃往云州，遭到李嗣源等人坚决反对，只得作罢。不久晋军逐渐返回太原，李嗣源亲率敢死之士日夜出城突袭梁军，擒获梁军骁将游昆仑。梁军疲于应对，只得烧营退走。李克用病逝，世子李存勖亲自援救潞州，李嗣源与周德威分兵两路攻打梁军夹城。李嗣源指挥士卒砍掉梁军鹿角阵，并以柴草填平沟堑，从东北角攻入夹城。周德威随后也攻破夹城西北角。李存勖趁机发动总攻，终于击破梁军，取得夹城大捷，彻底解除潞州之围。此战李嗣源率先攻入夹城，与周德威二人并肩功居第一。柏乡之战时，李存勖见梁军强盛，有意激李嗣源出战，遂向李嗣源赐酒道：“卿见梁军白马都及赤马乎？真令人胆战心惊，天下无敌者也。”李嗣源大笑，饮掉杯中酒，而后挺身上马，率部直冲梁军白马都，生擒两员骑校。晋军士气大振，皆奋勇向前，由辰时一直打到未时，终于击溃梁军，取得柏乡大捷。此战李嗣源在梁军阵中往来冲杀，斩获颇多，因功升任代州刺史。周德威征讨燕王刘守光时，命李嗣源分兵攻取山后八军。李嗣源在广边军与燕将元行钦交战，虽七次射中元行钦，但也被元行钦射中大腿。元行钦最终不支请降，亦被李嗣源收为养子，后被李存勖索至麾下。天佑十三年，李存勖与梁将刘鄩战于故元城，李嗣源率三千骑兵鼓噪奋击，与李存勖内外夹攻，大败梁军。随后又攻占、洺、相三州，被改任为相州刺史。
天佑十四年契丹围攻幽州，守将周德威遣使告急，李嗣源力主救援，并请率五千突骑为前锋。李嗣源潜行溪涧，率军翻越大房岭，沿山涧东进。与养子李从珂拼死血战，击退契丹军多次堵截，进抵幽州城外六十里处。契丹骑军突然杀至，李嗣源纵马冲入敌阵，舞槌奋击，所向披靡，生擒契丹队帅。晋军随后进击，终于大败契丹，解除幽州之围。李嗣源班师，由此功进拜检校太保。天佑十八年，李嗣源联合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昭义节度使李嗣昭、沧州节度使符存审、定州节度使王处直、天平节度使阎宝、大同节度使李存璋、新州节度使王郁、振武节度使李存进、同州节度使朱令德，三次上表劝进，请李存勖称帝，并各献货币数十万，作为登基建国费用，均被李存勖拒绝。虽然如此，但李嗣源此举大慰晋王之意，故被视为心腹。因此闻报梁军来夺德胜北城，便命李嗣源挂帅出征，于此书接前文。
西元九二一年，唐晋天佑十八年，冬十月，已未日。李嗣源领兵来敌御朱梁大军，详审地理，分兵派将，先在戚城埋伏一彪人马，其后命令李存审驻扎德胜，用骑兵去引诱后梁军，假装害怕，示弱于敌。两军相遇，后梁兵见晋军不堪一击，于是争先恐后向前推进，不料进入埋伏，见晋王李存勖率领主力部队已经严阵以待。晋王见李嗣源已将后梁兵引至，遂命擂鼓，令三千名铁骑奋力出击。后梁兵大败，被晋军杀死杀伤无数，在逃跑时复又自相践踏，落入河中冰窟，损失两万余人。戴思远仅以身免，逃往杨村。晋军由此大胜，李存勖喜之不胜，战后叙功，任命李嗣源为蕃汉内外马步副总管、同平章事。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说晋军德胜大捷，举国欢腾之际，北边新州忽发来战报，说是定州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与其子新州团练使王都密谋，勾结契丹大兵入寇，掠夺新州诸边，大杀晋国之民。晋王大为惊怒，急遣李嗣源起兵前往抵御，一面欲自起大军，来伐定州。正在此时，定州义武军节度节副使、王处直义子王郁遣使来报，说自己大义灭亲，已将勾结契丹叛贼义父阖家擒拿，囚于府中，请令定夺。晋王李存勖这才松一口气，即命王郁代袭王处直之位，正式命为定州义武军节度使。旬日后边报传来，因前番契丹军大败于李嗣源之手，此番闻说又是这位煞神带兵前来，于是兵锋未交，已逃回辽东，新州边患遂平。
说话的！你道那王处直本为定州节度使，北平国一代诸侯，却因何被猪油蒙了心智，要招引契丹族入侵自己本土？其间缘由说来可气可愤可怜亦复可笑，且容说话人从头道来便知。史说王处直字允明，京兆万年人，非是别个，则便是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之从弟也。王氏祖辈世代都是长安富豪，其父名为王寮，伯父王宗，皆因经商致富。伯父王宗且曾出任唐朝神策军吏、金吾大将军、左街使，遥领兴元节度使。唐僖宗乾符六年，王处直从兄王处存因平定黄巢立功，被任为义武军节度使。从此王氏开始世袭统治定州，而王处直亦出任王处存辖下易州、祁州刺史。乾宁二年，王处存去世，子王郜继任义武节度使，从弟王处直为后院中军都知兵马使。光化三年，朱温派大将张存敬进攻定州，王处直建议据守城池以逸待劳抗敌，孔目官梁汶坚执我众彼寡，不能示弱于梁军，宜主动出击，王郜从之，派叔父王处直在沙河抵抗张存敬，结果大败，死者过半。随即部队哗变，众将推举王处直为留后，率兵回定州驱逐节度使王郜。王郜逃归晋王李克用处，王处直自为义武节度使。
张存敬大军进围定州，朱温亲至城下，王处直登城问道：“我对朝廷尽忠侍奉，未尝侵犯大王领土，今来攻我为何？”朱温答道：“因你依附河东李克用，故而伐之。”王处直答道：“我兄王处存与晋王李克用同为朝廷平定叛乱，分封区域接近，且互相结为姻亲，故此修好往来，是为常理。今我兄既殁，某自今而后臣服于大王，又有何不可？”朱温许之，王处直遂出绢十万匹，犒劳朱温三军。朱温回师，即上表唐帝，封王处直为义武军节度使，累封太原郡王。梁开平三年，朱温封王处直为北平王，北平国政权正式建立。次年，后梁派兵进攻镇州，赵王王镕向晋王李存勖求救，王处直也表示愿意弃梁投晋。晋王派兵救援王镕，王处直率五千精兵出征，大败梁军于柏乡。其后十数年中，王处直皆随从晋王征战。
王处直虽然归附于晋王李存勖，但却保持割据，自主于北平国，专制于义武镇，统有易、定、祁三州，治于定州。北平国东北与桀燕比邻，南与赵国、后梁相接，西部晋国，处四战之地，能称雄二十二年之久，王处直亦非凡夫欲子，由此可知。王处直极好巫术，适值患病，有道士李应之用旁门左道医治得愈，王处直便以李应之为神人，极为宠信，令着道装为行营司马，军政大小事情皆委以决断。李应之原在陉邑收养一义儿，名叫刘云郎，时因王处直无子，遂以刘云郎让之，说此子生有异样，后必大贵。王处直便收其为养子，改名王都，因而更加宠信李应之。于是李应之愈加骄横了，征集壮丁另立新军，治于博陵坊，四面开门，皆用左道之术治军。王处直部下诸将皆以为患，但无人敢言。幽州节度使李匡俦借道中山，前往京师，王处直派甲士埋伏城外以防不测。李匡俦军走后，甲士进城包围李应之府第，擒杀之。随后进见王处直，请杀王都，王处直不从。次日对甲士论功行赏，王处直暗地记下姓名，自队长以上将领，在其后二十多年里都被以各种罪名杀死，无一人幸免。
至赵王王镕被其养子张文礼弑杀，李存勖派兵讨伐，王处直便与部下将领商议道：“镇州乃是定州屏蔽，张文礼虽然有罪，但镇州若被晋王吞并，定州必不能独自生存。”于是派人请求李存勖不要发兵。李存勖将张文礼写给后梁末帝蜡书寄给王处直看，并附书说道：“张文礼弑君杀父，复又背叛我大晋，与仇敌结盟，岂可不伐？”王处直便知无力谏阻，又不敢与晋王以刀兵相见，这才想出奇招，欲借代北辽东契丹国势力入侵北边，使晋王无力征伐镇州，籍此以保定州屏藩。话说王处直有子名王郁，在从兄王郜逃亡晋国时，亦随其逃到晋阳。晋王李克用喜其雄伟有才，便把女儿嫁之，且封为新州防御使，使镇守北部边境。王处直由是使人寄书于亲子王郁，命其因职务之便勾引契丹进军入塞，来牵制晋兵止伐镇州。并在书中许诺，可废王都，使王郁成为定州节度使继承者。不料此事被王都得知，乃起杀心。
王郁果然引来契丹军入境，但引狼入室便不可控，在新州之地大杀平民，抢掠府库钱粮，并不寻找晋军交战。定州民众知是王从直勾引契丹军入境，无不切齿怨恨。王都手下小吏和昭训劝王都趁机举事，于是王都发动兵变，将王处直软禁在西宅。事后，王都即上书晋王，供出义父王从直与弟王郁里通外寇卖国之事，并自称义武军留后，大肆杀戮王氏子孙，以及王处直手下将领。因北平国乃独立之国，并非自己直系藩属，晋王李存勖亦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回书允准其请，敕封王都代替王从直本兼各职，为北平国之主。两年之后，梁龙德三年正月十八日，王处直于幽闭中忧愤去世，享年六十一岁。又六年，即后唐天成四年二月，定州城终被后唐攻破，王都及家属全都自焚而死，北平政权也随之灭亡。
按下镇、定二州之事，再说江东吴国。说话人在前文书中已为详表，南吴国创始者乃杨行密，初封淮南节度使，再封为吴王。杨行密逝世，其子杨渥继位，但喜好游乐，又排挤功臣宿将。于是部将张灏、徐温发动兵变，杨渥被架空权力，并在梁开平二年被杀，由其弟杨隆演继位。杨隆演即吴王位，改元武义，由于徐温独掌大权，杨隆演无法控制朝政，只在位一年便郁郁而终，由其弟杨溥继位。杨溥虽名为王，大权依然在徐温手中。且说徐温字敦美，海州朐山人，青年时以贩盐而为强盗。杨行密在合肥起兵时，徐温隶属其帐下，与杨行密共同起事者另有刘威、陶雅等人，当时号称三十六英雄，皆随杨行密征战立国，唯独徐温未有战功。天复二年六月，杨行密发兵讨伐朱温，以副使李承嗣主持淮南节度使府中事务。军吏欲以大船运送军粮，徐温时任都知兵马使，于是说道：“淮泗运路多年不曾通行，芦苇堵塞，淤积甚重。请用小艇，也许容易通行。”吴军到达宿州，适逢久雨不停，大船载重不能前进，兵士皆面有饥色，然而小艇先到，故此解困。杨行密因此认为徐温才能出众，始令其参与军事。天复三年，杨行密派王茂章攻打安仁义，徐温率兵会同攻击。安仁义不知对方增加军队，徐温奋力攻击，安仁义因而败亡。同年九月，杨行密欲诛杀朱延寿，徐温采纳其门客严可求之计，让杨行密假装眼疾召而杀之，兵不血刃。徐温因功升任右衙指挥使，始谋朝政大事。正是：只因腹隐纵横计，便使吴家改姓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