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认知诗学的主要特征及其理论定位
1.2.1 认知科学与文学研究的多界面结合
认知诗学,顾名思义,是认知科学与文学理论的结合。因此,认知诗学具有两个主要的特征,即跨学科性和科学性。首先,认知诗学具有显著的跨学科性。跨学科性是在新的后现代社会语境,尤其是文化研究兴起之后出现的一种学术研究特点。这一特点“使得文学研究走上了一条多学科知识互涉的道路,学科间性的知识视野初现端倪”。李正风在《科学知识生产方式及其演变》中,分析了科学知识生产的几个新特征,其中之一就是“学科研究”与“超学科研究”并重。在书中,李正风指出,“越来越多的复杂的问题所涉及的不是单一的学科范畴,往往需要多学科范围内的知识的作用才能有效地加以解决”。由此,“在以学科为基础的知识生产模式下形成的学科界限和学科壁垒不断被消解”,形成了“多学科合作的研究,以及跨学科的研究”。因此来看,在后现代知识生产的知识语境下,跨学科性来自后现代性的要求,就像学科自主性是现代性的一个诉求一样。认知诗学就是在广泛借助西方现代认知科学理论,与“人工智能、认知心理学、后乔姆斯基语言学、心智哲学、神经科学和进化生物学等认知科学不同领域的对话,从中汲取灵感、方法和研究范式”而发展起来的,这就让认知诗学成为一门以文学为研究对象的跨学科研究。赵秀凤指出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中,“文学交流图景发生了巨变,促使我们重新审视文学性、审美性、文学交流过程等传统概念,也影响着我们对认知诗学学科内涵的理解和对其研究疆域的框定”。认知诗学的这种显著的跨学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研究能力与创新能力。一门学科的诞生,只要它能为该领域研究带来新的进展突破,那么它就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必要性。
1.2.2 认知诗学作为基础诗学
认知诗学是兴起于西方的一种现代文艺理论或文学批评方法。虽然传统范式下文学研究也存在文学的认知性研究,但认知诗学真正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科、文学理论、文学批评方法,是近30年来的事情。认知诗学的形成借助了西方现代认知科学的相关理论,尤其是认知语言学、认知心理学、人工智能等学科。最早把认知科学理论运用到文学研究中的是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的楚尔(Reuven Tsur)教授,他于1983年正式提出了“认知诗学”这个概念,并在1992年出版了其早期认知诗学研究的成果集《走向认知诗学》。《走向认知诗学》被公认为认知诗学研究的开山之作。楚尔把认知诗学界定为“一种文学批评理论,是使用认知科学提供的工具,探究人类的信息处理过程如何影响和制约诗歌的语言与形式,为文学文本结构与所感知效果之间的关系做出系统的解释”。楚尔之后,认知诗学有了新的发展与突破,不满足于仅仅把认知诗学当作一种处理文学文本信息的工具,美国认知诗学理论家弗里曼(Freeman)认为认知诗学是“研究制约文学反应和诗歌结构的认知过程,为文学感知提供理论认知基础”。斯托克威尔(Stockwell)认为认知诗学是“关于文学的阅读”,是“对文学的一种思考方式”。认知诗学作为一门新学科,其30多年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楚尔为代表人物,该阶段研究内容的特点是基于分析哲学来研究认知诗学,结合第一代认知科学研究与诗学研究的新成果,从认知心理学、心理语言学等相关语言学视角对诗歌进行探析;第二阶段:以莱考夫(Lakoff)、特纳(Turne)、吉布斯(Gibbs)为主要代表人物,研究内容特点是运用认知语言学和认知心理学理论中的日常认知机制理解文学作品,把认知语言学的理论成果与文学本身的特征结合起来;第三阶段,以斯托克威尔、Ganins、Gerard Steen为代表人物,该阶段研究特点是明确提出认知诗学研究的目的为文学文本阅读,运用认知理论和认知方式探析如何精确解读并准确理解文本,强调对文学文本的信息处理分析方法和文学阅读的体验性、互动性及文学语境性。虽然认知诗学取得了一定的显著成果,近几年也受到国内外研究者的关注,但总体来看,认知诗学的发展时间短暂,“认知诗学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还存在一些理论上的分歧与含混”。我国认知诗学学者熊沐清教授就指出,目前关于认知诗学理论上存在的含混与分歧总共有三类,即“认知诗学是一门学科、一种文学理论体系或者仅仅是一种研究方法?认知诗学的目的是对文学作出某种新的解释新的发展,还是仅仅对已有结论作出新的阐释?如何实现认知诗学的本土化?”由于不同学者对认知诗学的关注点不同,借助的理论基础不同,作为一门学科就受到了一些学者的质疑。“认知诗学和文体学探索成果的地位更受到人们的质疑。”他们认为“认知诗学分析的目的就是理性地解释在当时情形下,读者如何实现解读”,但“靠自身并不能实现解读”,不能给出解读的新意。有的学者则指责认知诗学借用认知科学的理论范畴,对文学进行机械的解读,忽视了文学的审美性。面对众多的指责与难题,笔者认为从认知诗学的跨学科特征的创造性、任务、功能来看认知诗学,它并非一种机械的诗学,而是一种基础的诗学,为传统的文学理论、文学批评的发生提供了认知基础。所有传统的文学阐释、文学批评之所以可能,是因为人具有认知能力,而认知诗学则挖掘出了读者之所以能够阅读、作者之所以能够创作的认知图式或认知机制、认知基础。因此,认知诗学是一种基础诗学。
上文我们提到,认知诗学具有显著的跨学科性。认知诗学的这种显著的跨学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研究能力与创新能力。而认知诗学作为基础诗学恰恰是建立在其跨学科性及其创造性之上的。因为认知诗学中的跨学科性包含了认知科学性这一学科视角。以认知神经科学为研究视域,进行审美活动的人类学研究,可以发现:“人类审美活动的发生要以人类抽象思维能力的产生为智能前提。”认知诗学的跨学科性中所具有的认知科学相关学科恰恰把这一问题提到了台面上来。一种诗学作为基础诗学,需要在人的认知科学研究取得一定成果并与之相结合之时才成为可能。同时,跨学科性是后现代人文社科学术研究的要求,也是文学研究的要求。认知诗学是认知科学与文学的结合,它“能够把语言和经验的个人和集体效果结合在一起——成为调整这一过程的方式”。同时它的“另一个意义就是针对各式各样忽视作者和读者作用的形式主义的反驳”。形式主义否定主体心灵的作用,社会政治批评又忽略了主体、形式方面的作用,过于看重社会、权力、经济等外在因素。而认知诗学能够把主体、社会、心灵、形式结合起来,从认知的角度对文学进行全新的研究。文学认知总是主体、社会、心灵与形式主客交互的结果,认知诗学真正做到了文学研究四大要素的兼顾与融合。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认知科学与文学研究应当是相互渗透的”,有的学者倡导“在人类认知框架下重新建构文学研究”。这种文学研究的认知重构其实就是在给以往的文学研究范式寻找一个基础,即认知基础。文学研究是复杂的,任何单一的学科理论的研究都是不能穷尽其本质与问题的,而恰恰是要建立在一门跨学科性的学科之上,才具有接近文学真相的可能性。认知诗学研究是认知科学与文学的结合,它的跨学科性的特征在于给予了文学研究一个认知的研究视角。这个视角却又是基础性的,是发生学的。李泽厚先生认为,“发生学研究不只是经验科学,而且具有本体论的哲学意义”。发生学具有本体论哲学的意义,而发生学同样是一件事物之所以发生的基础性研究。因此认知诗学对文学活动认知机制的挖掘就是一种基础诗学。因为认知告诉了我们文学创作与阅读的基础是人的认知能力。而真正作为一门科学的认知诗学理论或学科的发展之所以到了21世纪才逐渐兴盛起来,恐怕也是与人类科学发展的客观进程相联系的。只有人类越来越具有认识自己真相的能力的时候,文学的认知研究或者说人类认知科学的研究才得以建立。“认知诗学的出现首先应归功于人类认知科学的发展与进步。”因此,由于其与认知科学的联姻,认知诗学的跨学科性以及产生的学科创造性足以给人类千百年来无基础的诗学研究建立一个基础。认知诗学作为基础诗学的基础性就由其特殊的跨学科性提供了理据。
认知诗学是一门新兴的基础诗学,它的跨学科具有巨大的创造力,就现实研究成果来看,这一点也得到了表现。认知诗学的首倡者,以色列的楚尔教授研究成果丰富,他早期出版了认知诗学的发轫之作《走向认知诗学》,近期的理论著作有《认知与历史诗学之间》《空虚之岸:认知诗学研究》。《走向认知诗学》是一本厚达574页的里程碑式的著作,该书“以聚合型与发散型为文体的两端,以激情和睿智作为审美的两端,从七个层面对诗歌进行研究,对崇高、荒诞等美学概念从认知科学的角度做了科学的解释”。这部著作在印象式批评和形式主义批评之间搭起了桥梁。形式主义、新批评、结构主义等看起来很科学,但有时难免偏离审美本身,因为文学是否美最终还得依靠主观感受来判断。印象式批评比较重视人的感受,但有时显得主观性较强,缺乏科学的严谨性。楚尔的认知诗学在两者之间架起了一道桥梁,为文学研究开辟了广阔的新天地。《空虚之岸:认知诗学研究》“收集了楚尔30多年对宗教、神秘主义、冥想诗的语言与风格的探讨,研究这些类别的诗歌中明显的宗教与神秘经验,探讨诗人表现这种经验的方式以及读者对这些诗歌的感知”。与认知诗学导论紧密相连的是2003年加文斯和杰勒德·斯汀合编出版的《认知诗学实践》,此书介绍了更为宽泛的认知诗学研究范式,为认知诗学的发展做出了理论贡献。斯托克威尔2002年出版了《认知诗学导论》。该书被认为是英美在这一领域的第一部有价值的入门书籍,它论及认知语法、图式理论、可然世界、文本世界、语境框架、图形-背景理论和智力空间等理论。弗里曼是美国认知诗学的领军人物,对认知诗学的上述基本问题,有独到的认识和主张。她发表了一系列有影响力的论文,如《隐喻的意义:狄金森的概念世》《狄金森隐喻的认知解读》《诗歌与隐喻:文学的认知理念》《文学分析中的认知图式》《象似性的文学意义——诗歌中的认知诗学与文学理念》《认知诗学:冲破文学研究与语言学间的界限》《文学研究中的认知语言学模式:认知诗学的艺术》《诗学象似性》等著作。她的诗学象似性影响最大。诗学象似性是一种审美象似性。她指出,诗学象似性“是结果性的,而不是原因性的,也不是复制意义上的再现,是一种审美象似性,它的获得来自于运用完整的符号表征,以便抓住并表现意义与形式在创造前范畴现实的相似性中的关系,这种相似性来自动机成分相似和摹仿三者的整合。我认为诗学象似性产生的条件在于:促成整合的类属空间的成分结构依赖于隐喻图式”。弗里曼认知诗学比较重视文学的审美和情感体验,对审美与情感体验的强调使得她的认知诗学不同于欧洲的认知诗学主要从认知心理学、认知语言学对文学进行认知研究,弗里曼扩展了认知诗学的研究领域,抓住了文学的审美性与情感性特征。她提出的诗学象似性理论就是对该学术使命的最佳诠释。
国内从事认知诗学的学者也很多,包括申丹、熊沐清、赵秀凤等著名学者。除此之外,在国内已有大量的认知诗学视野下的文学研究、文学批评的论文。根据知网的数据,笔者初步统计,以认知诗学为选题视角进行文学研究的论文有500多篇,其中包括一些硕士学位论文和博士学位论文。
很显然,作为一门新兴的跨学科性的认知诗学,它的跨学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理论潜力和开阔的学科发展前景。我们深信认知诗学将会以更加包容和开放的姿态,进一步拓展疆域,突破发轫之初的基于认知科学的诗歌研究范式和之后的认知语言学应用范式,立足于普遍体验认知和社会文化认知,面向一切文学样态,为文学研究带来新的增长点。
认知诗学是一门新兴的学科和文学理论、批评方法。作为新的文学学科和理论,它的任务是什么呢?楚尔认为认知诗学“试图解决文学语言如何受到人类信息处理的制约这一问题”。也就是人类是如何运用其心智(认知能力或认知机制)来进行文学创作、阅读,并以此“对传统批评方法根据内省直觉地意识到的文学效果做出了强有力的解释”。很显然,楚尔的认知诗学就是要求把认知诗学看作一种基础诗学,一种关于阐释的阐释学——一种发现我们的文学活动是在什么样的认知机制下实现的诗学。弗里曼认为“认知诗学的学术使命是通过发展更加科学的方法论解释作家创作和读者理解的过程和方式”。弗里曼本与楚尔在认知诗学的任务上存在差异(前者更强调审美性与情感,后者更强调认知诗学作为一种批评工具与方法),但就两者论述来看,都是在认知诗学视野下强调作者、读者的文学活动的过程的解读,也就必然要求认知诗学要去发现与挖掘作者、读者相关文学活动审美发生的认知基础。因此,认知诗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挖掘文学活动发生学原理的诗学,这一诗学我们可姑且名之为基础诗学。有鉴于此,笔者提出以下观点,即认知诗学的任务是为传统的文学研究的可能性提供认知基础。传统文学研究之所以可能,恰恰是因为人存在一种认知能力。这种认知能力是传统的文学研究未能发现的,它一直处于一种遮蔽状态。而认知诗学的本体论任务就是为传统的文学研究提供一个坚固的认知基础。从认知诗学的视角出发来看,传统的文学研究是一种“空中楼阁”,如形式主义批评、印象主义批评等传统文学理论虽然能够解释文学相关现象,但并未给“为什么我们能够解释这些文学现象”提供认知理论基础。认知诗学运用现代西方认知科学理论,提出了一系列的文学认知范畴,如认知图式、图形-背景、认知隐喻、心智空间、可能世界、原型理论、诗学象似性等。这些范畴构建了传统文学研究范式的认知基础。鉴于篇幅限制,本节仅以认知图式、原型理论、概念隐喻三个范畴来进行论述,希望以此把认知诗学当作一种文学研究的基础诗学来对待,进而加大认知诗学研究的力度、广度与深度。
认知诗学的图式理论来源于认知科学。认知图式理论的含义是“以等级层次形式储存于长时记忆中的一组相互作用的知识结构或认知能力的建筑砌块”。人靠这些储存在大脑的认知图式来理解世界。人的认知图式“不是各个部分简单的机械相加,而是按照一定规律由各个部分构成的有机整体”。根据图式的运作方式,鲁梅尔哈特提出了“图式的增加、图式的调适和图式的重构”三种运作方式。认知诗学借用这一理论,认为文学活动中也存在认知图式,“而且文学图式是一种具有自身类型和特征的建构性的图式,是组织我们的文学阅读的更高水平的概念结构”。有了这些文学认知图式,读者就具备了解读文学作品的基础与能力。在阅读过程中,如果读者的原有图式与文本的图式构成了冲突,那么就对读者的认知图式进行了一次重构,从而更新了读者原有图式。读者在这一阅读冲突中,也因为图式的“陌生化”而感受到作品的美。如果读者的图式与文本符合,则作品的阅读会增加图式在读者脑海中的印象,使得图式加强。如果读者没有任何认知图式,那么他们无法进行文学阅读。很显然,认知诗学的图式理论为文学活动提供了坚实的认知基础,为读者阅读过程提供了一个理性的说明。
认知诗学的原型理论发展于认知心理学。认知心理学原型范畴理论认为原型范畴理论涉及两个重要的概念,即家族相似性和原型。原型范畴由原型和边缘构成,原型是该范畴中的典型性成员,其他成员处于范畴的边缘位置。认知诗学的原型理论不同于传统文学理论下的原型理论。原型批评理论家弗莱试图运用集体无意识与人类学期发现人类文学历史长河中隐藏着的原型。原型在传统文学批评中,往往指人物原型。而在认知诗学的原型理论中,它不仅仅局限于人物。那么什么是认知诗学视野下的原型理论呢?“认知诗学中有一个惯例法则,认为诗学话语需要特定的认知过程和原则,根据该法则,读者选择各种与不同类型的话语文本(诗学的、非诗学的或报告性的等等)相关的‘阅读策略’,一旦给定话语文本的读者确认其所读为诗学或文学话语,他就会立刻转移到与之相关的阅读模式,并运用与这一特定类型话语相关的阅读惯例和原则。这一法则的具体运用就是原型理论。”在原型范畴理论中,“原型指能体现该范畴特点的最完美成员,是由人的判断所决定的,其典型性是指范畴中出现或使用频率最高的概念和词语”。比如,当我们在文本中遇到“菊”这个词,那么我们马上就会在心智空间浮现出关于菊花的原型——它的形状、色彩、大小等会出现在脑海中,构成了我们阅读作品的基础。我们带着这些原型知识进入作品的阅读。同时我们还会联想到关于“菊”的相关文学性原型知识。在中国文学中“菊”代表君子及其品格就是文学领域中关于菊的认知原型。有了这些文学原型知识,我们才能欣赏作品。而阅读过程中审美愉悦的产生则是在原型知识、文本语境、文本的语言、时代环境、文学认知图式、主体的认知能力的交互作用下产生的。这其中主体的感知、体验、认知能力始终是阅读及其审美效果产生的基础。“可以说‘原型’既是诗人创作的基础,又是引发读者一系列审美活动的必要条件。”认知诗学的原型理论则为主体的文学活动挖掘出“之所以然”的基础。
认知隐喻不同于传统修辞学意义上的隐喻概念。认知隐喻是认知诗学的理论范畴。对传统修辞隐喻做出相关论述的人主要是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认为隐喻是一种非主流的语言现象,它歪曲了客观事实,是一种修辞手法,意在增加文学作品的审美效果。认知诗学的认知隐喻“提出隐喻是一种思维方式的观点”,一种通过语言反映出来的人类的认知方式,它“是人类以始源域来理解目标域;其中,始源域依据人们的经验产生,具有完整连贯的结构,其中的概念较为具体;目标域结构相对模糊,其中的概念较为抽象”。把隐喻看作一种认知方式,因而认知诗学认为认知隐喻的实用范围就比传统隐喻仅仅局限在审美文本要宽广得多。但这也成为传统隐喻观的学者批评认知隐喻不能分析诗歌审美效果的优劣的借口。虽然认知隐喻在处理美学文本时存在这一缺点,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即认知诗学的隐喻观把隐喻看作人类的一种认知方式,文学活动中的隐喻以认知隐喻为基础。它为文学活动发生的可能提供了一种基础的阐释,也为文学研究活动提供了坚实的认知理论的基础。
以上认知诗学的三个认知范畴是存在于人心智空间的一种认知能力,我们在进行文学创作、阅读时都是以这些认知机制为基础而进行的。想象一下,倘若人没有认知能力,又怎么进行文学活动呢?传统的文学研究未能挖掘文学研究活动中的认知基础,而是笼统地在理性与非理性的二元对立观下把文学活动排除在认知能力之外,把文学看作一种非理性的、直觉的审美活动。而认知诗学却推翻了这种传统的认识,开辟了文学研究的认知领域,而且是文学研究的基础领域。认知诗学作为一种基础诗学特性及其意义跃然纸上。
“认知诗学是认知框架下的新文艺理论,主要研究文学与认知的关系。认知诗学以认知体验性为出发点,采用心理学的方法,运用了认知语言学中的相关理论试图解释文学语篇中一一产生的动态过程。”根据上面的论述,认知诗学为文学活动提供了坚固的认知基础,也就是提供科学的理性的客观的认知依据。这是认知诗学的本体论任务,同时也是认知诗学的功能。除此之外,认知诗学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提高读者的阅读能力。当我们知道文学创作、阅读中的认知机制后,我们就可以运用这些认知范畴去反省自己的阅读过程,带着这些认知范畴去阅读文学作品,这就我们读者的阅读提供了一种新的阅读范式或阅读工具,从而提升读者的阅读能力。这是认知诗学的功能之一。作为一种全新的诗学,认知诗学必须要为文学批评带来新意,从而具有存在的合法性。因此,认知诗学不仅仅是一种基础诗学,它和其他任何一种传统诗学一样能够作为一种文学批评的工具,为文学的阅读与阐释提供新意。国内学者熊沐清对此有相关论述。他认为“认知诗学的根本任务或存在根据是‘从解释到发现’,就是要力求发现作品效果的新的原因、作品新的涵义或新的美感。所谓‘发现新的原因’即对人们业已感知的文学效果做出新的解释,或对读者的阅读做出新的解释。‘发现新的涵义’则是要对文本读出新意,发现别的阅读方法未能读出的涵义或未曾关注的某一侧面;而‘发现新的美感’则是对文学效果的进一步发掘,发现文本新的形式特征和美学价值,得到新的审美体验”。虽然熊沐清教授认为认知诗学的根本是“发现新意”,与本书主张认知诗学的根本任务或本体论任务是建构文学研究的基础诗学这一观点相悖,但熊沐清教授的论述肯定了对文学作品进行新的阐释与意义挖掘是认知诗学的一项功能。
显而易见,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认知诗学由于其跨学科性所具有的理论创造力、给传统文学研究范式提供认知机制与可能性的基础性以及它的多种文学功能,它作为一种基础诗学的重大意义逐渐得到体现。然而,作为一门基础诗学,认知诗学在国内还处在起步阶段,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与学科认同。而跨学科性是后现代文化语境下的必要要求。从认知诗学的跨学科性来看,认知诗学的研究范式符合时代的文化语境。这一点为认知诗学研究提供了时代性。文学研究的时代性的要求就是一种急迫性与必要性。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认知诗学跟着时代的步伐,为文学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范式与路径,因此,对于中国文学学者来说,我们应该加快认知诗学研究的步伐,去耕耘一块被我们遗忘的研究领域,不断地去巩固与挖掘传统文学研究范式的基础与意义。本书就是运用认知诗学的基础诗学功能去挖掘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发生的认知机制。可以说,这种研究不仅有利于推广和加强认知诗学在国内的传播与应用,同时也可以让德里达晦涩的理论得到更加科学、客观的展现,给读者提供了一条更加简便、客观、科学的理解德里达的认知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