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中的“暗物质”

但是，无须赘言，经济体系的运转并非仅仅依靠有形资产投资。例如，斯坦斯特德机场的资产包括停机坪、航站楼和卡车，此外还包括看不见、摸不着的物品——精密软件、同航企和零售商签订的重要协议，以及内部专有技术，企业也同样为这些物品投入了时间和资金，并且它们对机场所有者而言具有可存续价值。但是这些物品并不是实体物品，而是创意、知识和商脉网络。经济学家将其称为“无形资产”。

“经济或许会变得依赖于无形物品”的理念早已有之。20世纪六七十年代，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和丹尼尔·贝尔便已谈及“后工业”时代的远景。到了20世纪90年代，随着电脑和互联网影响力与日俱增，人们也逐渐意识到了非实体物品的经济重要性。社会学界开始讨论“网络社会”经济和“后福特主义”经济的概念，商业大师们鼓励企业经理人思考知识经济时代的发展之道，经济学界也开始研究如何将研发及其产出创意纳入经济增长模型。黛安娜·科伊尔的著作《无重的世界》（The Weightless World）一书用书名简明扼要地概括了这一经济形态。查尔斯·里德比特等人甚至断言，人类很快就会“凭空生活”。

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破裂也粉碎了部分有关新经济的空言妄想，但这并未妨碍经济学界继续探究经济体系的变化。在此背景下，2002年，多位经济学家参加了在美国华盛顿召开的“收入和财富研究大会”（Conference on Research in Income and Wealth），他们在会上探讨了究竟应如何测度“新经济”下各种类型的投资。在会议期间及随后的日子里，任职于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卡罗尔·克拉多和丹·希克尔以及马里兰大学的经济学家查尔斯·哈尔顿为新经济投资类型的研究构建了一套框架体系。

在此次会议召开之时，微软的市值冠居全球，以该企业为例进行分析有助于我们了解这些投资有哪些类型。2006年，微软市值约为2 500亿美元。从其资产负债表可以看出，企业资产估值为700亿美元，其中600亿美元为现金和各类金融工具；而厂房和设备等传统资产的价值仅为30亿美元，只占微软资产的4%和市值的1%。以当时常规的资产会计角度看，微软堪称现今时代的经济奇迹：其代表了一种没有资本的资本主义。

此次会议后不久，哈尔顿对微软的财报进行了梳理，并阐释了企业颇具价值的原因。哈尔顿指出，微软拥有一整套的无形资产，这些资产“通常涉及特定产品或特定流程的开发，其实质是通过打造、优化产品平台以提升企业在特定市场竞争力的组织能力投资”。其中包括微软投资研发和产品设计所产出的创意、微软的品牌、供应链与内部架构，以及培训形成的人力资本。尽管这些无形资产不像微软的办公楼或服务器那样具有实体特性，但它们同样具有投资的种种特征：先期需要微软投入时间和资金；一定时间后方可为企业创造价值。但在当时，此类无形资产在企业资产负债表中并无体现，自然更不可能纳入国民经济统计。克拉多、哈尔顿和希克尔的研究也推动了其他研究者运用调查问卷、现有数据和三角互证估算经济各领域的无形资产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