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像个老师一样
“你不问一句为什么?”他眼神热切。添戈却没有抬头,放下笔,她已经又坐回桌边,继续完善设计图,只有温润的声音流淌出来:“情绪万千,哪能都去问句为什么。”
彭辛心里憋屈,添戈礼貌的漠视无可挑剔,更让他心烦气躁。
“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他忽然说:“关心朋友难道很难吗?”
“我以为我帮助你,已经足够表达我们是朋友了。”添戈在做事时头脑异常清楚,会仔细甄别入耳的每一句话,会急速做出最本能的反应。相比平时仙人一样的生活态度,即便略有锋芒,彭辛却乐于看她这副样子。
那让他觉得公平,好像自己说的每句话,确实流进了她的心。
“可我希望你能关心我一句。”彭辛咬牙,索性做一回黏皮糖,即使他手心都因此而出汗。
很多人害怕表露感情,其实是害怕和盘托出后,不能面对结局。
然而他自认现在无所畏惧,反正你不接受,顶多我离开你。
起码他做足了准备,所以添戈不为所动,也在预料之中:“小孩子才希望朋友事无巨细。”
“难道你从不关心朋友?”他试图绝地反击。
添戈悠悠哉哉,毫不畏惧:“当然关心,但他们显然无需提醒就懂得爱自己。”
彭辛咬牙:“那你说我不爱自己?”
添戈回:“还不够爱吧。”
“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现在在问我。”
彭辛住嘴了。
好一会儿,室内静得出奇。屋外忽然有狗叫,添戈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微胖的身子从玻璃门外一闪而过。
她停顿一会儿,复又低头,彭辛已经捡回语言表达能力,决定换个方向进行攻击,可以保护自己毫发无伤,还能刺探情报:“你有很好的朋友吗?”
“哪一种?”
“……还有哪一种?”出师不利,一语毙命。
“有在一起吃喝玩乐的,还有在一起追求梦想的。”
“不能一样吗?”
添戈目不转睛,声音却沉稳安静,叫人不敢怀疑她只是随便说说和听听:“当然不,吃喝玩乐无法顶替梦想。”
“追求梦想的人不能一起吃喝玩乐吗?”
“吃喝玩乐是人生趣味,追求梦想是生命意趣,不能混为一谈。”
“……”彭辛忍不住爆粗口:“怎么这么复杂!”
添戈笑了声,替他搬开砸在脚上的石头:“你不如问,身边有没有肖自强那样的朋友。”
“我们俩属于哪种?”
“最好的朋友。”
彭辛:“……”居然拿他的话绕他,年轻的男孩儿牙痒痒。
添戈不逗他了,正儿八经的回:“有一个。”
彭辛差点没摔桌子,没好气的趴在桌上,反映了好会儿,吐槽:“才一个?”然后嗤笑。
添戈挑眉:“一个我就很满足了。”
“……你看着不像。”彭辛上下打量她,不像说笑,但他不能接受答案:“你看起来人缘很好。”
“人缘跟真心朋友没有多大关系吧。”
“我觉得,也许我没太理解你的真心朋友指的是什么。”
添戈这才看他一眼,好一会儿,转过头,摘下了鼻尖的眼睛。
彭辛这才发现她居然是戴眼镜的。
添戈捏了捏鼻梁,口中缓慢的说话:“我说的,是互相有房门钥匙,无论多晚打电话都不怕吵醒,甚至银行卡密码,她都有。如此这种。”
彭辛愣住了,瞳孔中的轻飘慢慢碎裂,继而有混沌的不信遥遥升起。
添戈问:“听你刚才说才一个,看样子你很多?”她重新开始微笑了,身体里的人性光辉即将慢慢消逝。
彭辛就着吐槽给自己伪装,小声说:“你能不能用正常方式跟我讲话。”
“我不正常吗?”谁知叫她听见了。
彭辛索性吐槽:“你每次跟我说话都让我觉得跟你隔得很远,虽然你会帮我忙,会指出来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总叫人觉得隔着点东西,我看你跟强子就很正常,每回笑的都挺开心。”
“肖自强?”添戈笑了,直截了当地说:“他性格比你好。”
彭辛瞬间瞪眼,明显不能接受被哥们儿比下去这件事:“他性格比我好!?”
添戈立马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别。”她双手抱胸,露出小样看我来揭穿你的得以表情,到:“肖自强比你热情,所以说话做事,也比你有亲和力。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他跟人容易熟捻的原因。”
彭辛闷闷不乐,低下头去。
添戈的声音却变温柔了:“你有点羡慕吗?”
“……有时候。”
一定是夜色容易麻痹人的神经,不然他一定不会这样敞开心扉。
“不用羡慕。你是彭辛,而他是肖自强。”添戈说:“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该多爱自己,不要总是跟人比较。”
“……你像个老师一样。”
“呀。”添戈忽然笑了:“很多人都这样跟我说。”
“那你是自己说的那种人吗?”
“还不全是。”添戈坦诚讲:“有时候还是会被别人影响,但是我还挺开心的。”
“你这辈子最在乎什么呢?”
其实他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好像白天听谁说起过,高三的生活高压且枯燥,隔个过道的女生门总是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各种看起来很哲学的问题。但她没想到添戈却愣了神,等他终于发现原来她被自己问道难点的时候,她又开口说话了:“你这样问,我好像没有答案。”
彭辛刚想说,我也没有答案,可能现在还小,没有考虑那么多。
然而添戈的话并没有结束:“其实我接触过很多被问这问题的人,但只有昌云一个人给出过确切的答案。”
昌云。彭辛有印象,是添戈很喜欢的一个设计师。
“就我知道的她被问过两次,第一次在大学毕业典礼,随机采访的记者问到她,她说这辈子最在乎她过得好不好,第二次是离开南京工作室前最后的公开亮相,一个员工问她,她说,这辈子最在乎能不能让她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