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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屎可真香

肖自强一脚踹上眉飞色舞的男生的屁股,怒气吼:“都滚一边儿去!听什么墙角?毛长齐了吗!?滚滚滚!”

“哎哟强哥——”

“滚!”

“好滚滚滚……吃枪药了是。”

肖自强脸色铁青,刚才还热闹一片的包厢门口安静下来。他凝视着眼前脏破的木门,眼前露出彭辛的尴尬和沉郁。他双手掐腰,几次欲推门而入,又怕真像刚才那群混小子说的那样,撞上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胸口憋着熊熊怒火来回踱步,走廊光线昏暗,不少穿着职高校服的男女在周围的房间穿进穿出。

明明是唱歌的地方,却听不见几间歌声。木板门的存在尴尬且多余,关不住各门内的嬉笑怒骂。永远在抽烟的老板,和乌烟瘴气的门店。

肖自强不知道该去哪。他想走,又放心不下,门就树在他面前,又没推进去的勇气。

“……上厕所。”

耳朵一闪,似乎从嘈杂中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

肖自强抬起头,正此时,眼前的门打开了,一道高瘦的人影脚步虚浮的往外走,漆黑双眸在看见自己时微微一怔,随后不动声色的敛下。门关在他身后。

彭辛第一次感到别人的目光锋利的如同刀片,从头到脚,把他身上的皮肤一寸寸划掉。

肖自强嘴唇紧抿,年轻的面孔写满轻薄的怒:“彭辛,你别给自己套进去。”他咬牙切齿的提醒,不忍再看彭辛嘴唇上一团乱麻的红,伸手一把扯过他衣领,不由分说的往卫生间扯。

本就松散的衣领越发凌乱。

彭辛却老实的像个孙子一样。

“你他妈给我洗干净了!”

彭辛手长,要不是撑的快,应该就撞上墙上的镜子了。

厕所又小又脏,便池里的黄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此刻因为人的进入而被气流卷起刺鼻的骚臭味儿来。

彭辛面无表情的撑在发黑发黄的洗脸盆前,低垂着眼睑,伸手拧开发锈的龙头,吱呀一声响后,细小的水流出来。

肖自强冷冷的盯着他,肌肉在皮肤下抽动:“你今天要是上了,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去。有些事不是嘴瓢,说说笑笑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人要把自己恶心了,到哪儿都一样。”

彭辛咬牙,眼底的光又昏又沉,十指间水流轻软,停顿片刻,他弯下腰去,捧起一掌清水甩在脸上。

有什么东西在他闭眼的瞬间闪过,背景白光刺眼,直挠人心。

肖自强甩身离去。

彭辛满脸淌着冰凉的水珠,目光笔直的,盯住镜子里的自己。耳边污言秽语,鼻尖空气浑浊。

不知哪个包厢里有人在大笑:

“你大爷的内裤给你当帽子变身超人啊孙子!”

彭辛磕紧牙关,添戈温软的话回音般在他胸口冲撞:“成绩从来不会自己发光,但人可以。”无名的怒火似夜中灿然的火花点燃胸腔。

彭辛死死攥住拳头,上下紧磕的牙缝中,促闪过神经紧绷的脉络。

回去时李莉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彭辛低声喊她,只吵的女生翻了个身。

彭辛抿进嘴唇,伸手把她滑倒肩膀的裙子拉好,眼见呼唤无望,便亲自动身把人架起来。

李莉古纽来古纽去的不配合,口齿不清的问他:“去哪儿啊……”

彭辛轻声答:“送你回家。”

女孩儿顿时歪歪扭扭的跳起来,又吵又闹:“我不回去!不回家!我要跟你呆在一起!我要跟你呆在一起!”

“好好好。”彭辛掺住人:“去我家。”

李莉这才安静下来,肉肉的脸蛋殷红一片,随身边的男孩儿托着往前走。

街道上行人稀薄,大多数人在房中纳凉或午睡。可彭辛依然感到紧张,从他紧绷的肌肉和僵硬的表情里,读懂他的挣扎和抗拒并不难。不是因为托着醉酒的女孩儿尽显丑态,也不是因为仿佛被人识出无所事事的本质,而只是害怕会有哪个街角或店铺突然走出一个人,她平淡如水,却目光如箭,把他看透,射穿,击碎他突然觉醒的自尊。

风岛太小太小了,小到容不下一个秘密。

然而此时的添戈正在台前画设计图,拿铅笔扎住的长发蓬松的挽在脑后,她专注的盯着桌上的白纸,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没有抬头。

肖自强拨弄着面前的瓷杯,忍不住问:“你脖子酸不酸?”

添戈看都不看他,专注着手下的功夫,好一会儿,声音慢悠悠却极有力量的流出:“咖啡不香吗?”还有心思多管闲事。

肖自强一噎,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犀利。

刚才从卡拉OK出来,气的横冲直撞一通乱走,理智回笼时就见身边的路牌上写着“河东路”鬼使神差的便找过来,撞上正在煮咖啡的添戈。鼻尖的味道实在太香了,香到肖自强甚至忍不住站在台前,张口便说:“给我来一杯。”

当时的空气有片刻的宁静。

添戈偏过头看他,有些惊讶,就差那么一点儿,话就从舌尖跳出去:你谁啊?还好优雅回归的很快,她笑一笑,重新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咖啡,自然而然的问:“顺滑一点还是醇厚一点?”

肖自强说:“我不懂,就你手上这杯好了。”

少年意气,甚至有些习惯的不耐和霸道。

添戈显然喜欢这种自然,听完便取出杯子,伸手放到台上,顺便细心的说明:“奶有点多。”

肖自强敷衍的应一声,拿起杯子,喝的前一秒还不忘吐槽:“这么小的杯子喝起来能有什么劲?”

添戈闲闲的看着他,回:“喝它消肿,又不是续命。”

肖自强:“……”

咖啡入口的前一秒,肖自强心里充满鄙夷:一切小资情调都该被消灭!

咖啡入口的瞬间,肖自强:“……卧槽!”脑中电光火石,不受控制的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狗改不了吃屎?

可能屎是真的香。

添戈大概第一次看见能把咖啡喝出咕嘟咕嘟效果的人,索性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围观了肖自强牛饮的全过程。完事儿在他放大的瞳孔中挑起眉尖,问:“要不要再来一杯?”

肖自强果断递杯落座,用力点头:“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也像刀片,强势的刮去两人间最后一丝陌生。

添戈笑了。

这个人,好像单纯只为喝咖啡才进来?

第二杯咖啡,肖自强喝出了珍惜的小心,因为添戈说:“小孩儿一天不能喝太多,最后一杯了。”

美食在前,他才不管自己应该是大人还是小孩。只管点头,喝就是了。不过最后一杯四个字到还蛮有威力,肖自强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两肘离得老远,撑着被杀马特发型胀到像个海胆的脑袋小口轻啜。

嗯,这回估计得喝一会儿。于是添戈开始画图,半小时过去了,早已喝完咖啡的人终于安静不下去开始刷存在感。

“你这生意怎么样?”

“……嗯。”

“我看这东西都没标价,没标价怎么买啊?”

“……随缘。”

“随缘?”肖自强狐疑的环顾四周,半晌,问:“坐地起价?”

毕竟有人说东西贵。

添戈勾了勾唇,眼色却没半分挪动,拿着画笔的手走动细微,她全神贯注,再未答话。

接下来又问了好几个问题的肖自强自讨没趣,无聊的转几圈,研究了几个看不懂的小玩意儿,兜兜绕绕又回吧台,无精打采,索性盯着工作中的添戈看。

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来时心烦意乱,进了屋又被浓厚香醇的咖啡香气勾了魂,等肖自强终于拾起彭辛给自己增添的烦恼躁火,却已像泄了气的皮球跳不起来了。

肖自强慵懒的拄着脑袋,堂而皇之的观察添戈的美貌:老孙词儿用的不错,挺有味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她真白啊,看起来还软绵绵的。判断不出有没有抹口红,但她嘴唇很漂亮,松松软软的,像刚出炉被阳光透亮的雪梅娘,看起来很有韵味。这大概是她身上最美丽的地方吧?眼睛也乌亮着,眼珠乌溜溜的,跟水果店里摆着的黑葡萄一样,就是眉毛有些淡,显得不大好接近……怪不得有人说她冰山脸。

突然,添戈抬头,用那双最贵的黑葡萄般的眼睛锁住了自己。

肖自强:“……咋了。”他理直气壮的:“我可没说话啊!”

添戈开门见山:“别看着我。”

“……自恋,谁看你了?”

添戈没什么表情,话可一点都不客气:“你打扰到我了。”

肖自强表示我绝不背这个锅:“你自己分心了吧!还怪我?”

添戈问:“要不你坐那我盯着你看五分钟试试?”

肖自强:“……”确认过眼神,是自己贫不过的人。百无聊赖的又把四周环顾一圈,肖自强发了个短暂的呆。屋挺好看,人也还行,就是有点仙。萍水相逢,似乎也谈不上告别。肖自强跳下板凳,招招手:“走了,别送了。”

添戈满脑子修改意见,自动屏蔽一切莫须有的声音干扰。

出门瞬间,肖自强回头看了眼,身后空空荡荡,洁白的吧台后甚至没有站起来的人影。他悻悻的摸摸鼻头,轻轻嗑上门,无声吐槽:真连句再见都不说,没礼貌的家伙。

夏天的午后,室外被太阳烤的像只火炉。肖自强尽量沿着街道的屋檐往前走,慢慢悠悠。今天没风,不然不至于闷热。还好头顶够绿,叶子都懒得动的香樟慵懒的像打了哈欠。肖自强索性走到树下,踩着须臾的叶影,缓缓向前。

彭辛像团云雾笼在他心头,顿了顿,随性去找他。兄弟之间,没有要记的仇。

彭辛的小屋在一楼最靠边的地方,没装窗帘,正对着房东老太栽在墙角的葫芦。肖自强站在窗外往里看,居然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李莉,脸色酡红,呼吸粗糙,衣服密密麻麻起着皱。

他震惊的一爪扒住窗沿,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儿。正此时,房门一开,被刚回来的好友撞个正着。

精神崩裂的瞬间他想:我现在一定像个不要脸的偷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