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墙角！
短短四个字，无限锋芒。
肖自强迟钝：“试什么？”
彭辛暴躁的踹一脚桌子，闭口不语，高大的身子窝在椅子里，双手在脑后交叉，一晃晃得，气息冰凉。
肖自强觉得今天的彭辛极其非常无比不对劲：“你绝对有事儿。”说完跃下床去，神神叨叨的围着人绕一圈，最后歪在床沿坐下，盯住彭辛的眼睛：“再瞒可就没意思了啊无非就是学习爱情，一点屁事，你到底怎么了？”
彭辛不想跟肖自强冲突，低声说：“到时候跟你讲。”
肖自强不依不饶：“什么事儿还扯个到时候？”话到这份上他也有点儿火了。
两人从小就在一起，彭辛自知肖自强对自己没话说，但人慢慢长大是会变的，比如这次他出来租房子，肖自强说租什么房子啊来我家住啊！他再也不能坦然自若的答应，他脸上的皮薄了，可能因为去年又长高了几厘米。
彭辛心里觉得对不住他，但是让他说什么呢？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但我因为自卑甚至不敢淋了雨往她屋里走怕她觉得我弄脏了她家的瓷砖？
他说不出口。
“彭辛，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我怎么了？”
“从你不跟我家住我就感觉到了！彭辛，我拿你当兄弟，可你跟我生分了！咱俩还有小秘密吗？咱俩什么关系啊！？”
夜风激荡，彭辛满腔怒火，对着肖自强他却发不出。
“你就说！兄弟还当不当！？”
“怎么了一定要扯这事？我说不当了吗？”
“那你在这跟我唧唧歪歪什么！”
“你要我说什么！我说到时候跟你说，我现在自己也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儿我跟你说什么？！”
“……哦。”肖自强忽而一笑：“有秘密了？有小心思了？是不是劈腿了觉得不好意思啊？觉得对不住李莉说出来丢人啊？”
彭辛攥紧拳头，死死的盯住他：“有完没完？”
“完了。”男孩儿举起双手，玩世不恭：“能不完吗，不完彭哥不得揍我吗？”
彭辛强忍，推他：“你回去。”
肖自强乖张的往外走，到门口，忽然扒住门框，转身停住。
凉凉的风从窗口往里灌，肖自强轻巧的吹声口哨，深沉双眸静静盯了彭辛片刻，忽然叫他看窗外如水的夜色。
一头老牛抖闪着耳朵卧在成堆的稻草边，葫芦藤又盛大不少，正有青蛙在篱笆下叫。头顶飘来若有若无的电视声，掠过鼻尖的微风中散着青草与花的香。
多淳朴的地方，就连空气都赤裸的没有一丝伪装。
“彭辛，走不出风岛，自尊算什么啊？我们配吗？”肖自强嘲讽一笑，转身往外走，淡漠提醒：“嫂子明天生日，中午风声酒家，别忘了来。”
霎时，仿佛无数指甲划过黑板，绷紧了彭辛每一寸头皮和每一丝神经。
肖自强离开了，可他讽刺的表情却像留在了彭辛眼前的空气中，飘飘荡荡，缠绕不去。
“你们高三都不用上晚自习的吗？”
“算是设计师吧。”
“台湾作家，三毛。”
“成绩从来不会自己发光，但人可以。”
他忽然明白一件事实。即便他努力装作斯文的样子，不说脏话，佯装文化，但她一定能看穿他内心的贫瘠和精神的粗野。从他藏不住的细微表情里，从他经过每一个步履中，从他浑身散发出的下三滥的气质里。
可他竟然妄图走近她，甚至走进她。
好奇害死猫，可他已经走上的这条路却没有原路返回的选择。
彭辛脸色铁青，从未清晰过的自我认知成为揭穿伪装的最后一丝助力。转身又看见衣橱中的娃娃，心口的弦被一只大手四名下压，他最终还是走去，一把抄起，再一头扔进洁白的纸袋里。
人家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可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选择。
上课听不懂，所以逃课；看不到未来，所以浑噩。以后的自己，大概也就是在不断地打架中锻炼出一具灵活强壮的身体，再领一群小弟锻炼领导能力，然后继承大超市或是在工地混个小包工头。
一点没错。彭辛，这才是你的人生。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如果李莉没有来砸门，彭辛可能仍然不会起床。
彭辛满脸倦容的开门，甚至没看一眼敲门的是谁。
李莉脸色不佳，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彭辛，他没精打采的，像被人抽了筋骨，咬咬牙，女孩儿竭尽全力的保持镇定：“十二点了，饭店已经在上菜了，都等你呢。”
“……嗯。”
“赶紧起来吧，我们一起过去。”
“嗯。”
空气静得出奇，正午，热的没有风。
李莉憋着一身火气催：“——你倒是动啊！”
彭辛烦躁的抓抓头发，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像被人逼着似的。
李莉所有的委屈瞬间爆炸：“彭辛，今天我十八岁生日，你成心要气我是吧！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干脆别去好了！”
又开始了，彭辛忍者怒火，一言不发的对着镜子扒拉头发，随后从桌上抄起牙缸，目不斜视的经过李莉，往门外走，准备去洗漱。
李莉娇生惯养，从没被人甩过脸色，然而面对着喜欢的人，却像是变成了蜗牛，宁愿咬牙往壳里钻也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她花了三年时间追他，跟别的女生撕骂，为他学做菜、织围巾，做了她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可他甚至不愿意哄她哪怕一次小小任性。
眼看着彭辛即将走过，李莉再也忍不住了，她筋疲力尽的靠在门框上问他：“彭辛，你真的喜欢我吗？”
从在一起，到现在，她从没鼓起勇气问过这个问题，可能因为知道答案是什么，所以不想自取其辱。可现在她再也不想隐忍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答案，还是结束。
彭辛停住脚步，烦躁的喘口粗气，不多时，回头：“桌上有个袋子，里面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然后走了，头发软软的耷拉在脑袋上。
白色的纸袋，在一桌嘈杂的漫画杂志数据线里显得格外显眼。李莉毫无生气的走过去，心里自嘲的安慰：他也算有风度了，虽然脾气不好，但常常忍者不跟她吵。
桌上落着刺目浓烈的光，李莉打开袋子，伸手把东西轻轻掏出，咧着灿烂笑容的小丸子印入眼帘。
她猛地一怔。
“别打游戏了吧，陪我看樱桃小丸子好不好？”
霎那间，他强忍不悦和怒气陪自己坐在烟雾缭绕的网吧看动画，到最后昏昏欲睡却每说一句烦闷的样子悄然浮现。李莉泪盈眼眶。她把娃娃紧紧抱在胸口，跑出门，跑进浴室，从背后把彭辛死死抱住，声带抖动犹如风雨中飘摇的旗：“对不起彭辛，是我太任性了，我错了，你不要、不要跟我生气……”
彭辛正在刷牙，满嘴泡沫，李莉突然冲进来，力道差点把他撞歪。他下意识扶住她肩膀，牙刷叼在嘴里，没睡醒的眼里盛着大片懵逼。
眼泪不断在留，愧疚的女孩儿却生怕惹心爱的男孩儿生气，着急的抱着娃擦眼泪，泪渍未干又张口笑，卑微又讨好：“我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谢谢你，彭辛……你别生气，好吗？”
彭辛沉默的看着李莉，眼底渐渐流出股温吞柔软的感情，她本是多霸道的样子啊，此时此刻，却脆弱的像只可怜的小动物。然而他同样无法忽视心底另一个声音，大叫、愤恨，要他面对真心。可他最终，抬起手，揉了揉女孩儿软软的发。
少年时，他把疼惜心软叫爱情。
然而彭辛依然无法压抑内心的冲动，此时此刻，他无数次想起的却只有添戈柔软的声音：“彭辛？”
彭辛……彭辛。
那天，李莉乘兴喝了好几杯。彭辛陪她，却不知在醉人还是自醉。
肖自强坐在彭辛对面，异如往常的沉默。
好事的人就着酒杯起哄：“你俩啥时候结婚啊？记得初中那狗张吗？人闺女都能满地爬了，回回街上遇见了那个得瑟呀，我都想削他！”
李莉红着脸，大着嗓门嚷：“毕业就结！一手毕业证，一首结婚证！到时候办酒都来啊！一个都不能少！”
彭辛未发一言，余光扫过肖自强的脸，心头一沉。
饭吃的热闹，酒精勾出人心底最原始的躁动。一群流里流气的小痞子，满身酒气，大街招摇，逢人见了躲三分。
连哄带闹，一群人把李莉彭辛堵在了镇上唯一一家的KTV包厢里。
肖自强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见一群人全堵在门口，跟奶奶傍晚喂的小鸡似的，争先恐后往前涌，他莫名其妙的走过去问：“你们干什么呢？”
闹腾的最欢的男生立马跟他比划：“嘘嘘嘘！强哥，来来来，给你C位听墙角！”
老孙也紧随其后，眉飞色舞的邀请他：“对对对！强哥听过没？刺激的一比！”说完做出浑身过电的样子，飘飘欲仙。
一群男生顿时野狼般群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