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透过技术看见什么?
同样的,透过技术的隐喻,我们势必要看到技术之下的真实,以及被技术所左右的个体。在技术乐观主义的驱使下,人们往往会忽略任何一个具体的技术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忽略真实的个体在技术车轮下的命运。
实际上,CRISPR技术目前仍然处于非常初级的发展阶段。它相当于是把细菌的“免疫系统”当做“剪刀”,剪断外源DNA的特定片段;而这把剪刀目前的精度和可操控性是十分局限的。就好比一把不趁手的刀,拿去剪什么、剪哪里,目前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剪到手——这或许是当下的伦理最需要考虑的事情。无论如何,被贺建奎们所“编辑”的婴儿是无辜的。在他们手中的技术,并不是伦理道德的选择,而是名利和冒险的驱使。或者说,在一个畸形的学术环境中诞生的技术,社会与文化上的考量通常会屈居于具体的利益,毫无疑问,这必定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伦理问题。这种尚不成熟的技术,在技术乐观主义的驱使下,必然会使更多的个体沦为受害者。
技术带来的伦理判断,并不能和技术本身所处的社会与文化的位置分开。社会文化会左右一项技术的发展,而社会文化带来的对技术的隐喻,自然而然地会放大一些问题,掩盖另一些问题。我们对于技术的判断,对于技术前景的分析,必须要厘清其发展的节理,并思考“我们需要从技术中获取怎样的社会”。我们想要一个以基因判定优劣的社会,还是一个尊重多样性、尊重个人发展、重视后天环境的社会?我们想要一个技术与社会协同发展的社会,还是被技术及其背后的权力和资本所驱动、无所不用其极的社会?
毕竟,在未来,我们不可避免地会与技术更加深入地结合,我们的生命亦将会与技术相互嵌入。我们会依赖于各种各样的技术,去延伸我们的感官,去为我们诠释这个世界,并让我们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在拷问一个技术是否道德的时候,我们或许应该自我审问,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以及在这种环境中对于技术的理解——基因编辑,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社会怎么看待基因?怎么看待人和基因之间的关系?只有厘清了这些问题,我们才能正视技术真正的角色,才能更好地与“后人类”时代被技术所形塑的自我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