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最美的回忆在于遗憾4
我们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走到村部。
来的人很多,都聚集在村部门前那个篮球场上,七嘴八舌的讨论要准备看哪部电影,或是说今年的玉米有个好收成。
——诶我家还有半亩地的苞谷没收,你家哩?
——早收了,哈哈哈我落个清闲,我儿子从镇上特地回来收的苞谷。
——所以说还得是儿子住的近的好啊!
夏日的暑气随着夜色渐深也逐渐消散。
新秋拉我在第二排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旁边的大婶忙不迭凑过来问我:“这大妹子瞧着眼生,新秋,是你家里的客人呐?”
“是城里的大姐姐,来我们这儿旅游的。”
大婶含笑大量我几眼,很快又扭头去和其他大妈交谈,显然电影比我更受她青睐。
八点半,电影准时播放,照例是先放一遍《刘三姐》,交谈的人群安静下来,除却几个闹着要看熊出没大电影却不被大人理睬的小孩,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幕布。
看到动情处还有人跟着哼唱几句:你歌哪有我歌多嘞,我有十万八千箩……
操着浓厚的乡音,笨拙的说着普通话,却莫名有些好听。
电影没有看完,原因是我开始犯困,迷迷糊糊搭着新秋小小的肩膀睡着了。醒来时没看到刘三姐从莫家逃出来,倒是见到屏幕里熊二踮着脚用树枝掏蜂蜜的模样。
我瞬间清醒,不太好意思的抹抹自己的嘴角,看向新秋。
少女明媚的目光在月色下更加熠熠生光,稚嫩的脸庞沐浴着朦胧的光辉,那一刻她目光紧锁着幕布,几近着迷。
那一刻我才恍然记起,眼前这个用成熟和坚强不断掩饰自己的姑娘,是个不及十四周岁的孩子啊!
她也会忍不住为动画片动容,她也不愿意这么热的天,顶着几乎要将人烤化了的大太阳在地里掰苞谷。每个人都有权利在天真烂漫的年纪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懂事的放弃了这个权利。
我本来想回去,又不忍心打破现下新秋的快乐。于是心甘情愿的坐在这喂蚊子,半小时不到,我收获了不少红包。
就像蚊子可能理解不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恨它,我也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能独得蚊子恩宠,它们对我的奔赴从来用不着我的迎合,它们从来不曾缺席过我生命中的任意一个夏天。
——永远热情且坚定。
也许是旁边大婶被我拍蚊子的声音吵的不厌其烦,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她人性中最本质的善良,她把自己口袋里的一瓶花露水递给了我。
“姑娘,咱们山里蚊子多,你早应该带瓶花露水的。”
我见到花露水跟见到救星似的,道谢后迫不及待的就往身上抹,身上清凉的触感立马缓解了我皮肤的瘙痒。
“谢谢你呀大婶,我确实低估了山里的蚊子。”我把花露水递还给她。
大婶笑眯眯的望着我,问我一些估计琢磨了很久的问题,“不用那么客气,你是从哪里来的?老家也是我们湖南的啵?还在读大学吧?我看你挺年轻的。”
我一边挠痒一边回答她,“……我虚岁已经二十九,都是要奔三的人了……我是湖南的,现在定居长沙。”
她立马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惊讶地声音响起,“快三十哩?那可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哪里工作呀?”
她这般归根究底的问法很容易让我想起我曾经回老家的场景。
七大姑八大姨见到我第一句话:咦,秀秀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的?
我:就这两天。
她们又问:回来看外婆的?
我:对呀!
她们再问:现在在哪里上班?
我:在长沙。
她们还问:工资怎么样?谈男朋友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一个了,早点让你外婆抱上曾外孙,她一个人过日子,孤独哩!你要常回来陪陪她……
对于这些隐私,我不太喜欢透露给别人,所以大婶的这个问题我并不打算回复,还没等我开口,一旁看动画片正起劲的新秋忽然看过来。
她笑吟吟地说:“岁根婶子,大姐姐定居长沙肯定就是在长沙工作呀!而且您这问的也太快了,等会儿难不成还要问姐姐工资多少?谈男朋友了没有?准备啥时候结婚?姐姐就是来我们村子旅游,您这刨根问底的,多吓人呐!”
大婶脸色一沉,有种被说中心思的窘迫,挥着蒲扇就要来拍新秋,嗔怒道:“死丫头片子,你又知道了?你是我肚里蛔虫不曾?看你的动画片去。”
新秋笑着躲开,嘴里不忘反驳,“上次晴晴姐回来,你们就是这么问她的,问完工资问男朋友,现在她都不敢回家了,一到村口要看见婶子你还有别的姑婆在坐着嗑瓜子,她硬是等到你们都走了才悄咪咪回家。”
众人被她的话逗笑。
可又何尝没有道理?
现在年轻人和年纪不轻的人之间,确实存在些沟壑。
我不想去细究这些沟壑有多宽,更不知道该怎么淌过来。但新秋,再一次刷新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她真的很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