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厨子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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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老大二哥

五月份的省城开始热起来,大街上的女孩儿穿上半袖,白晃晃的胳膊撩动着人们的眼神。

酒店的日子很平静,生意很好,每天都很忙,客人络绎不绝。

老大和老四在热恋之中,每天晚上下班都是老二我俩在寝室,各自捧着一本小说看着,看困了就睡觉,也不知道老大和老四几点回来。

有时候想喝酒了,出去到街边烤羊肉串的小摊前要上十块钱羊肉串,喝两瓶啤酒。和我有同样爱好的是周兰,碰着她的时候我俩儿坐在一起喝。

孙梅越来越不在酒店待着,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贵妇人,穿梭在厂内领导之间,她的闺蜜也都换了,现在这几个女的都很漂亮,并且单身,每人都有一个领导当铁子,活得很滋润。

冯哥管酒店,但是很憋屈,没事的时候和老大喝酒,老大也只能说两句安慰话,毕竟是家务事,不好多说。有时老大急眼,劝冯哥也出去潇洒,甚至是亲自领着他出去玩。

周六,客人少,忙完之后老大领我去了冯哥朋友邹老板的酒店。

老大二哥是街道主任,和邹老板是多少年的朋友。当初冯哥叫邹老板给找厨师的时候邹老板就想到了老大,原准备是叫老大在他饭店炒菜的,那时候他饭店的厨师还行,做的挺好,于是就把老大介绍给了冯哥。

邹老板的饭店叫“玫瑰饭店”,在泰山路上,房子是省城师范学院的。

师范学院很大,坐落在泰山路和黄河大街的交叉口。东面挨着北陵公园的护城河,南面是省城交通厅,西面是石油公司景龙宾馆,北面是省城接待宾馆和凤凰大厦。

学院转圈都是门市房,“玫瑰饭店”在学院北门,对面是“全聚德”和“泰山宾馆”,再往东一里地是北陵公园,属于繁华地带。比盛美大,十个包房,一个可以接待婚礼的宴会大厅,还有几间闲置的房子。饭店后面有个小门,打开小门可以直接进入师范学院。

邹老板新找了一个厨师,今天试菜,所以把老大喊来,叫他给把把关。

和老大来到包房,里面坐着老大二哥、邹老板、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和一个男的。女人个子很高,有一米七,长得标志漂亮。男的有点书卷气,梳着分头。

老大二哥和老大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哥俩儿。四十多岁,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背头,很严肃,气场强大,有他家老爷子风范。

看面相和老大不分上下,但是看气质老大一身匪气,他二哥一身正气,带着上位者的官威。

女人姓王,是老大二哥的副手,男的姓葛,师范学院的一个系主任。

人齐了开始上菜,第一道菜是“黄瓜耳丝”,第二道是“老醋蛰头”。凉菜上完了紧接着上热菜,依次是“油淋菠菜”“锅包肉”“清蒸鲈鱼”“清炒双萃”“麦香薯条”“酸辣汤”。

“三哥,你尝尝,新找的厨师,看看手艺咋样,给把把关。”邹老板客气的对老大说。

老大看着桌子上的菜说:“挺好的,看这菜厨师应该三十来岁。”说完开始品尝。

“是,刚三十。”邹老板说。

“菜炒的挺好,咸淡掌握的也行,色泽挺亮的,有的菜火候差点。”老大点点头,接着说:“三十,不错了,我三十的时候炒菜也就这样。”

“哪个菜差火候?”邹老板问。

老大环顾了一下在座的,然后大大咧咧的说:“干说呀?菜一会儿凉了,喝口酒再说。”

大伙儿相视笑了

“就喝酒积极。”老大二哥对老大道,和老大一样,也是大嗓门,说:“叫你品菜来了,不是叫你喝酒来的。”

“你不喝呀?你比谁都馋。”老大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也没瞅他二哥接着说:“品菜也得有酒呀,没酒能品出啥来。”

服务员进来把酒倒上,邹老板张罗着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老大开始点评:“锅包肉没达到外酥里内的效果,还有糖醋口找得不准,但颜色挺好的。这就是年轻厨师的毛病,求色泽,不考虑口味,觉得好看就行。再好看的菜也是拿来吃的,滋味才是硬道理。”

我听着点点头,也跟着受教了。

接着老大指着“清炒双萃”说:“这是道青菜,炒青菜需要脆嫩,火候最重要。炒菜里面青菜、汤口菜最难做,吃这道菜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不太脆,兰花有点软。给兰花飞水的时候水没开就下锅了,出来就这样。”

老大说完他二哥不相信,夹朵兰花吃了一口,细品了品,点头说:“是有点软。”然后冲邹老板说:“把你家厨师叫来,问问是不是水没开下的锅,我就不信一尝就能尝出是水没开下的锅。”

老大撇撇嘴说:“你别不信,要是真的咋整?”

“算你说得对。”老大二哥说。

“那不行,咱俩得赌点啥的。”老大一副胸有成竹的看着他二哥,那意思不服就赌。

坐在老大二哥旁边的王姐轻笑了一声,微笑说:“你们哥俩儿可咋整,到一块儿就掐,都多大岁数了。”说完又笑了一下,笑容很迷人,给人舒心的感觉。

“要是真水没开下的锅,我自罚一杯。”老大二哥应战。

“那不行,你自罚就和奖励似的。”老大右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手摸着下巴玩味的说:“这么着吧,赌一条烟的。”

这哥俩儿挺有意思。

“行。”老大二哥爽快答应,然后看着大伙儿说:“你们都听着了,一条烟的。到时候给我看着点,别叫他耍赖。”

看来老大以前是没少坑他二哥。

“哼!赖过你几回,还总耍赖。”老大有点不屑一顾。

“还少了?”老大二哥立时提高声调,把眼睛立立起来对老大道:“你没少赖!”

不一会儿厨师进来了,看上去有点紧张。

邹老板指着清炒双萃问:“李师傅,西兰花飞水的时侯水开了吗?”

李师傅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着急,水没开我就下锅了。”

话音刚落老大就大声说:“看着没,看着没,水没开吧。”然后冲着他二哥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咋样,服不?烟,一条!”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二哥眼前晃了晃,这个动作把大伙儿逗笑了。

“知道,差不了你。”老大二哥有点沮丧,很不情愿的答应着。

估计老大和他二哥从小就没少这样打赌,现在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这样,从侧面也看出来哥俩儿感情不错。

看到这情景李师傅站在那有点懵。

邹老板说:“李师傅,你也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然后指着老大说:“这位是邢师傅,老师傅了,非常有名。刚才邢师傅尝了口清炒双萃,说水没开你就把兰花下锅了,大伙儿不信,就把你叫过来问问,”

李师傅听完之后点下头,不禁对老大心生佩服,鞠躬说:“邢师傅,多指导指导。”

“指导谈不上,都是哥们儿,就是比你多炒几年菜,都一样。”老大道。

“哪呀,您是师傅。”李师傅谦虚地说。

老大潇洒的一摆手,说:“啥师傅,都是炒菜的。”

邹老板对李师傅说:“刚才邢哥说有几个菜不到火候,你听邢哥讲讲,咱们也偷点艺。”

“必须的,找这样的机会都找不着。”李师傅道。

老大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摆着手说:“我就是瞎白话,瞎白话。”

“要说你平常瞎白话我信,但今天说的有点儿道理。”老大二哥赞扬了一下老大,紧接着又打击道:“以前我还以为你不会炒菜呢。”

“还不会炒菜?”老大白了他二哥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炒的菜你少吃了?吃的比谁都多,菜汤都泡大米饭,汁都不剩。”老大直接揭他二哥老底。

“你看着了?”

“我没看着呀?”

真是亲哥俩儿,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神态表情一模一样,把大伙儿逗得哈哈笑。

“厨子最难做的就是汤口菜。”老大尝了口酸辣汤,然后问李师傅:“李师傅,做酸辣汤的时候你是不是先炸的红干椒,把红干椒捞出去之后调的酸辣口?”

“是,不对吗?”李师傅问。

“酸辣汤酸辣汤,一听就是汤口菜。做汤最忌讳的就是有油,一有油就减去五分。”老大认真的说:“酸辣汤的酸度可以从醋里取,也可以从有附加酸度的料汁里取,比如野山椒汁,又酸又辣,可以适当的用用。”

“等辣度取的就多了,可以是鲜辣椒,也可以是红干椒,还可以是胡椒粉。这个没有固定的,一个厨子一个味儿,只要找好了就行。学菜不要死学,看人家做的时候放啥你放啥,那就学死了,灵活点儿才能有自己的菜。”

“酸辣汤是老菜,一般人都做不好,主要是酸辣口掌握不住,得多做几回,做的时候多尝尝,找感觉,感觉找到了才行。记着上菜前一定要尝尝,不好吃别上,你吃着不好吃那客人吃着就好吃了?退菜很正常。”

老大说完冲大家道:“别光顾着听我白话,你们也尝尝,喝一口,汤趁热喝才有味儿。”

大伙儿拿起勺子喝汤。

“酸辣汤做好了不管是热着喝还是凉着喝都爽口开胃。”老大对李师傅说:“你这汤现在喝还有点味道,再过一会儿就得泄,没味儿了。”

李师傅喝了一口,砸下嘴问:“邢师傅,现在就有点泄了,咋回事?”

老大看看李师傅,又看看大伙儿,大伙也都看着老大,等着老大往下说。

“汤一凉就泄了,和水没开就往锅里下菜一样。”老大对李师傅说:“你在给汤拢芡的时候汤是开锅的,芡下去之后汤的温度也跟着下去了,等再次开锅的时候你开始下蛋液,紧接着把蛋液打散,然后就直接出锅了,是吧?”

“知道了邢师傅,下完蛋液汤的温度又下降了,得上火烧开再出锅,这样就不泄了。”李师傅高兴的说。

老大微笑着点点头。

李师傅端着酒杯站起来很尊敬的对老大说:“邢师傅,我敬你一杯,今天学到不少东西,谢谢!”

老大也不矫情,和李师傅喝了一大口。

“没想到你还挺能白话儿。”老大二哥对老大说。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老大一副风淡云清,世外高人的样子。

酒桌上王姐不怎么喝酒,邹老板张罗酒但很少喝,葛主任酒量很大,和老大连干了两杯。我和老大二哥干了两杯,人家啥事没有,我有点迷糊了。

大伙儿边喝酒边聊天,不知怎么的聊到了过年给红包的事上。

“红包?”老大摇摇头说:“没有,屁都没有,就那么回事吧。”

“老冯也够呛,哪天碰着他得说道说道,太不够意思了。”听说过年老大没拿到红包,邹老板有些生气,觉着自己很没面子,因为老大是他介绍过去的。他对老大很尊敬,毕竟老大以前是个人物,虽然现在不在社会上混了,但人的名树的影,余威还在。

老大无所谓的笑笑说:“咱就是个打工的,老板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不挑那些个。再说我压根儿也没把他们两口子当回事,这样挺好,谁都不欠谁的,哪天闹掰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老大二哥说:“其实我打算让你上这来的,邹老板说他朋友那缺厨师,让他帮忙给找一个,就让你过去了。我不怎么认识那个冯老板,要知道这么狗人就不叫你去了。”

“我不在乎那个,在哪干开心就行。”老大说。

邹老板说:“老冯怕他媳妇,当不了家。”

“他媳妇——”老大二哥问邹老板,“就上回你说的那个?”

“对,就上回王厂长去你那办事领着的那个女的。”邹老板道。

“有点印象,我还以为是王厂长秘书呢。”

王姐对老大二哥说:“咱们上个星期去歌仙吃饭不是还碰着王厂长了吗?那女的也在,还打招呼了。”

老大二哥说:“我哪注意那事,就陪局长喝酒了。”然后冲老大说:“不开心就不干,咱们不差那点钱,再说你也不是差钱的人。”

“我咋不差钱?我现在啥都不差,就差钱!”老大道。

“告诉你,今天我没带钱。”老大二哥马上紧张起来。

“也没跟你要。”老大用瞧不起的眼神瞅瞅他二哥,然后换了笑脸,端起酒杯不怀好意的说:“咱哥俩儿喝点?”

“王姐,你到后备箱拿条烟赶紧给他。”老大二哥没看老大,直接对王姐说。

大伙儿一阵笑。

老大没有放过他二哥,走的时候从后备箱又拿了两条烟才算完事。

他二哥象征性的骂了两句,和老大说不愿意在冯哥那干就到邹老板这来,邹老板也表示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