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关于那件事
那是发生在高中毕业聚会的晚上。
那天晚上城市里灯火辉煌，歌厅里热闹非凡，偶尔听见一两个包厢里穿来悦耳的歌声，偶尔又能听见酒瓶摔碎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有人嘶吼。
有个男生班级聚会去晚了，他到歌厅的时候误进了别人的包厢，正好就撞见一幕让他这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事情。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他喜欢的女生被好几个男生围着，那些男生去撕扯她的衣服，又对她拳打脚踢，女生好像是喝多了，又或许是被踢伤了，正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她没什么力气，只得不停的冲他们吼，让他们滚。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了，衣不蔽体。而包间里，还有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好像其中一个男的还拿着手机在拍照。
男生见到这一幕，怒了，冲过去就和几个男的扭打起来，男生虽然一个人对付不了一群人，可是他就抓着一个人往死里揍，虽然他自己也是满身伤痕，可是相比他揍的那个人，他算是好多了。后来周围的人都怕了，后退了几步，男生立马就过去抱起地上躺着的女生，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遮在她的身上。
那个坐着的男子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生。
原来那个坐着的男子是男生表哥的好兄弟，他们也彼此认识。
男生后来咬咬牙抱着女生离开了，送她去了医院。女生的肾脏出了些问题，进了急症，动了手术。
医生说女生肾脏上的囊肿破了，液体留在了腹腔。她的囊肿就是被那几个男子踢破的！后来女生父母来了，她咬死说是自己腹部撞到楼梯上才导致囊肿破裂。
女生动了手术，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可是在歌厅里被人欺负的场景让她的精神受到了伤害，她还开始害怕夜晚，曾经她是只要有灯光便睡不着的，现在每晚都必须开着灯睡觉，否则就会做噩梦；她怕晚上呆在室外，所以每天八点前她必须到室内呆着，大学里的晚自习她从来都不上，她向学校开了证明，每晚在宿舍自习，庆幸的是她所在的学校晚上从来没有正课；从那次以后，她在夏天再也没有穿过裙子，没有穿过短裤，再热的夏天她也如此；最重要是，她开始梦游，虽然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梦游都是去浴室里穿着衣服洗澡，然后使劲的用毛巾搓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离她上一次梦游已经过了一年多了，男生以为她再也不会梦游了，可是就在昨晚，女生又梦游了……
林源说完整个故事，才发现程一城的手因为握得太过用力把刚刚摔得有点缝隙的玻璃杯握碎了，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沾满了整个手掌。
林源将程一城手里碎掉的杯子拿出来，又示意他放松手掌，然后进房间拿了医药箱出来。
“那几个人最后怎么样？”程一城一边挑手上残存的玻璃渣，一边皱褶眉头说。
程一城知道林源说的是洛离离，他也大概猜测到洛离离是因为有什么事才会这样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经历的，会是这样的事情，如果林源没有出现，如果……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人被我打得进了重症监护室，离离为了不牵涉到我，坚决放弃告他们……不过我后来找了一些人，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带头的那个人是我表哥的兄弟，他家里有点钱，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我让表哥帮忙找了些证据破坏了我们两家的合作，然后我们家亏损了三百万，但是他们家破产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源笑了笑，其实他本来想的是直接把证据交到廉政厅，让他们一家吃官司的，可是那样的话，他们家亏损的就不止三百万了。
“那个女的，我查了一下是洛离离以前的同学，在同学时期她就不喜欢离离，离离手臂上的疤就是她弄的，那件事情，就是她和我表哥那个兄弟勾结的，她是歌厅老板在外保养的情妇，平时就帮忙打理歌厅，一次偶然间她遇到了离离，然后让离离帮忙在毕业的时候介绍生意，离离善良，就答应了，只是后来那女的知道有人想害离离，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离离，就和他相互勾结，把离离骗到了那间包间……我后来是找人拍了些照片寄给歌厅老板的妻子，这个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找到那女人，当街扒了她衣裳，还去法院告了她，从她手里把她丈夫给的房子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全都收了回来，这事儿还上了当地的新闻。”
“你的表哥为什么会帮你害他的兄弟？”程一城取完玻璃渣，往伤口上淋了酒精，鲜血从掌中不停流下，滴在吧台上，可程一城全然无感。不过知道了这些人的下场，他的心也好受了些，至少他们过得不怎么好。
“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林源抬头，将手上的纱布递给程一城，“我的表哥，是洛离离的前男友，程阳！那个人伤害离离也是因为见不得我表哥被一个女人伤害，所以他瞒着我表哥对离离下手。而我表哥对离离的感情可是真的，他怎么会让人伤害离离呢，虽然他人是渣，但是对离离倒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让我留下来监视离离……”话说到这里林源也不准备再继续隐瞒了，只是“监视”这两个字说出口，还是让他对离离有了愧疚之心。
程一城拿着纱布的手一下松了，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林源很早就开始关注洛离离，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和别人那样不一样，原来最初林源根本就不是喜欢她的，只是一直在观察着她。所以后来他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连他也没看出来，只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更深了，原来，不是因为越来越喜欢，而是因为看多了才喜欢的……
“林源，你知道吗，我在高中让自己不能喜欢洛离离的另一个理由……”程一城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纱布，只是看着林源，眼里是浓浓的悔意。
“另一个理由？”林源眯着眼，眉头微微皱起。程一城没有接受洛离离不就是怕阮婷的校园暴力吗，他记得之前阮婷和尤琳娜曾在厕所里狠狠教训过一个曾经递给杨逍情书的女生，还羞辱过高白，就因为高白是程一城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
“是你，你就是那个理由。”程一城绷紧的脸突然绽放出了笑容，那笑容看的林源有点胆战心惊的，“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洛离离，我很早就发现你在关注她，包括高一高二她和丁曼同桌时，我就发现了你经常上课望着她走神，起初我并不确定你是看她，可是好几次我发现丁曼不在时，你的目光还是望着她那边，而且你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提起一个词‘丁曼的同桌’，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曾发现，可是因为那时候我也关注着洛离离，所以我发现了，再后来你手上的镜子，我也知道你是在看洛离离，我真的一直以为你喜欢她，一直这样以为……新年时候你给我打电话，你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家洛离离，你说的你们家，你知道你打电话前洛离离刚刚给我发过什么短信吗？她发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是你的电话打过来，我根本就不敢回她的短信，我只能安慰自己她一定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不会喜欢我的，尽管我对她不止是朋友间的感情，可是因为你那么喜欢她，所以我不能抢兄弟喜欢的人，况且我自己也知道，我一定没有你喜欢她喜欢得那么深。”
“可是林源啊，后来我看见她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推开，看见她一次又一次上课偷偷抹眼泪，我的心也跟着难受啊。可每一次收到你的消息，听你询问她的情况，我就默默下决心要再狠一点。我不能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和她在一起，那样你会多难受啊。”
“后来我心里动摇了……是张舒语单招过了，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张舒语请洛离离他们吃饭，整个晚自习她们都没有回来，可是晚自习下课后，我居然看见洛离离在张舒雨的搀扶下来了教学楼，你知道她回来干什么吗？她喝醉了，可是她还是没忘记每天晚自习下课跟在我背后，看我送阮婷回宿舍，又看着我走到校门口。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都是热的，我很想发电话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洛离离的，可是我忍住了，你把我当兄弟啊！”程一城沉默了一会儿，拿着新杯子倒了酒，一口喝点，然后才慢慢的说，“最后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高三毕业前夕我又一次住院了，你出国了，高三时间太过紧张了，杨逍也来不了，没有人来看我，可是洛离离来了，她提着水果和牛奶，一个人来医院看我，虽然最后因为误会她被我气走了，可是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苹果，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生病后回学校给我送苹果的那个女生，那个时候的洛离离。就在她放下水果和牛奶后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只帮你看着洛离离到毕业，毕业之后，她喜欢我，我喜欢她，我就告诉她，然后和她在一起，我不想因为是你先喜欢上她的，不想因为你比我喜欢她就放弃一个我也可能会深爱的人。洛离离啊！那是第一次送给我苹果后我就开始关注的人，那是后来和我同桌时和我嬉戏打闹的人，是我一次又一次推开她还是为我着想的人……或许是因为生病让人更脆弱，更容易感动，可我还是下定了决心，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要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就是我的真心。”
“你是……因为我？”林源看着程一城，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因为我……”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一我住院的前一天，你、杨逍和我，我们三人周末晚上在烧烤店吃烤串，那时候我们三人看到两个男人在打架，为了旁边站着的一个女生，那时候你就笑着说‘以后要是我们三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你一定会主动退出，不让你的好兄弟为难’，你说那句话的时候特认真，我印象深刻，当时我虽然没说这句话，可是我和杨逍都在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程一城苦笑，拿起身旁的酒往自己杯里和林源的杯里都倒了一点酒。
隔了好久，程一城和林源都只是默默喝酒，谁也没有说话。周杰伦的歌曲还在大厅里安静的放着，大厅舞池里的彩灯不停的闪着，只是吧台处还是黑暗一片，没有任何灯光照过来。只偶尔能听见玻璃杯碰撞的声音，看见两个人影在吧台处悠悠的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