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离开
墨他们酒气熏天的走了。
几百号人，互相搀扶着，走上了港口停着的运输船。
不消一会儿，一面面船帆升起，数十条船同时启航，就像百川聚海一般簇拥到战斗船旁边。
“真是壮观啊。”青冥醉醺醺的看着远处。
黎明船队已经出发了，就像放大版的鸭妈妈带小鸭子，雄伟的战斗船在前面开道，那些运输船跟在后面，乘着战斗船拨开的巨浪，一个不落的匀速前行。
几十面金光闪烁的黎明旗好似一片金云，璀璨而霸气。
港口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一脸羡慕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有带孩子的家长，远远的指着黎明船队，鼓励着孩子。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梦想的生活吧。”牙突然有点唏嘘。
普通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结果却成了另一些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所以将心比心是绝对不可取的。
你看他妈死了，你觉得悲伤，但他却恨不得在灵堂里开舞池蹦迪。
你看他升官发财，越过越好，心生羡慕，却不知道他背地里愁的头发都要掉没了。
“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的臆想，也不是别人伸手下绊子，而是那些指着你的无形的意志。”
这玩意跟流言蜚语很像，但却比流言蜚语更有杀伤力。
“最可怕的是，它明明存在，但我们试图用什么框架来把他具现出来的时候，却无能无力。”
我看你一眼，心里觉得你不行，你说这是对你的伤害吗？
我跟他说，你这个人能力好，一定能发大财，你说这是对你的伤害吗？
雪崩是由雪花累积而成的，这些零散的意念最终化作思潮，将那个人吞噬。
法律不会让你变做标签，但思潮会。
这种远比道德绑架还要强大但却找不到着力点的力量其实作用在了人的本质上。
他确实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你疼，不会让你出血，甚至注意点，连你的生活事业都不会受到影响。
事实上很多人也是真的无视了这股力量的。
但要是无视就能解决问题，那力量也不称之为力量了。
当一个人说你不行的时候，你要是以为他只是在搞你心态，那你可就太天真了。
“真正伤害到你的，其实是一个很古老，很多人都有过，但又很多人不屑的问题。”
我是谁？
和很多人的迷之自信不同的是，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绝大部分人甚至可以说全部人的解决方案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划定边界。
通过和外界划定边界来确定我是谁。
在我和父母中间划一条边界，所以我不是父母；
在我和兄弟姐妹中间划一条边界，所以我不是兄弟姐妹；
在事情的中间划一条边界，于是有了黑白，有了对错。
长大之后，我们会知道世界是不是只有黑和白，还有灰——其实，这都是新划的边界。
没有边界，我们就无法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身体上凸出去的几块肉是谁的，甚至连上下左右前后都不知道。
“密密麻麻的边界把我们和周围划分开来，它们就像是我们常用的标准，符合标准的，就是我，不合标准的，就是外界。”
而这个边界是可以被改变的。
思潮就是一种改变的方式，它会让你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最后改变自己。
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会特别无辜的跟你说，我什么也没做啊。
连一丝丝的强迫也没有。
什么也没做，但却真真切切的伤害到了我们——这就是思潮的恐怖之处。
最极端的体现就是一些寻短见的人。
当他们生无可恋的时候，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就在下面喊着：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居然都不考虑我们？
真好啊，真无耻啊。
“真好啊，真无耻啊。”牙隐约有些明白，墨偷偷跟他说的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别扭，想离开，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别扭。
就跟墨说的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敏感，对于同学的眼光，老师的赞扬，还有父母和街坊邻居的评价。
明明无视了就好了啊，有很多人都这么对他说过。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说你的时候，他们的主语是‘我’。”这是牙那位自尽的朋友对他说的。
那一次谈话，除了牙谁都不知道，所以墨也不知道，早在很久以前，牙就已经突破了灵魂枷锁的限制。
只是他用的不是巨兽的血，而是自己朋友的生命。
“原来，这就是魂力吗？”牙张开手掌，一道道紫色的雷丝飞速的蛇行着。
为什么非要离开幽湖，去更远的地方，真正的理由牙其实一直没有说出来。
“如果可以，就离开这里，离开幽湖，走的越远越好。”
牙还记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个连自由者都不是的普通人，通过自己的苦难窥到了一丝世界的真相。
“会有很多人不在意你，所以他们会说出很多看似冠冕堂皇但其实是自私自利的话。”
“不要在意他们，先在意你自己，好吗？”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第二天早上，牙就收到了他的死讯。
“牙，我死的很惨，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悲伤，也不想被他们打扰，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于是那天晚上，牙带着汽油，直接把他的尸体火化了。
“你是对的，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牙拉着青冥的手，一步步离开了港口。
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呆久了，说不定灵魂枷锁都会变强。
“有一说一，他们的船队真是霸气啊。”青冥朦胧着眼，目送着黎明船队消失在地平线下面。
“青冥。”牙突然开口。
“咋了？”青冥晕乎乎的，连站都站不稳。
“你想当你自己吗？”
“啥玩意？”
“...没啥，回去醒醒酒吧，等下午，我们到那艘船上看看。”
黎明船队离开的时候，在港口那里给他们留了一艘船。
“欸嘿嘿，大船，嘿嘿，大船。”青冥扭着身子，口水都流下来了。
牙都没脸看了。
自己到底招了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