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世之道

忙完一连串的事后，周逸群双手放在脑后，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整间办公室，他唯独不喜欢的就是窗外的风景，没有一碧如洗的天空，没有灿烂明媚的骄阳，也没有苍翠繁茂的树叶，有的只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喧嚣繁华，却暗无天日。

周逸群回想起学生时代的教室，一排排朱红色的木质平开窗像是油画画框，画中色彩斑斓，近处是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雨季来临时，枝叶在雨滴的浸润下瑟瑟缩缩，垂下翠绿的脑袋；风起时，形状如云的树冠就会摇晃起所有的树叶，有时发出悉悉索索的私语，有时又发出俨然风暴降临般的怒吼，震慑人心。远处就是广阔的小麦田，秋季整块土地就会渲染上金黄的色彩，一直连接起青蓝色的天空，与头顶的一抹艳阳遥相呼应。

多么宜人的景色，多么美好的时光，如今都如白驹过隙，已经离他远去了。

他魂不守舍，睁着放空的双眼，忽然，一个人影放大在他眼前。

“发什么呆呢？”

周逸群回过神来，原来是肖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办公室里。

“我敲了半天门，你也没有反应，原来是在这儿发呆啊。”

肖萌咯咯地笑他。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怎么？来喝茶？”周逸群让她坐在对面，自己站起身去泡茶，“这几天也没有见到你，还挺忙的。”

周逸群见她没答话，转过身去，看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的一副黑白对联看。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她摇头光脑地念，“《红楼梦》里的这一句话道尽了人情世故的无可奈何啊。”

“哦？好新颖的观点，我还没听过这样的想法。”周逸群将斟满绿茶的茶杯放在桌上，就走到她身边一起凝视。

“整部书不就是讲了一个“幻”字吗？这么积极入世的道理无非是用来反衬人生的虚无的。悲也悲也！”肖萌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

周逸群有些想笑：“多么积极向上的格言被你给说的那么消极。”

“也不是消极，只是世间的常态，在这浊世中求生存，难免要被迫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像贾宝玉一样不通事务的人在这样的世界里实在难以生存下去。”

“与其非要和世俗作斗争，还不如让自己做一个保持清醒的参与者，既能保全自身，又不至于深陷浊流，这才是最大的智慧。不过你还只是个丫头，哪里懂这些？”

“嘿，我都三十了，哪还有人叫我丫头？”

“在我这儿，没出嫁的姑娘都称为丫头。”

“那我要当一辈子丫头。”肖萌笑得合不拢嘴，“周副处长，我在外面听别人说你最近很忙，没想到你却在独自悠闲地喝茶看报，真是悠哉啊。”肖萌边说边又跳到一边翻看起书架上的书来。

周逸群越来越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就跟她调侃起来：“哪能跟你一样日理万机啊，肖经理。你还年轻有为，我都老了，只能窝在这儿喝茶看报打发时间了。”

“你还老？你工作起来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有精神。我看得可透彻着呢，有的人吊儿郎当，有的人假正经，只有你是真正经。不过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我的长辈，我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是哪类人？”周逸群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就是那种深藏功与名的人。”

“我倒觉得你就跟我女儿似的。”

“我就当你夸我年轻了啊。”

他望着肖萌无邪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有一种能够窥视人心的能力，不过，她的这种能力是一种没有任何出发点的与生俱来的灵气，不带任何恶意。聪明却不冷漠，令周逸群感到很舒服。

这期间，肖萌偶尔来找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