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岁月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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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人书

唐代颜真卿有诗曰: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知读书迟。

王强从五六岁起开始看连环画、小人书,不是勤奋好学,或有某种天赋,只是有些特殊的原因。那时单位总是很忙,母亲早上出门工作,半夜才能到家,而父亲更是连续几个月,甚至成年累月无法回家。为安全考虑,母亲不许年幼的孩子们出门,只好在离开后把门反锁上。

时间久了,百无聊赖的王强就看起了母亲带回来的刊物,都是单位发的,用绳串成一摞一摞的《共产党员》杂志。

王强自然是看不懂的,连书上的字都还认不全,但每本杂志后面都有一小篇新闻逸事、看图说话、小谜语之类的兴趣内容。因为在家的时间长,不能出门玩耍,这便成了王强唯一的乐趣,从杂志中最感兴趣的看图识字开始,循序渐进也能看懂了小块文章。

从那时开始,王强有了朦胧的看书意识,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正是:

年幼无知去看书,

只为烦闷解愁忧。

进去容易出来难,

反成一生不离手。

每每捧起书卷,王强都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境地,逃离了现实。他常把自己比成书中的某个人物,随着书中情节感受喜怒哀乐的情绪起伏。

后来,王强对小人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人书比连环画更高级一些,更有内容。很多小人书是描写少先队员热爱集体的,也有些是写各样英雄人物的。总之,王强看了无数本,一时寻不到新书还会反复看一本。

大街上有人摆地摊,专门租书给儿童看,一分钱看一本。书摊主人将小人书的封面揭下来贴在一张很大的布上,让人们按封面选书,撕下了封面的小人书再包上牛皮纸。那时的儿童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几乎每家都不止一个孩子,教养方式也远不如现在细致,很多小孩都会乐此不疲地跑到书摊上看小人书。

书摊是用帆布临时搭建起来的,主人坐在帐篷门口盯着有没有偷书或相互换书看的,还兼着发书和收书的事。王强家不远处就有个书摊,主人是一个既和气又认真的老头,不时大声吆喝着坐在小长条板凳上的儿童,强调着规矩。

王强看书的钱大都来源于被母亲安排买菜、买肉时找回的几分钱。只要有一分钱,王强瞅空就会钻进书摊的帐篷里,花在小人书上。因为没有大人管束,常常一看就是小半天,甚至一整天。当然,一本书是不够看的,想多看几本,就要背着书摊老头和认识或不认识的伙伴换书看。有时一分钱可以看两三本,甚至达到十本以上。

老爷爷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大概因王强去的次数多,看得又认真,或是因那胖墩墩、憨乎乎的讨喜长相,总之,老爷爷是从来不管王强的,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而很多伙伴是不被允许换书的,稍有动作就会被老爷爷吆喝一声,没收交换的书,撵出书棚。仅这一点,王强就终身感激那位书摊老爷爷。

有一段时间母亲不让上街了,严令王强只准在家里待着,不许出门。但王强那时已成了一个小书虫,是离不开书的,只有抓耳挠腮地想办法。

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借到小人书,那就是与邻居家的伙伴借书看。邻居家有几个半大小子,也喜欢小人书。令人羡慕的是,他们还有许多藏书,可惜王强一本也没有,这样便没有交换的资本,只能一次又一次死皮赖脸地哀求人家借书。但借的次数多了,连王强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时,人们的着装总是整齐而又单一的颜色,黄色和蓝色的穿着率很高,尤其是军装黄。有一套正规的军装是令人自豪的事,也是所有青年人的向往。

大多数的青年都弄不到正规军装,只能割块黄布到裁缝铺制作相似的,穿起来却也足够洋洋得意。布料可以买到,那衣服上的纽扣却是很难淘弄到的,商店不会卖正式军装的扣子。

军装上的扣子分好几种类型,有前襟上的大扣子,有衣袖上的小扣子,有带“八一”两字的老式扣子,也有面上是光板的新式扣子。总之,军装的扣子大小不一,样式不等,都是当时的青年人期盼得到的时髦东西。

王强家里有,而且是最结实、最时髦的老式军扣,规格齐全,大小不等,但都是缝在衣服上的。那是父亲的老式军装,是正规军服,还有呢子大衣和呢子军装。那上面缀的都是结实的铜纽扣,或者塑料制但背面是铜鼻子的纽扣,都闪闪发光、沉甸甸的。

急不可待想看小人书的王强打起了父亲军装纽扣的主意。那时候,由于青年们对于军装扣的追捧,用扣子换书看是很容易的事。王强背着父母,开始用扣子换书看了。大部分都是小人书,有时也换些似懂非懂的小说,看小说是同龄伙伴中很少有人能做到的事。按扣子的平均大小,一个纽扣可以换十本书看,但这书算是借的,看完要还。王强知道这事必定会遭到父母责骂,但看书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需求,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那阵子,王强看了无数本书。市面上能见到的小人书王强几乎都看遍了,还看了不少小说,当然也是挑感兴趣的看,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和志向,解闷而已。

上百个纽扣都换书看了,有些纽扣甚至不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而是连着布料一起剪下来的,衣服的前襟和袖口上缀着大大小小的洞,这皆是因王强的急切心情和年幼无知造成的。

当然,后果是相当严重的,母亲的责骂至今仍被记在王强的心里。当时家里本就不富裕,母亲见到了这样雪上加霜的场景,简直气坏了。

“大强,到阳台上把韭菜拿来。”

一次,母亲要包菜盒子,喊王强去阳台上拿洗净晾晒的韭菜。王强正看小说看得入迷,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青春之歌》,归还期限是六个小时。

母亲喊了几次,王强才从书中回过神来,迷迷糊糊捧着书递给了母亲,脑子里还想着书上林道静、于永泽的事。母亲见状大笑不止,说他真是看书着了迷。

在那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王强看过的杂七杂八的书不计其数。印象深刻的有《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童年》《金光大道》《暴风骤雨》《我的大学》《在人间》《羊脂球》《巴黎圣母院》,等等。

后来,王强自己总结了关于看书的经历,既始于兴趣,又可借书里的另外一个世界放松精神,涤荡灵魂。

阅读也是一种享受,一种吸引,一种发泄的方式。看书可以忘我忘忧,也可以从中汲取知识,开阔眼界,见识到世界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事。阅读更是为满足自我心理需要,添补和消耗尚有余的精力。年幼的王强享受的便是只有阅读能带来的别样感受与放松。

学校里有的老师敷衍了事,应付教学,便让学生们到各自所属的学习小组中学习。学习小组常要求写文章,王强在其中算是写得比较出色的,但多数时候只把这里当作借书、看书的场地。那段时间,他又看了不少小说,碰巧班主任于德江老师也是个书迷,喜欢小说。一来二去,王强经常问他借书。由于日复一日的阅读积累,王强渐渐掌握了超越同龄人许多的成语词汇量,偶尔在文章中用上一两个,借此收获了不少称赞。

到后来,无论做什么工作,王强都离不开阅读。王强把看书当作一种休息方式,也是一个转换脑筋的方法。阅读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书中妙趣横生,其乐无穷;阅读也是一种状态,舒适放松、心旷神怡的状态。

有段时间,王强经常出差,坐在车里一边看书,一边跑遍了全国各地。看完后,对现实的认识好像也清明了许多,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增加了许多。这些虽不是书上一字一句教的,却是对于潜在意识层面的熏陶和激励。

王强小时候看书有个习惯,外国文学作品中人物名字太长,不容易记住,因此就不大愿看人名很长的外国小说,尤其是苏联小说。后来,他纠正了这一缺欠,每每遇到长人名只记为首二字,便习惯阅读外国小说了。

出差在外,王强每晚都要看会儿小说或其他刊物才能睡着觉。一段时间后,眼睛花了。起初王强以为是宾馆的灯不亮,换过宾馆,也拆掉过灯罩。后来才发现是眼睛的毛病,可在陌生环境中,看了书才能放松入眠,这已经成了改不掉的习惯。

父亲也知道王强喜好看书。1972年中日恢复邦交时,他破天荒地带回了一本《田中角荣传》给王强。这在那时是非常抢手的书。

看的书多了,也开始有目的、有选择地看,虽然并无成就,但看书仍是王强的嗜好。

余秋雨先生在他的传记文学《借我一生》中曾讲道,不要做书的毒虫,不能咬文嚼字。这话说得有深度,且通俗易懂。看书也是一样,要灵活运用、直白明了,不可死记硬背,书看多了自然会有一种升华,这是一个长期积累、默化潜移的过程,万不可学愚了。

有话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不错,但也不尽然,为功利而读书不为错,但切莫打搅了心境,玷污了书的本来作用。为名利去看书,将会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