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〇年
100815 致许寿裳
季黻君监:手毕自杭州来,始知北行,令仆益寂。协和未识安在?闻其消息不?嗟乎!今年秋故人分散尽矣,仆无所之,惟杜海生理府校,属教天物之学,已允其请,所入甚微,不足自养,靡可骋力,姑㡯足于是尔。前校长蒋姓,去如脱兔,海生检其文件,则凡关于教务者,竟无片楮,即时间表亦复无有,君试思天下有如此学校不?仆意此必范霭农所毁,以窘来者耳。斯人状如地总能如是也。北京风物何如?暇希见告。致文漱信,亦希勿忘。他处有可容足者不?仆不愿居越中也,留以年杪为度。入秋顿凉,幸自摄卫。
仆树 上 七月十一日
今至杭为起孟寄月费,因寄此书。留二三日,便回里矣。
树 又及
101115 致许寿裳
季黻君监:不审何日曾获手书,娄欲作答而忘居址,逮邵明之归,乃始询得。顾校中又复有事,不遑暇矣。今兹略闲,率写数语。君之近状,闻诸邵蔡两君,早得梗概。凡事已往,可不必言;来日正长,希冀在是。译学馆学生程度何若?厥目之坚,犹南方不?君之讲学,过于渊深,若欲与此辈周旋,后宜力改。中国今日冀以学术干世,难也。仆自子英任校长后,暂为监学,少所建树,而学生亦尚相安。五六日前,乃复因考大哄:盖学生咸谓此次试验,虽有学宪之命,实乃出于杜海生之运动,爰有斯举,心尚可原杜君太用手段,学生不服,亦非无故。今已下令全体解散,去其谋主,若胁从者,则许复归。计尚有百余人,十八日可以开校。此次荡涤,邪秽略尽,厥后倘有能者治理,可望复兴。学生于仆,尚无间言;顾身为屠伯,为受斥者设身处地思之,不能无恻然。颇拟决去府校,而尚无可之之地也。起孟在日本,厥状犹前,来书常存问及君,又译Jokai所为小说,约已及半。仆荒落殆尽,手不触书,惟搜采植物,不殊曩日,又翻类书,荟集古逸书数种,此非求学,以代醇酒妇人者也。欲言者似多,而欲写则又无有,故止于此,容后更谭。倘有暇,甚望与我简毕。
弟树 顿首 十月十四日
101221 致许寿裳
季黻君监:三四十日以前曾奉尺牍,意其已氐左右。木瓜之役,倏忽匝岁,别亦良久,甚以为怀。故乡已雨雪,近稍就昷,而风雨如磐,未肯霁也。府校迩来大致粗定,藐躬穷奇,所至颠沛,一遘于杭,两遇于越,夫岂天而既厌周德,将不令我索立于华夏邪?然据中以言,则此次风涛,别有由绪,学生之哄,不无可原。我辈之挤加纳于清风,责三矢于牛入,亦复如此。今年时光已如水逝,可不更言及。明年子英极欲力加治理,促之中兴。内既坚实,则外界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恶口,当亦如秋风一吹,青蝇绝响;即犹未已,而心不愧怍,亦可告无罪于ペスタロツチ先生矣。惟奠大山川,必巨斧凿,老夫臣树人学殖荒落,不克独胜此负荷,故特驰书,乞临此校,开拓越学,俾其曼衍,至于无疆,则学子之幸,奚可言议。武林师校杨星耜为教长,曩曾一面,呼謈称冤,如堕阿鼻;顾此府校,乃不如彼师校之难,百余学生,亦尚从令,独有外界,时能射人,然可不顾,苟余情之洵芳,固无惧于憔悴也。希君惠然肯来,则残腊未尽,犹能良觌,当为一述吾越学界中鱼龙曼衍之戏。倘能先赐德音,犹所说豫大庆。闻北方多风沙,诸惟珍重,言不尽思,再属珍重而已。
仆树人 上 十一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