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魂归
“我好想再见她一眼，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我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好想……咳”
“谁？是周子衿吗？小飞，你等着哥这就给她打电话，要她过来，手机，手机”高杨抹着眼泪，用颤微微的手去身上翻手机
躺在病床上的高飞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拉住高扬的手，带疼了伤口，登时便喘不上气来，满脸痛苦
“哥，不用了，不用了……”
“小飞，小飞”
高杨一下下帮他顺着胸口，平息气息。急促呼吸着稀薄的空气，他静默着看了好一会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泪水胀满在眼眶，已无血色的脸上带上笑意
“不用了，呵呵，若被她见了我这副摸样，她定会哭的。我们认识以来我虽然气过她，见的都是她好似云淡风轻的脸，她笑过，生我气过。我还惹哭过她！我责怪她怎么能喜欢了别人？埋怨了她。可是我不想再看她掉眼泪的了，想着都觉得心疼呢，她那样……那样的人哭根本不适合她”
高杨流着眼泪坐上了病床将高飞紧紧搂抱在怀中，只是他身子好像越来越冰冷了，高杨疼惜的抱着他，一下下揉搓着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暖和起来
“小飞，你不要再说话了，留着力气，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小飞，哥哥在，哥哥在”
“哥，看……看这样子，我要比她早离开了，你说人有来生吗？呵……若人……人真有来生的话那这次我一定会比她年长些！对吧？这样她就不会把我当弟弟了吧？”讽刺的笑了几声，高飞紧抓着高杨的手
“咳咳哥，有件事你……你答应我”
高杨哭的哽咽，用力点点头
“你说，哥什么都答应你，小飞，哥求你，求你了，你多撑一会，爸爸快到了”
“爸爸？现在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啊，我没法尽孝了”怀中的高飞一声呜咽，过了好一会儿才流着泪说
“……可是，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了，我死了后，真的还能回去吗？魂魄真的可以回到思念的地方去吗”怀中的高飞哭了，高扬紧紧抱着他，他祈求上天，别让心爱的弟弟这样痛苦
“哥，我求你，将我的骨灰交给子衿吧，它在哪里，老人不是常说，骨灰留在哪里，灵魂应该会跟随？这样，我就可以永远留在……桃林了，我再也不用离开她了，就这样守着她也很好，不对，是最好的！”
“……”
高扬颤抖着双肩，低着头不说话
“答应我，哥，这……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用着全部的力气去抓着揽住自己的手臂
“……嗯，好，好，我答应你，哥答应你”悲痛的点点头
“嗯，呵不知道就这样走了，招呼也没打，子衿她会不会生我的气？怪我这次又在外惹事生非，怪我不好好听话，非要逞能装英雄……可是……好想……我真的好想再看她一眼啊”他带着沙哑哭腔，话语里满是思念。
“小飞”高扬心疼的望着弟弟，却无能为力
“其实我……很放心，因为她等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即使不是我，可也应该是个可靠的人”话说完，他突然坦然的笑出来
“原来祝福原比嫉妒来的畅快啊，对不起啊，现在才说安心让别人替我保护你，原谅我的私心，子衿”
“……哈哈……咳我怎么那么笨，早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我应该笑着跟她说再见的，不应该让她为难的”顿了顿带着急促的喘息声
怀中的人渐渐不动了，高扬唤了他许多声，好似听不到了一般只是紧紧的盯着上方的天花板，那白色是冰冷的白，眼前怎么会觉得那么的冷，所以他极其讨厌这样的医院！！
他此时想念极了子衿的桃林，那满林粉色的桃花，这个季节，外面天气也很好，温度也适宜，桃林的花应该全部开放了？桃花节也快到了，今年没法再陪她一起过了，前两天还答应过她今年回去过桃花节来着，子衿那天听着格外开心呢，那是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打的电话，还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可是他想至少能换来她的安心，希望她别再责怪自己，希望可以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回去见她一面，可是他却要失约了！转念想想也没关系，那个人应该会在她身边吧？这样的结局刚刚好啊。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桃林，桃花，老槐树，树下的子衿埋首正在看书
“真好看”高飞含着笑意的嘴角，看向远方
“臭小子……高飞！”
怔了怔，高飞突然听到了子衿在喊他，在高扬怀中四处寻了寻，他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周子衿，一身素衣，肩上背着药箱，淡然的眼角眉梢挂上笑意来。
周子衿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高飞，我们回桃林”眼角溢出泪水，将手伸了出去
“小飞，什么？”高扬将耳朵贴近他微微张开的唇，想听清楚他的话
“子衿……子衿……周子衿，十一”
嘴巴微张微合，一声声思念，一字字留恋，原本还是苦痛的脸上渐渐回了暖
“呵呵”高飞突然幸福的痴痴的笑了起来，回忆一幕幕涌来，如此清晰。比之前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的人来的清晰。
初相见时“拔腿相助”的漂亮镇静的她，被自己惹火了，在桃林中追着自己打的她，不常常笑，笑起来却不知道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她，不管去哪都喜欢带着书的她，喜欢桃花的她！
一起雪庐求学的他们
一起种下雪桃树的他们
会在他生日时，精心为他准备生日蛋糕，为他唱着生日歌的她
……
……
……
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周子衿，在一个叫作雪庐的地方，他是小十，她唤作十一
他也是远志，她还唤苏木！
这一刻在他眼前好似一切又重放了一遍
他一直想与子衿说的一件事却始终未开得了口：其实高飞不愿高飞，更没有远大志向，自从相识以来，他的心愿自始至终不过只有一个子衿而已。
“死后魂归桃林”
这一瞬他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因为他内心坚定着这一次终于可以回去了。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安……心……了”
愿只愿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依然还是你，那纯净还未染世事的双眸，依旧清澈，眨了眨，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小飞”高杨心痛的看着怀中的高飞，嘶吼出声，那双紧抓他的手慢慢垂落下来
“小飞，不要，小飞，哥求你”高杨摇晃着怀中微笑着渐渐闭了眼睛的弟弟
“生来身无所依，死后魂归桃林”听到这话的周子衿微微愣住了，抄起手中的书就打去了高飞头上
“呸呸呸，臭小子，你才活到哪？这种话，若再听你说一次，就打你一次，听清楚没？”小小年纪常常把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实属欠揍。
“痛啊”高飞双手使劲揉搓着头，真打啊，下手可真狠！
“我说真的，反正我就要留在桃林，怎么留都行”
“那也不可拿这种话开玩笑”
“好，好，我定会长命百岁的，嘿嘿，那时的子衿可要110岁了”
“……”
“高飞，外面世界那么大，总会有吸引你的事物”
“我不需要啊，我本就了无牵挂，妈妈也不知去哪了，大哥离我又远，老爸也不管我，还是在桃林舒服”说完，在她的身边他伸了个大懒腰，慢慢合上书
“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加菜”周子衿这样问着他，起身往家中走去
“噢耶，那我鸡鸭鱼肉通通都要”
高飞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与她并肩往家中走
在他们的身后遗落着整个桃林。
……
桃林这几天来了很多人，爷爷奶奶回来了，听了这个噩耗，爷爷始终无法接受，嘴中时不时念叨：还说与爷爷喝酒来着，怎么会没了呢。奶奶微微愣住片刻后，便独自走进堂屋没再出来。周爸周妈几乎夜夜守在桃林，看着昏睡的女儿，周妈有些后悔，说是那孩子还在世时，来桃林也从未给几分好脸色。师父师娘在得知周子衿昏倒的那天便将雪庐闭了诊，带着师兄们全都来了，得知高飞去世后，师父踉跄跌坐去沙发上，双手抵在拐杖上未再说话，师娘他们更是哭肿了双眼……
周子衿整整昏睡了三天两夜，林骁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滴水未进，被续断强制着喝下许多汤药。
当再次睁开眼睛的那刻，周子衿死死的盯着房梁，未再说一句话
“子衿，子衿”林骁心焦的吻了吻她的手背，唤了几声，却依旧未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回应，七哥走过来为她号脉，望一眼床上始终不发一言的人，眉宇皱了皱，说道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房间中其他人这才松下口气，林骁握着她的手深情道
“子衿，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再吓我”
床上的人依旧沉默，眼神空洞的紧盯着上方，静谧的卧室里传来一阵抽泣声
“小石子，我的小石子”
是坐在门口的石奎，他怀中紧抱着那个黑匣子，压抑着哭腔，师娘用手帕掩着口鼻，泪水始终未停过，床上的周子衿听了，眨了眨眼睛，泪水随即溢满眼眶，紧紧抓着被子，侧过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林骁心疼着从背后将她锁入怀中，他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劝慰？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人竟会离去，他也知道对于子衿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
之后几日，桃林总是弥漫着凝重，师父嘱咐续断和灵芝留下照看周子衿，并交代若是好转些便将人带回雪庐去，换个环境也许心情会好些，蹒跚着带着师娘他们回了雪庐，已经闭诊多日，雪庐的病人等不了的，周爸周妈放心有林骁在也都回了镇上，大家好像都回到了正轨，可唯独周子衿依旧停留在悲伤里。
她每日不再梳妆，不再读书，一身白色素衣，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老槐树下的藤椅上，环抱着双腿，一双无神的双眸打量着手中那兰花玉佩，脚边依旧放着还未入土的骨灰。她如此一坐便是一整日。
林骁试着慢慢靠近她，自从醒来后，她没有再理会过任何人，包括他，几乎日日以泪洗面，他知道她有多痛，可却无法替她分担半分，他怕了，他怕极了现在的周子衿，那张开始渐渐变得冷清的脸色下，另林骁捉摸不透。
续断不知何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说
“现在的十一大概谁的话都听不进的，再等等吧，给她些时间，让她慢慢接受”
林骁哑声问道
“那个人陪她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对吧？”
“嗯，他们一同拜入雪庐门下，那之前也几乎形影不离。我们都看得出对于十一来说高飞是朋友，弟弟，家人，在高飞面前十一不会伪装情绪，对于高飞来说，十一是家人，是他所喜之人，他喜欢十一，明目张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