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思愿
周子衿拿着麻布口袋，在木船里的收拾枯叶，不过才几天未收拾而已，这木船内便积满了枯枝落叶，再巴望着木船的底部，那里已经被侵蚀的很严重了，看这样子过些天要把这船修补一下才行。
“子衿啊”听到这声呼唤，子衿抬头望去岸边，奶奶不知何时坐在了木桥上
“奶奶，你聚会结束了”
起身一脚踏到岸上，将装的满满一口袋的枯叶顺手拉到木桥上
“是啊”奶奶望向孙女的眸中全是慈爱。
周子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顶着笑脸坐来奶奶身边，刚坐下脸色却凝重了
“为何您这么喘啊？我不在这几日，你可有按时吃七哥开的药？”她担忧的拿过她的手，想为她号脉。奶奶却将她的手按下，握在手中揉了揉
“有，天天吃，这不是刚走道回来，有些累了”
“让我再给您看看”她说
“不用，这人老了，老毛病，回家吧，回去睡会便好了”
周子衿这才扶着奶奶站起身，然后背对着蹲去奶奶身前
“做什么”
“我背您回去”
奶奶连连摆手，双腿向后倒退几步
“不用背，奶奶走的动”
“是我想背背您”想一想，她还从未背过奶奶
“不用，你这小身板哪里背的动”
“您小看我，那试试呗”
……
“还是我来吧”是岸边传来的声音，周子衿站起身，看着走过来的周立蘅
“小浩？”他拉起周子衿自己蹲了下去
“我来吧，我来背奶奶”
“耗子回来了，公司放假了”奶奶眼中如抹了层甜蜜般，抬手扶上周立蘅的脸颊，满是疼爱
“是啊”
“奶奶快”周立蘅蹲下身，手向后勾着奶奶的腿，终是拗不过两姐弟，这才不情愿答应下来。
“奶奶好轻啊”周立蘅感叹一句。
“我大孙子长成大小伙了，好啊，好啊”用她那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一下下抚摸过周立蘅的头颅
“那是，我以后可以当您的双腿，您想去哪咱就去哪”
“好，好”
奶奶听后眉眼都笑开来了，连连应声。
周立蘅背着奶奶在前面走，周子衿跟在后面，小时候奶奶经常这样背着他们，途中疲累，夜里哄睡，而如今立蘅背上的人已是满头白发。桃林里的小童们长大了，不再依靠，如今在努力成为别人的依靠，前方这一老一少的背影，周子衿只感觉心中一阵酸彻。
天气已经很冷了，桃树枝叶尽落，倒也很是符合现在的季节，桃林在这个季节总是寂寥的，一切都静悄悄的，饭后姐弟俩坐在院中闲聊
“阿姐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和奶奶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吗？”
“记得”周子衿说
“我们睡觉前，会来一场比赛，一人抱过奶奶一条腿，赌约是谁搬的起来今晚就可以和奶奶一起睡”
“嗯”
“那时候我们俩谁都没力气将它抬起来，奶奶稍稍用点力气，我们都会倒在床上”
“呵呵”
“现在，我都可以背起奶奶了，她是如此的轻”
“……”心中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对奶奶来说，她每日都在祈祷，希望时光慢一些！
“阿姐，其实前些日子我一直想一件事”
“什么事？”藤椅上的周立蘅舒展着筋骨，望向远方的眼睛满是祈愿
“等父母年老了，我想接他们去城里，让他们住的舒适，也到了该为他们以后安稳的晚年做些打算，怎样才能让他们安享晚年啊？……”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想到这却突然发现一些事情？阿姐是不是早想过了，我虽然对阿姐回老家种桃树怀有疑问，却并未深想，却没想阿姐这些年将我们老家变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这里如此适宜居住，阿姐是不是在想为父母提前打造适宜养老的地方？我想的对吗”
他永远比姐姐晚一步想事情，现在想想，爸妈退休过后不可能再有精力守着店铺，也不能再去住在那个不太方便的店中，妈妈为了那个店也落下不少脊椎风湿病，姐姐的这个决定大概从她回来的那刻就已经开始了，他却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想到这里，他自小只接受着姐姐的关爱，说实话从未去探寻过姐姐到底再想什么？
“阿姐你其实早就想到这点了吧，所以我很抱歉”周立蘅问她
“这个早点想到晚一些想到时间早晚而已，你心中始终挂念父母这就够了，我是姐姐，又是女生，本该比你多点心思，爸妈不也常说长姐如母”周立蘅笑了笑
“其实我一直想成为姐姐依赖来着”
他那张脸上满是真诚和坚定
“我知道，我现在就很是安心”
“那到时，我们让他们自己选择，想去城里也可以，爸爸退休后，想回桃林住也可以，毕竟爸爸一直再说，想回来尽心力照顾爷爷奶奶”周子衿面若桃花，嫣然一笑
“好”
“阿姐，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我从小好似什么都做的好，现在好像这点做的最不好”
“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所想就能如愿……”
“所以啊，我就觉得自己更不孝了，我便理解了姐姐的用心良苦”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两全之美，小浩，不是你不好，而是世界变了，现在没有什么两全之策，其实我们只要想着只要有空多关心他们，多体谅他们，父母就会很知足，还有只要你心里的天平不会失衡，那就好”
“嗯”周立蘅点点头
“我们立蘅长大喽”周子矜摸了摸他的头
“对啊，我长大了，所以我希望姐姐记得，不管什么事，姐姐除了爸爸，林骁哥，也会想起我，我也永远也在你身后，是可以依靠的男人”
“嗯”
“我也是可以为姐姐徒手摘星辰的人”
“哈哈”周子衿被他逗笑了
“你啊，不用挂记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作为丈夫，作为爸爸，作为儿子，你都有许多责任，况且姐姐不需要谁为我摘星辰，我只需要他可以为我摘桃花，下河寻莲蓬就够了，这世界哪有这许多星辰，大海”
“我不管，姐姐记得了我的话就好？”他突然像孩子一般执拗起来。
“好，我一定记得”
“你看我现在肩膀多厚实”他抬起胳膊像她炫耀着肌肉
姐弟俩那夜聊到很晚，周子衿记得，前一次聊的很晚是小浩去上大学的时候了，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眼前的男孩已经是这个家的支柱了。送他回小镇，周立蘅朝四周看了一圈问
“桃树上的灯也是林骁哥弄上去的吧？”
“是啊”
“很漂亮，林骁哥是个可靠的人，我可以把你交给他了”
“林骁给你行贿了，净给他说好话”
“那可不，说心底话，其实我本打算要养你一辈子的，有个老姐姐，但林骁哥也算拯救了我是不是，不然你就真要在这孤独终老，该感谢地要感谢……”周立蘅挑了挑眉毛，逗趣道
“周立蘅，刚说你靠谱来着，你可是越来越滑头了”周子衿杨手装作要打他
“嘿嘿，好了姐姐，回去吧”
“嗯，开车慢点”
独自走去桃花小道上，那些桃树上的彩灯被她打开了，微寒的深夜，一下下闪烁着。不是星辰，却似星辰。
……
从雪庐回来后，周轻轻关上车门，看一眼此时已安静下来的桃林，桃林里的照明灯依旧亮着，大概是奶奶开的。忙碌的一天又要结束了，垂拉着脑袋一步步往家中走。
掩着门的家门前，双手插在裤兜中，身影在路灯下被拉的修长，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碎石，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大概是听到了响动，林骁立刻抬眼朝远处看去，站直身子，张开自己的手臂，露出他独有的笑容
周子矜微愣住半刻，不确定向前迈出几步，抬手揉了揉眼睛，抬脚朝他奔了过去
“呵呵……”冲进他怀里，发出小小的喜悦声音
“哇……”
林骁兴奋的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两人的欢笑声，打破了深夜桃林的宁静
慢慢将她放下，又加紧了自己的怀抱，头深埋在她脖颈，淡淡的中草药气味加上丝丝甜甜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那是周子衿身上独有的气息，轻吻过她的头发，开口道
“活了过来”
“什么？”她问
“有这么一说”
周子衿松开他，仔细观察他一番，这人身上还穿着冲风衣，脸又黑了几分，胡子都没有刮，一身的疲惫感，望向她的眼睛里却闪着光芒
“很累吗？”抚摸上他的脸柔声问
“嗯”林骁噘着嘴认真的点点头，下了飞机，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只想快点见到她。见他这副样子，也猜出来个八九分
“是不是旅行过后就着急赶过来了”
“嗯”林骁又将她拉入怀里，依恋的紧了紧自己的怀抱
“再抱一会”
“下次，不准这个样子，中间出事故怎么办”抚上他的背脊，言语中不免担忧
“好”
“为何不进去？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等不到怎么办？”周子衿问
“这个时间爷爷奶奶应该已经睡了，可桃林还留着灯呢，我猜想着你今天应该是晚回，便等上了一会，这不，真把你盼了回来”
“……那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你去泡个澡，再舒服的睡上一觉”她抱着他，一下下拍着他宽阔的背脊
“好”
……
“这个好吃”往他碗中夹入些菜，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正狼吞虎咽吃着饭菜的男人，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往木桶中放满热水，里面放了些中药，迎面而来的热气中药香可以舒缓疲劳，这药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也不知道他这次受伤了没有？早知他今日回便从雪庐讨些外用的膏药回来了，周子衿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试着水温，转身却发现他站在门边望着自己，细碎温柔的目光全落去她身上，周子衿甩甩手上的水珠，问
“衣服拿来了？快洗吧”
“嗯”林骁自然走到她身侧，勾过她的头颅，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周子衿羞涩的低了下头，
“水要冷了，快些洗吧”
“好”
折回东屋收拾床铺，还好房间都有及时做过清洁，只需要换上新的床单
“呼”
林骁脖子上挂着毛巾，长舒口气，看着陈列的排排书架，她房间内的所有陈设，甚至味道，他再也不用去想象着度过每一天，久违的中药和桃花香味，他一边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用手一下下拂过那些书签，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舒适极了，来到她床前坐下，一旁桌子上放了些相框，一本书，一个笔记本
他随手拿起那本书随手翻看起来，热带雨林探险，再翻来笔记本，记录的全是热带雨林容易遇到的危险因素……
“还是让你担心了”
林骁一页页翻过她的笔记，周子衿进入自己房间，说
“床整理好了，要早点休息”
“这个……”发现坐在床沿不作声的林骁，连忙跑过去拿过林骁手中的笔记本和书，迅速将它们塞入书架，笑道
“我只是想了解一点”她找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
林骁看着她，慢慢将她拉向自己，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
“我很好，身上任何地方都没有受伤，也没有瘦，好像还胖了一公斤，当然有可能是浮肿，不过我真的很好，来之前做过一次身体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你若还不放心，喏，可以号脉”他笑吟吟的对周子衿说
半信半疑的神情，终究还是将手放去他的腕部，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脉搏张驰有力，面色现在也较刚才瞧着好看许多，她安心了收回手
“嗯”
揽过她的腰肢，将头扎进她怀中，贪婪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心安
“头发要吹干，天气这么冷，会着凉的，东屋的床铺收拾好了，早些休息吧”周子衿拿起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拭着头发，声音轻柔
“你帮我吹”他突然向后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唉”周子衿无奈微微叹气，转身去取吹风机
“你要这样吹？”看着他仰面赖在自己床上，林骁起身将她拉过来坐在床边，自己则枕去她的腿上
”要这样吹”
和煦的微风吹过他头顶，周子衿纤细的手指轻柔带过他的发间
“林骁？”
周子衿唤他
“林骁”
关上吹风机，耳边她的声音响起
“嗯？”梦呓般回了一句
“睡着了？”
“……”
“子衿……”他呓语
“我很想你”
周子衿笑了，看着他睡的香甜，站起身，将一旁的桃花香烛点燃，会更有助于睡眠，再蹲去床边，仔细去瞧他的脸，是有体温的林骁，会对她笑，会温柔看她的林骁，不再是梦里，不再凭想象，真实的林骁
“欢迎回来”
悄悄凑过来，吻了吻他坚挺的鼻梁，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书桌上，桌上的书页被夜风吹起。躺在他身侧的人用手一次次描绘过他的眉，眼睛，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