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尘落
还记得那日六姐灵芝跟周子衿说过：
若是问我还愿不愿意再过一遍童年，我是愿意的，因为有个人的出现，让我记不得了那些挨打的疼，那些嘲讽讥骂，我也可以承受，我只记得是在那时遇到了一个人，而后每年都是他，其余都算不得什么了？
就如那日，我从那场噩梦里醒来，惊发现眼前的人是他，心里就如炸开时的礼花，那是种幸运的释然，冲散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我听到了，心脏铿铿有力的跳动，那跳动震撼了整个身躯，然后便笑了，笑着哭了，一切都是幸好，幸好是他，他依然还在！
周子衿想到这儿，琉璃的眸子闪动着，悄悄抬起手放去心脏的位置，与人切脉，它跳着，每分60-100下不等，突然这一刻她释然起来
“呵！”
周子衿突然笑了，这笑的很是讽刺!是啊，它如今还跳着，只是证明她活着，她有一颗很好的心脏，还有着再平稳不过的心跳！可是啊！对于灵芝来说，续断便是她的心脏，胜过了她的生命！
隔天，师娘一大早来了电话，说是今日不必回雪庐，雨量太大，雪庐病患会很少，要她在家好好调休
下午时分，依靠在房间门前，周子衿抬头看着天空垂直而来的大雨，没有停歇的，下了快整整一天了。雨水汇聚成水流顺着红色瓦片流淌的屋檐下，打落在水泥地上发出很大声响，院子被洗刷的很是干净，如此倒省去了她再去打扫的精力，溅落去脚丫上的雨水，冰冰凉凉的格外舒服
她今日终是得空去收拾了西屋，在身后的茶几上，新采摘来的桃花灼灼开在花瓶中，一旁那只几经找寻却未曾找到的口琴安静的躺在那里，绿色包裹的胶皮外壳早已经掉落，气口的周边也已全部生了绣，无法再奏响了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了，桃林的雨季”这么大的雨，怕是明日桃花会落去许多，周子衿心中这样想着，摊开手掌，放到心口之上，提起嘴角
“它还是如此平稳，从未有过大的波动”
“唉……”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浅浅一笑，又将目光投回雨中
……
“十一”
“嗯？”
周子衿记得那晚回桃林的落藜小道上续断这样轻声唤过她
知一村的夜晚安静极了，和桃花村一样还留守在这里的老人们大都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只是今晚的夜似乎有些黑，前方的那片杨树林，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得半点莹亮，续断背着手臂，与周子衿并肩而行，像之前一样，送周子衿回桃林。
听续断唤她，周子衿偏过头，隔得如此近，今晚的夜色仍是未看清七哥那张温润的脸，即使这样周子衿仍旧猜的到，身边的七哥此时一定是一只手臂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小臂微曲置在身侧。续断是雪庐的七先生，是师父之外如今在雪庐中唯一可以称作先生的人，师父那刻板的身形摸样，也是继承了十乘十，稍显了老成，不过，师父古板严肃，七哥却款款温柔。
就像现在，在她身边，如沐春风般，时间都缓慢下来，周子衿其实从未讨厌过七哥在她身边，相反，在雪庐偶尔乏了倦了，她还希望可以听到七哥的劝慰和督促，续断的话语，总能让她浮躁的心平缓下来，就如注入心间的潺潺泉水，听着眉目清朗起来！
只是今晚的这声“十一”唤的格外温柔
“以后你回桃林，我都送你？”续断声音有些发着紧，本是一句自然而然就说出的话，听他说出来却变的格外小心翼翼，反而成了疑问句。
“……”七哥平时说话大多笃定，周子衿心中一沉，思酌半响后，轻轻回了一句
“……嗯……也好”
“那这么说定了”这话语听出来几分难掩住的兴奋
那晚这条不远的村外小路他们今晚走的格外慢，月光之下的身影，那影像轮廓也是紧挨着前行，也能如此走下去的？
走到车前续断对周子衿说
“十一，你明天等我一日，等后天行诊间隙，你在梨树下等我，我有礼物送你”
周子衿点点头答应
“好”
开了车门，上了车，周子衿笑吟吟的对着窗外的续断说
“七哥你快回去吧”“路上慢些”
“嗯”
望着续断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
“会是什么？”这次周子衿有些期待那天的到来了，可是这想法刚出来，她自己惊了一惊，是不得了的一件事，“期待”这个词就这样再次出现在她的人生了，周子衿眉目含笑，摇摇头，开始发动车子，视线不经意落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哦”恍然间一把抓起搁置位子上面的手电筒，推开车门，朝着那消失的背影追了过去，周子衿一边小跑追着，一边在心中默默思量。
“即使七哥天生五感聪敏，今天这路上也黑的让人心生凉意”摸着黑，周子衿忘记了其实手中的物件是可以跟她带来光亮的
前方那抹白衣身影，依旧挺直着身子，背着手臂，即使在如此的黑夜，也总是透着气定神闲，不会有丝毫慌乱，慢慢向前移动着
周子衿稳了稳气息，停下脚步
“七….”
只瞧见白色身影前方涌来一丝光亮，那微微泛着昏黄的火焰在黑夜中跳跃着往续断身前靠近，带着急切，透着许多期望
“灵芝，慢些”续断停下脚步，在原地等着那抹光亮靠近自己
“续…断”回声中带着喘息，灵芝手中拎着盏老式煤油灯，伴随着她的奔跑吱呀吱呀晃出些声响，待她站定了，便连忙用手固定住那灯，生怕那光亮灭了。稍静后，灵芝出了声
“十一回了？”
续断嘴角浮上浅浅的笑
“嗯，回了”
“我不是说过吗？不用这样过来接我，就这几步路程，你每日在雪庐中忙里忙外，这几日好不容易休息了，停下来的时间就歇会”续断接过灵芝手中紧攥的煤油灯，言语中有些责备
“我不要紧的”
夜风徐徐吹来，杨树叶子在耳边沙沙作响，周子衿眼前突然亮了几分，她抬起头望了望夜空，不知何时已经挂上半轮弯月
前方的两人，只到续断肩头的灵芝，乖巧的跟在他身边，有意识迈出的步子比续断的小一些，续断背着手臂，另一只手持着灯，往灵芝身前放了放，为她照亮脚下的道路，有时彼此靠的近了，灵芝下意识走慢一步，又禁不住再追上去，前方的续断也会时不时停下等她自己走上来….
周子衿回过神，雨依旧落着，抬起手去接雨滴，紧握起掌心承接住的雨水，指上水花四溅，手中的水顺着掌心，指缝匆匆流走了。
人啊，真的不能有“邪念”或者“私欲”？于你只是一念，却险些误了别人的一生！是那般无悔坚定只为一人的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