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芦花
这天，周子衿与常山二师兄还有二嫂在中药房整理药材，一旁的常山师兄将药材从斗柜中慢慢取出，开始挨个查验起来
“十一，今年秋季雨水较多，我们今日手试药材时，感受下湿度，拿些纸笔归类来，将潮湿的药材记下，等阳光充足，再一一拿去院中晾晒，还有后面库房中也是”周子衿闻了闻手中的药材，轻声答应一句
“好”
常山拍了拍手上的药渣，疑惑的看向门外
“这石奎和小十哪去了，不是说了今日查验药材吗？”却见到煎药的李婶提了袋草药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二哥儿还是别等了，那俩浑小子玩手机游戏时，被楚师父撞了个正着，正在祠堂领罚呢，怕是啊，一时半会过不来的”
“这俩臭小子们，我哪天非把他们手机没收了不可”搁置好草药二哥出口责骂一番，
即便每次都是如此说，可是二哥出了名的嘴硬心软，背后竟给他们开些小道，周子衿心中嘀咕着。
“小孩子吗，贪玩，十一丫头，来！将你面前的斗柜打开来，把这袋中的生地加些进去”李妈说完将手中的袋子递了上来
“好”
接过那些生地黄，周子衿开始慢慢往斗柜中添加，李妈见她衣袖高高卷起，头发也盘的规矩，这丫头做事很是干净利落
“哎，真好”
“李婶啊，您去把石奎喊来吧，我前几日就嘱咐他去打些芦花回来，他是不是又忘记了，眼看着这些日子正是采芦花的好时候，库房里也不多了”二哥从库房中探出头来说着
“哎，好，我这就叫来问问，十一丫头，查阅这瓶柜之上的药时可当心别摔着了”李婶双手往围裙上抹了抹，解下围裙将它放在面前的匣柜上，朝着周子衿交代一句
“好，李婶”说完，又朝梯子上踩去两阶
“七哥儿来了”
“嗯，李婶儿”正遇上进门的续断，李婶儿招呼了一声便匆匆赶往后院去了
续断进门才发现，周子衿正在爬梯子，脚步放快了些，站在下方，双手稳稳的执着人形梯，只见她拿起斗柜最上层的药瓶，看了看，又垂眸认真在纸上记录起来
周子衿准备下来时，这才发现底下为自己扶梯子的续断，开口问道
“七哥，你观完诊了？”
“嗯”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梯子，周子衿微微一笑，将记录本放去一边，这时二哥也从库房走出来
“续断来了”
“嗯，二哥方才说芦花快用完了？”
“是啊，老八这小子办事就没个准，交代的事情从来就没记上心过，唉”说完长叹一口气来
“那我和十一去采些回来吧，正好，我也许久未去芦苇荡了，十一也未采过芦花吧？”续断问她
周子衿摇摇头，说起来很久前她倒是采过芦苇叶，记得应是端午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去采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乡建设的推进，现在桃花村附近很难再去找大片的芦苇荡。
“那走吧，我带你去”周子衿面容却有些为难起来
“可是药房这边二哥和二嫂怕是忙不过来了”
“去吧，仓库这边我和你们二嫂也快整好了，回头我让老八和小十把余下的活做完”常山允诺的朝他们点点头
“好”周子衿将卷起的衣袖拉下来，围裙解掉挂去一边，续断望着她，柔声说
“那我们去取镰刀，手套还有背篓”
“嗯”
说完两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续断说的芦苇荡在知一村的东面，这条湖水环绕着整个知一村，可芦苇荡的却是稀稀落落分散在湖泊之上，他们要去的便是最为繁盛的那片，一直是村中的老翁们精心养护，当然雪庐每年也是出了些力的，毕竟芦苇花，叶，根，在中药中都是极好的药材，雪庐每年也都要用上许多。落藜小道上，续断与周子衿背着背篓，同她讲了许多关于那片芦苇荡的故事
远远的，在阳光和微风轻拂下的那片金黄芦苇像与他们招手般，续断抬手指着那处
“十一，快看”
周子衿只在书中，图片上看过这种情景。阳光洒在金黄的芦苇之上，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被这片景色吸引住，久久的难以收回目光，在远远的高地，她与续断站在一起
“很美吧”续断缓缓开口
“嗯”
周子衿转而与续断相视一笑，阳光将他们周身都照耀的光亮起来，续断好似想起什么，将背上的背篓取下，从中拿出一双雨靴，蹲下身将那双雨靴放到她脚边
“来，换上这个”
“七哥还准备了这个”周子衿俯下身子，将脚上的鞋子褪下，穿上雨靴
“嗯，潮湿之地，这种鞋子最好用了”续断温声回着，又将她换下的布鞋装进他的背篓中
“我们要从这边走下去，去找小木船，走吧”
清澈的流水没没下特意铺下的垫脚石头，那些石块被流水冲刷的干净透亮
“十一，你慢点下来，脚下会有些滑”续断见她探索着下沟壑，将手递到她面前来
“好”抓住他的手腕，周子衿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
“抬左脚，迈过来，对了”拉着续断的手臂，跟着他的指示一步步走过石板路
沾了些淤泥的胶鞋，踏上那些石块，再和续断同时踩在一块石头上，她稳了稳抖动的身子，这感觉，倒像极了下雨后走在荷花塘那座小木桥上呢
“是有些滑”
她身上的桃花清香扑鼻而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低头小心寻路的十一，续断不禁扬起嘴角，目光温柔深邃
终于走到了干净的枯黄草地，看到了倚靠岸边的木船，木船上方用着干枯芦苇作为遮挡，续断将船上的干芦苇收拾下来，平整的放在一旁，整理干净船舱，这才伸出手来让周子衿上了船，拿起立在一旁的竹竿，一头抵上湖岸，船儿便顺着这推力荡漾在清可见底的湖泊上，周子衿伸出手来探到水中，有些冰凉的触感，弄出不少波纹。看到船底都有许多补丁，开口问道
“这木船经常有人修缮吧”。
“嗯，有，村中的老翁经常会过来这里打鱼，所以这些船都是他们修缮的，这些活计如今也只有他们会了”续断慢慢行驶着小船，向前方看去，回答着
说的也是，桃林的那只木船每年也都是爷爷负责修理的，爷爷经常说她的木工活比不上小浩，到现在她也只会雕刻些桃花瓣，小木剑这些可以哄弄小孩子的物件
“七哥，其实我也可以划船的”毕竟她在桃林经常会渡着船去摘莲花，莲蓬来的，续断朝她笑了笑，继续用竹竿拨动着水流
“十一安心坐着就好，这个很累的”
周子衿只有听话，平稳安静的湖面，续断用长长的竹竿探着湖底，然后高高举起，船儿在水中平稳的前进着，手指划过水流，波纹反照而来的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来，可她仍然觉得舒适极了！
“七先生，这是要采芦花了吧？”不远处一老翁使着小船朝他们这边划过来
“对啊，阿公，您这是准备打鱼吗？”续断提高了音量回了声
船上的老翁头上戴着斗笠，穿着雨蓑，腰间还别了鱼篓，船的一头铺放着渔网，这是最原始的打鱼方式，周子衿已经好久没再见过了
“对啊，那今日快些采，我看这临近傍晚怕是会落雨喽”老翁提醒了一句
“好的，阿公”两船靠近，老翁瞧见了坐在船上的周子衿
“这是雪庐的十一丫头？”
周子衿连忙朝他点点头招呼
“阿公好”
“好，好，你们去忙，阿公一会要是打上大鱼来，给你们带回雪庐尝尝鲜”
“谢谢阿公”她与续断一同回道
他们的木船停到了这片芦苇荡中央，将竹竿插进水中，续断将木船停的稳当
“到了，属这里的芦花最好了，还未被风吹散许多”
周子衿站起身来，拿出镰刀勾了来几颗慢慢压向自己面前
续断见了担忧的看了她两眼，又往她身边走近一些
“站稳些，十一”
“嗯”带上手套的手将指头上的芦花掰下来反手放进自己的背篓中，整个过程她都有些不稳，摇晃着身子，想来还是坐在木船中再顺手将周边的莲蓬摘来不费力气，放开那几颗芦苇，借着力气它们折回原处，头上的那花就这样被她摘离去，看着格外突兀起来，不经意转脸看向续断，他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和周子衿对视上的那刻他突然笑了
“七哥你取笑我”这笨拙的样子也一定很是好笑
“没有，不会，我第一次采芦花也是这个样子，在船上站着已是难事，十一你做的非常好了”折断身前压着的芦苇续断柔声解释道
“嘿呦偶…鱼来黝黑”
周子衿转过头来，温暖的阳光下，老翁口中唱着自编的曲儿，渔网理在手中，用力扭转了身子，借着腰力，臂力，渔网在空中挥洒出圆形如盛开的花朵般，重重的坠入水中，压下许多水花来，被这美丽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让她一时间又回到了某个瞬间，或者是某个年代般，而那时早已走远了
脸上毛绒绒的触感，周子衿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从眼前被压下的几支芦花缝隙中，看到了七哥如玉般温润的脸颊，只听续断温柔的开了口
“十一，折吧”
“嗯”
之后，续断稳稳的站在木船上伸手将芦苇勾到她面前来，看着她将芦花折下放进背篓，两人如此合作，不多会两个背篓盛的满当当
“好了，今日就先采这些吧”
“嗯”
周子衿再回头看那老翁，他现在正在收网了，鱼儿在网中挣扎着，一些卡在渔网缝隙中的小鱼儿，被老翁拿下尽数又丢入湖中，看到这，周子衿浅笑了下，这个村落的人和事，她认同的占了许多
“十一，坐稳了，我们要回去了”
“好”
周子衿稳当的坐在船的另一头，那老翁说的极是，说下的雨，在他们刚停稳船只便落了下来，续断拉着她躲去湖边的凉亭里
“坏了”慌忙想去卸下肩上的背篓，这雨水肯定将芦花打坏了
“我们跑的快，没有淋湿多少，回去也要晾晒，不碍的”续断柔声安慰着，边将她和自己肩上的背篓卸了下来，看着未沾上水的芦花，周子衿这才松了半口气来，不然总觉得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芦花
“这雨得落上一会了”
“看样子是要落一会了”与她并肩站在亭边望着远处急速下落的雨，远处的芦苇荡也都垂下了腰，打在水面地面渐渐涨起了水雾，朦胧了视线
“阿公还在打鱼”湖上的老翁此时依旧劲头正盛，接连撒下几网来了，续断也见了，玩笑般开口道
“现在正是好时候，阿公可不会放过这时机”
“嗯”恬静的笑出声来，远处老翁自编的曲儿唱的依旧洪亮，格外好听，和现在的景象也颇为契合
续断向她走近一步，抬起手来，周子衿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又站直身子望了他一眼，续断手伸了过来将她头上沾上的芦花捻下
“有芦花”
“哦，七哥头上也有些”他头上也沾上许多被雨水打湿的芦花，黏在了头发上，周子衿踮起脚尖来，细细的帮他清理，清秀的面容挨的近了，轻微可识的鼻息细细的打在他脸上。
“雨好像小了一些”周子衿帮他整理好后，又看去了亭外
“嗯”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是谁来了？”周子衿指着雨中正朝他们这边跑来的人，远处雨水雾气中，那人穿了雨衣，怀中紧紧抱着伞，续断望向雨中
“是灵芝”这语气满是笃定，周子衿听了后，又定眼看了看
“是六姐没错”
将手中的雨伞靠在凉亭内，灵芝拿下头上的雨衣帽子，湿漉漉的头发粘上了前额，满脸焦灼来回望了望两人，开口问道
“淋到没有”
“没”续断和子衿同时摇摇头，六姐总是如此，担心着身边的一切
“那便好，今日采了蛮多的，十一辛苦了”看着那背篓装的满当，灵芝笑着对她说着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周子衿连连摆手
“受伤了？”目光投到续断身上来，灵芝满是紧张的抓过续断端在在身前的手，听到这后，周子衿也凑了过来，只见七哥的食指上有些干涸的血渍，应是被芦苇划了道伤口，只是这伤口何时划伤的，周子衿并不知晓
望着紧皱眉宇为自己包扎的灵芝，续断温声安慰，可六姐却格外紧张
“都要愈合了，不用那么紧张”
“怎的是小伤，下雨了如果沾上水，发炎了怎么办？”
周子衿来回看了看二人，颇为歉疚般抓了抓头发，七哥今日怕是照顾自己太多，没顾得上自己，目光又投回雨中来，雨好似小了，只下了些毛毛雨，就听到续断说
“我们回去吧”
“行”
话音刚落，灵芝便将她和续断的背篓套上了袋子，拿起一个背到了身上，又伸手去拿续断的背篓
“六姐这个我可以背的”周子衿连忙阻止道
续断从她怀中将背篓要来背到肩上，又伸手去拿灵芝肩上的背篓
“都给我吧，这种活交给男人就行了”灵芝见状向后退出好些步子，头摇摆着像个拨浪鼓般
“我可以的，不碍的”
凉亭里，三人依旧为背篓争个不休
“雪庐的孩子们，看看阿公打到的鱼”老翁站在凉亭外，拎高手中用枯草穿过鱼鳃的鱼，在手中晃晃，看起来有3斤多重呢
“这个阿公送你们，快些回去吧”
灵芝走上前来接过那鱼，连声道谢
“哈哈，不谢不谢，阿公啊回去要好好补个网了，就这条鱼啊，将阿公的网弄出好大一个洞来”说完转身回过身来又走回那芦苇荡
三人互相看了看，笑开了。灵芝将手中的鱼递了过来，
“那十一，你拎着这条鱼好了”
“好”
回村子的路上，周子衿提着那条鱼不知不觉的走在了前面，时不时将那枯草拴着的鱼提的老高，仔细观察，还没有死，心中想到这种野生的草鱼，味道定是鲜美的，回过神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周子衿定住脚，转回身，朝他们唤上一句
“六姐，七哥，走快些，一会怕是又要下雨了”
“嗯”续断加快了脚步追上她，在与她并肩的时刻，又转过身来望向灵芝
“快过来”续断朝她招了招手
“哎”灵芝紧了紧背篓的肩带，笑了笑，小跑着追了上来
回去的路上，雨后的田间小道，泥泞却清新，三人有说有笑，肩并肩朝着雪庐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