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贵人
陆金颜没想到三房上门去闹腾，大房许下了不少好处，愣是没把香方送出去。
大房还四处搜罗不少香料，零零碎碎一大堆，她就明白这是担心香方被有心人学了去。
秋叶絮絮叨叨说着外头打听来的事，一边做着绣工。
虽然手头有了几百两，但是她们不敢坐吃山空，依旧做着绣活挣钱。
夜已深，秋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陆金颜有意叫她回去房里躺下，不然明早起来得腰疼。
她站起身却是眼前一晃，看见一道身影从窗口而入，转眼就到跟前来，后颈一疼就彻底晕死过去。
等陆金颜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却又奢华的房间。
拔步床外是绸缎帘子，上面用金线银线刺绣，她伸手轻轻拨开，就看见桌前坐着一个玄衣的俊美男子，借着月华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
陆金颜一愣，低头问道：“不知这位贵人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见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居然没哭喊也没害怕，只脸色白了一点，玄衣男子略略挑眉：“这香囊是你做的？”
香囊被抛过来，陆金颜接过后仔细一看，的确是她的女红，便点头认了：“的确是我带着家人做的。”
绣纹还是她自个画的，跟外头有些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上头的熏香也是你亲手做的？能做出更好的吗？”
被他问得一怔，陆金颜才明白这贵人求的不是锦囊，而是上面的熏香，不由想到大房的急切，莫非是想攀上这位贵人？
可惜贵人耳目清明，一下子就查到她的身上来。
既然被问，对方肯定是一清二楚，陆金颜也就不隐瞒：“的确是我亲手所做，也能做得更好的。就得看是谁用，又需要什么样的效用。”
女子、孩子和老人的分量要轻一些，男子也得看年纪和需要，不然香品能让人舒服，也是一把杀人的刀。
见陆金颜谨慎并不托大，男子嘴角一弯：“很好，陆姑娘暂时住在这个院子做香品，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再送你离开。至于要用的人，便是我。我夜里睡不好，无意中得了这香囊稍微能睡一会，时辰却不长。”
她若有所思：“据贵人所言，檀香和沉香都能助眠。倒是只有我一人，得有熟悉香品的搭把手，家中两个下人可否一并送过来帮忙？”
玄衣男子看了陆金颜一眼，知道她是担心两位下仆的安危想放在身边，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七天之内，希望能看到香品。”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脚步却是一顿：“若是香品不能叫我满意，那么陆姑娘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陆金颜见男子离开，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男子浑身气势不凡，煞气腾腾，双手怕是沾过人命的。
若果她没能做出满意的香品来，这人就要杀了自己吗？
想到自己把秋叶和莹嬷嬷弄到身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她们。
陆金颜发了一会呆，就听见哎哟两声，连忙开门出去，秋叶已经红着眼扑了过来抱住她：“姑娘你没事吧？奴婢睁开眼不见了你，吓得快要报官了。”
莹嬷嬷也是吓得不轻的样子，看了眼这陌生地方，小声跟陆金颜解释道：“秋叶叫醒奴婢想要去报官，走到门口却晕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陆金颜握住她的手：“有贵人喜欢我们做的香品，七天后做好就能离开，早些歇下，明儿就得忙起来了。”
旁边正好有一个房间给她们二人，床褥都是现成的。
两人歇下，陆金颜却睡不着，回到房间拾起纸笔写下需要的材料，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这才睡下。
第二天醒来，单子上需要的材料摆满一桌，秋叶也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院门上锁，在角落有个暗门，外面能推开，里面却不能往外推，食盒就是这样送进来的。
里面倒是丰盛，陆金颜招呼两人用完饭，就开始着手做香品。
先做的是檀香，线香需要压实后再晒干，七天怕是来不及，她就打算做香丸。
不愧是贵人，挑选的檀香都是极品，陆金颜细细一闻，只觉得香味醉人。
她卷起袖子，用侧刀把檀香切成米粒大小，让秋叶生火，慢火炒到冒出紫烟才出锅，闻着那丁点的腥气便去掉了。
配上清水和白蜜，大火煮沸后加水，要反复煮沸。
陆金颜满头大汗道：“我们轮流看火，得反复煮沸两天两夜才行，火候得一直盯着，若是中途火小了或是灭了，就得重新来。”
一人盯着总会累，每次就两人盯着。
她索性让秋叶和莹嬷嬷白天盯着，夜里就自己一个来。
秋叶却不同意：“姑娘一个人夜里容易瞌睡，白天没能歇多久，两天下来不就要累坏了吗？”
陆金颜苦笑，如今哪里顾得上累坏，而是保住小命。
那位贵人不像是好相与的样子，她只要能把香品好好做出来，就算不吃不喝两天又算的了什么？
担心说出来会吓着两人，陆金颜只得道：“不如这样，一人守两个时辰就替换，总不会累着。”
不然长时间盯着火也很累，一个错眼就容易拿不住火候。
虽说一人盯着火两人歇息，三个人还是守在炉灶前，生怕烧过了。
淡淡的檀香萦绕，陆金颜倒不大瞌睡。
子夜后秋叶还勉强撑着，莹嬷嬷年纪大却是撑不住，被陆金颜劝着去睡下了。
她掐了自己的胳膊两下来清醒，过一会瞌睡又掐，等天亮的时候胳膊一小片青紫十分吓人。
莹嬷嬷看见后眼圈都红了，却也明白这香品不能做坏。
只有七天的功夫，光是煮香就得两天两夜，煮好后还得晾晒。
要是天公作美，七天是绰绰有余。
若是天公不作美，那就难说了。
陆金颜白天睡不踏实，半夜又开始发困。
红叶歪在角落睡得香甜，莹嬷嬷早就被陆金颜劝着去睡了。
她一个人守着灶火，就差半个时辰便能好。
只是眼皮越来越沉，陆金颜掐胳膊都醒不过来，险些一头扎进柴火里头，幸好一只大手稳稳托住她的脸。
愣是这样，陆金颜也吓出一身冷汗来。
要真的一头扎进火里，不烧死也得烧坏整张脸的。
“多谢贵人出手相救，”她赶紧起来行礼道谢。
男子似乎觉得有趣：“还是第一回有人谢我，陆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陆金颜摇头道：“不管是谁，出手救人，我就该道谢的。”
他嘴角一勾笑着道：“陆姑娘该是听说过肃王世子，杀人如麻。”
她听得一怔，肃王世子徐亦锦的确赫赫有名。
他战功赫赫，然而回来后也嗜杀，不知道杀了王府多少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用来吓唬自家孩儿，犹如嗜血罗刹。
陆金颜很难把那个可怕的杀神跟面前这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联系起来，尤其徐亦锦刚才还出手救下自己：“外人都是人云亦云，怕是从来没见过世子，自然不知道世子的为人就胡说八道。”
徐亦锦感觉更有趣了：“陆姑娘不怕我？不怕香品没做出来，我会杀了你？”
她摇头道：“说不害怕是假话，只是刚才世子出手相救，我就该道谢，这是两回事。”
“陆姑娘倒是实话实说，不怕我恼了？”
见他嘴角含笑像是吓唬自己，陆金颜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指着锅里道：“檀香快做好了，世子可否让一让？”
她看着火候差不多，檀香的腥味彻底去了，双手想拿起铁锅，却因为又热又重，险些又一头扎进锅里，被徐亦锦嫌弃地抓住衣领。
“我来。”
他的双手仿佛没感觉出热度和重量，眨眼间就把铁锅拎起来：“放哪里？”
“放地上便可，谢谢世子。”
铁锅里的檀香晾凉后，被陆金颜仔细放在窗台上阴干。
徐亦锦好奇怎么不拿出去晒，她解释道：“暴晒后香味会流失，这样的香品不够持久，没几天味道就散了。”
因为他刚才出手相救，陆金颜胆子也大了一点，小心翼翼问道：“世子说是睡得不好，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战场下来，回到王府没多久渐渐开始睡不着。刚开始也就睡两三个时辰倒没什么，后来一两个时辰，再然后连一个时辰都睡不到。”
如今天亮了，陆金颜才发现徐亦锦的双眼通红，也不知道多久没能安睡。
这样的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陆金颜倒是佩服得很。
从战场下来，徐亦锦进城被百姓夹道欢迎，热闹非凡，连在深闺里的她都能知道，前后也快三年了。
三年没睡好，一般人要么疯掉要么熬不住死了，亏得徐亦锦如今还能活着。
所谓嗜杀的性子，估计也是因为睡不好才会如此，被惹火了控制不住自己。
陆金颜当机立断：“檀香白天阴干后晚上就能用，原本想着用一点试试，如今听世子说完怕是分量要多用一些。若是世子愿意，我亲自盯着香炉。”
多少分量才能入睡，如何用不会叫徐亦锦难受，她得在旁边盯着才行。
徐亦锦挑眉：“陆姑娘怕是忘了，孤男寡女同在一室，传出去你就不用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