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这样的场景，可是……”

就我个人微薄的经验来说，纪录片的拍摄几乎不可能完全按照脚本进行。

现实的展开是一种充满魅惑、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总会凌驾于我们自己那些陈腐的预想即脚本之上，让我们不断发现自己苦心准备的脚本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反过来说，如果感觉到一切都在按照脚本顺利进行，那么导演就该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被脚本这个虚构的东西洗了脑，以至于看不清眼前的现实了？或者是不是在用“我想要这样的场景，能做做看吗？”“可以再多说一点这一类的话吗？”这样的“请求”诱导被拍摄对象的言行，强行让现实与脚本相符合？

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总之没有什么是比按照脚本拍纪录片更陈腐、更老套、更无趣的了。

本来纪录片导演之所以将摄影机对准现实，就是因为他们想仔细观察展现在眼前的世界，聆听、斟酌、探讨，从这个过程中学到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纪录片应该是一个脱下铠甲、并把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向世界开放的手法，而不应该把世界封闭到自己构建出来的安全的庭院里。复杂离奇的现实以让人无法预料的方式展开，导演也会被其倾倒，固定观念完全粉碎，就如同被卷进狂风巨浪里快要淹没一般。缺少了这种虽危险但趣味无穷的“纪录片式的惊天动地”，拍摄纪录片的趣味和意义都会变得很淡薄。

换句话说，为了尽量虚心坦诚地去观察和描绘世界“本来”的样子，也为了得到消解自己世界观的认识和发现，纪录片导演有必要从脚本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