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的故事:源起与演变(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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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巨人与巨论

大多数发展心理学家认为,让·皮亚杰(1896—1980)是20世纪最伟大的儿童心理学家。英国杰出的发展心理学家彼得·布赖恩特认为,如果没有皮亚杰,“儿童心理学只能是一门小儿科”。在20世纪20年代,当皮亚杰还是年轻人时,他的早期贡献就已给法国和瑞士的儿童心理学带来革命性的变化。30年以后,他的成熟思想也给美国带来了同样巨大的影响。他的研究何以如此影响巨大,部分是因为他的优美文笔和清晰思路,部分是因为他的杰出发现。当然,这些科学发现是来之不易的,他的理论就建构在这样的研究基础之上。

称其“来之不易”并不是瞎说。在青年时代,他比较清瘦,前额上留着刘海,到80岁时,他已一头白发,弯腰驼背,而且很胖。在这段时光中,他花了大部分时间来观察儿童玩耍,并参与其中。他给孩子们讲故事,也听他们自己讲。他向孩子们提出很多问题,诸如事物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走路时,为什么太阳跟着你走?”“做梦时,梦在哪儿,你怎么看见梦的?”)。他还编出许多谜语和难题让他们猜。通过这些活动,皮亚杰有了许多发现,哈佛发展心理学家杰罗姆·凯根认为它们是“令人惊讶的发现……大量有趣、经得起考验的现象,它们就存在于每个人眼皮底下,但并非每个人都具有发现它们的天才”。

比如,皮亚杰会让婴儿看一件玩具,然后用自己的贝雷帽盖住玩具。不满9个月大的婴儿在玩具消失的瞬间就会忘记它的存在,但在约9个月大时,婴儿会意识到玩具仍在老地方,仍在贝雷帽下面。再如,皮亚杰常让孩子观察两只一模一样的广口瓶,里面盛着等量的水。然后,他将一只瓶子里的水倒入一个细长的容器里,再问孩子哪个容器里装的水多些。7岁以下的孩子几乎总是说细长容器里的水多一些,但7岁或7岁以上的孩子却会认识到,虽然容器形状变了,但水量没有变。皮亚杰还有很多这样的发现,尽管后来有部分被人修正,但大多数还是站得住脚的。凯根认为,儿童心理学“从未拥有过如此坚实的事实”。

为解释这些发现,皮亚杰构筑了一套复杂的理论。该理论主要由他自己对认知过程的认识及其他来自生物学、物理学和哲学的概念构成(他还探索过弗洛伊德和格式塔心理学,但并未使用这些学说)。他传达的基本信息是,心理通过与环境的相互作用而经历一系列质变;心理不仅积累经验,而且因经验产生变化,并因此而产生更多全新的先进思维;我们认为,约15岁时的心理是符合人类特征的。从此,现代发展心理学正式诞生了。

能六十年如一日地与孩子们玩在一起,听他们讲话,同时拥有足以改变一门重要的心理学分支的才能的人,他是何许人也?答案令人不可思议:温和、庄重、慈祥、友善且热情。同事和朋友们亲切地称他“老板”,他从未招致恶意的诽谤,对工作上的批评,他总是给予温和的回应,因而至亲好友从未跟他翻过脸。皮亚杰晚年的部分照片可真实地反映他的为人:一脸和善,角质镜框眼镜中透射出聪慧而严肃的目光,飘逸的白发从终生不离的贝雷帽两侧拂下,微笑的嘴角含着烟斗。这一切无不使人感受到他的平易可亲。他身上可找出的唯一缺点是,严肃得有点儿过分,竟然对孩子们的玩笑和大笑置若罔闻。

他出生于瑞士的纳沙泰尔。和弗洛伊德不一样的是,他并不是外来者,因而大可不必艰难地寻求当地人的接受;他跟巴甫洛夫也不一样,从未体验过生活的艰辛;他也完全不同于詹姆斯,因为他从未经历过精神危机;也不同于韦特海默,因为他从未经历过顿悟。他相对平淡无奇的幼年生活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几乎没有童年——这可能也是他总喜欢跟孩子们泡在一起的原因。他父亲是一位一丝不苟、吹毛求疵的历史学教授,母亲则完全不同,过于神经质,还极度虔诚。父母的这种差异使这个家庭的生活总是波澜起伏,对此,幼年的让·皮亚杰只得硬着头皮适应。

 

我很早就放弃玩乐,致力于非常严肃的事务。之所以这样,除尽量模仿父亲以外,是为了在一个隐秘的、非虚构的世界里找到一个避难之所。的确,我总是憎恨任何对现实的违背,我只能将这种态度归因于母亲的精神状况。

 

没有神话故事,没有冒险经历,也没有给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玩的游戏。在7岁时,他已开始在空闲时间研究鸟类、化石、海贝和内燃机械装置。不到10岁,他已写出一本有关当地鸟类的书。

然而,他成就大作的骄傲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父亲宣称那本书不过是一堆七拼八凑的大杂烩。因而,在10岁这年,皮亚杰“决定更严肃一点”。他在公园里看见一只部分白化的麻雀,于是写下一篇简要的科学报告,投至纳沙泰尔的一家博物杂志社。该杂志社编辑并不知道作者是个孩子,于是发表了他的报告。这个成功使皮亚杰鼓起勇气给纳沙泰尔自然博物馆的馆长写信,问其可否在闭馆后让他研究一下藏品。馆长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还邀请他当助手,帮其清理贝壳,为它们分类并贴标签。皮亚杰一周工作两次,坚持做了四年,从中学到充足的知识,在不足16岁时,就已在一些动物学杂志上发表了许多关于软体动物的科技文章。

大约就在此时,他跟教父一起过了一个长假。教父是个文人,他认为这个孩子的兴趣过于狭窄,因而让他接触哲学。于是,一个广大的世界呈现在皮亚杰眼前。他非常喜欢这门学问,尤其是认识论。到假期结束时,他决定“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对知识进行生物学解释的事业”。然而,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位博物学家,而不是心理学家。在纳沙泰尔大学,他学完本科后一直读了下去,22岁那年获得自然科学博士的头衔。

直到此时,他才转入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领域,先在苏黎世两家心理学实验室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而后到巴黎的索邦大学选学一些课程,再后被推荐给西奥多·西蒙(比奈的同事)。西蒙让他将一些测试5—8岁巴黎儿童推理能力的试卷标准化,皮亚杰一干就是两年——其间还做了许多其他工作。他所感兴趣的并不只是确定儿童以推理方式正确回答问题的年龄,而是他们为何在此前常犯相似的推理错误。他与孩子们一起谈话,向他们提出有关世界的问题,听他们解释,并请他们解开他出的谜题。所有这一切,随即成为他终生不渝的调查方法。他在自传中欣喜地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研究领域。”

到这时为止,他决定为下一个5年——结果是将近60年——定一个目标,即发现“某种智力的胚胎学”。这里皮亚杰用的是暗喻,他认为,智力的成长不是由于神经系统的成熟,而是由于心理得到了经验,经验反过来使心理发生了变化。

从那时起,他开始担任一系列重要的学术和研究职务。在20多岁时,他已成为日内瓦卢梭研究院的研究主任,一当5年;然后,他在纳沙泰尔大学担任了5年的哲学教授;后重回日内瓦卢梭研究院,任联执院长,继而成为院长及该大学教授;再后来,他又到巴黎索邦大学当教授;从1956年起,他一直任日内瓦大学新成立的基因认知学研究中心主任。(“基因认知学”一词是他发明的,但这门学科专指智力发育,与基因学本身无关。)

无论是在工作岗位上,还是在人行道上,在公园里,抑或在自己的家中与3个孩子在一起——在卢梭研究院时他已娶了自己的女学生——皮亚杰总在进行没完没了的研究工作,注意力一会儿集中于这个年龄段,一会儿又移至另一个年龄段,直至拼出人类自生命之始的几周内至少年时期的心理发育的完整图景。他按部就班地撰写文章,有条不紊地发表著述(可惜这些著述大多写得过长),向这个世界提供大量惊人的发现及大量的珍贵数据,并提出将儿童研究领域转变为发展心理学的理论。他蜚声国际,除斯金纳和弗洛伊德以外,他的文章成为迄今为止在心理学领域被引用最多的文献。许多著名大学纷纷授予他荣誉学位,美国心理学会也颁给他大奖,以奖励其对心理学作出的杰出贡献。

他的成就如此惊人,但他却从未接受过任何心理学方面的系统培训,也未获得过心理学的学位。

 

皮亚杰多年来不断扩充和修正自己的理论,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最终结果。

行为主义者认为,发育是制约和模仿的结果;遗传学认为,发育是成熟的自然结果。皮亚杰对此一概否认。他认为,心理发育需要经验,也需要成熟,但发育是有机体与环境之间不断变化的相互作用的结果。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心理适应经验,然后以不同的方式与环境发生相互作用,再进一步适应,经历一系列质变,直至进入成年阶段。婴儿的消化系统最初只消化奶水,并在奶水的帮助下得到发育,而后才能消化固体食物。同样,智力最初也是一种简单的结构,只能吸收和利用简单的经验。但在经验的哺育之下,智力变得更加高级,更有能力,进而能处理复杂的事物。

4个月大的婴儿意识不到皮亚杰的贝雷帽下的玩具,因为在这个心理发育年龄里,心理只有当前的知觉,没有存储图像,物体若看不见,即等于不存在。但在第一年的后半年里,婴儿有几次会偶尔发现,玩具就在贝雷帽底下,于是开始修改以前作出的看不见即不存在的反应。

在另一个典型实验中,尚不会数数的孩子会说,在一条线上排得很开的6粒扣子要多于紧紧挨在一条线上的6粒扣子。学会数数之后,他发现结果其实不然,于是,他的心理功能中处理类似知觉的方式发生了变化。

两个例子均说明了皮亚杰理论中两个至关重要的心理发育过程:同化与适应。孩子将数扣子的经验同化,也可以说是吸收,按照以前的经验,某东西若看上去大,实际上也果真大。然而,数扣子得出的新经验与这个假设并不一致,心理为恢复平衡,只好尽量适应(认知),以容下新的经验。从此时起,他开始以更适应现实的方式观察和解释事物。

皮亚杰曾讲述(以不符合其特色的简单文笔)过一位数学家朋友的故事。该故事可以恰当地说明新信息的同化是如何引发适应和新思维的:小时候,有一天他的朋友数小石子,把石子排成一排,从左向右数,数出10个。然后,为了看看从反方向数会怎样,他又从右向左数。他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是10个。他将石子摆成一个圆圈再数,结果还是10个。他又从反方向数了一遍,仍是10个。他在这里发现了在数学中被称为可交换性的东西,也就是说,总和与顺序无关。

 

这样的心理发育过程并不是平滑和连续发生的。类似发现可交换性这类小小的变化,会时不时地导致向思维不同阶段的突然转换。人类心灵呈阶段性发育这一概念并不是皮亚杰始创的——其他心理学家早就提出过类似想法——然而,皮亚杰是第一个基于大量观察和实验证据辨认并描述诸阶段的人。皮亚杰理论中的四个主要阶段(还有许多较小的阶段)包括:

 

——感觉运动阶段(从出生至18—24个月)

——前运算阶段(18—24个月至7岁)

——具体运算阶段(7—12岁)

——形式运算阶段(12岁及以上)

 

这些年龄划分只是就平均而言,皮亚杰非常清楚,个人之间仍是有差别的。但他说过,这一顺序不可能改变,且前一阶段是后一阶段的必要基础。

下面我们分阶段述说。

感觉运动阶段(从出生至18—24个月):最初,婴儿只能意识到部分感觉,但不能将之与外部物体联系起来,甚至无法将手的图像与手动的感觉联系起来。通过试误法,婴儿逐渐发现伸手抓玩具这一动作与所看到的物体之间存在关系。

即使其移动已变得更具目的性,也更准确,但他们仍搞不清楚周围的物体是什么样,更搞不清楚它们何以对自己的动作产生反应。因此,他们只好进行尝试:吮吸东西,摇动、击打、敲击或扔东西,并从中获取新知识,从而使自己更聪明、更有目的地行动。

孩子根据这些经验,在不断增强的记忆力的帮助下(部分由于大脑的成熟),开始存储心理图像。因而,他们在第一年的下半年里开始意识到,一件藏起来的物体仍然存在,尽管眼睛看不见它。皮亚杰将这一现象称作“客体永久性”的获取。

在该阶段结束时,孩子开始使用其存储的图像和信息来解决涉及客观物体的问题。他们开始思考可能发生的情况,而不是一味地玩弄物件。初为人父的皮亚杰非常自豪地报告说,他的女儿吕西安娜就曾经历过这样的思维过程。当时,她只有16个月大。在跟女儿一起玩耍时,他将一根表链放在空火柴盒里,并小心地露出一条细缝,然后把它交给她。吕西安娜没有发觉他打开和关上火柴盒的行为,也没有看到他把表链放到里面。她只有两种“方案”(已知的处理某些情形的办法):把火柴盒子推翻,倒出里面的东西,或者把手指伸进去,把表链弄出来。她首先尝试的是第二个方案:把手指伸进去摸表链,但未能办到。接着她停了一下。在此期间,吕西安娜展现出一个令人奇怪的反应。

 

她仔细地看着这条小缝,接着,连续张开并合拢自己的嘴巴,起先轻轻张开嘴巴,而后张得越来越大……[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盒子上的窄缝,不像刚才那样直接去摸表链,而是用力拉动盒子,将盒子的细缝开得更大一些。她成功地抓住了表链。

 

在这个时期,孩子们也开始思考如何实现所欲求的社交结果。皮亚杰再一次在报告中描述了对自己的孩子的观察:

 

在1岁4个月零12天时,雅克利娜在兴致勃勃地玩一个游戏时被强行抱走,然后被放在育婴栏里。她想要从里面爬出来,徒劳地哭叫着。接着,她清楚地表达了某种需求[也就是说,要上卫生间],尽管在刚刚过去的10分钟里所发生的事情证明她根本没有这种需求。刚出育婴栏,她即指着那个游戏,想再玩!

 

这个孩子正在获取基本的想象或预测某些简单行动的结果,并在大脑里进行试误法试验的能力。因此,皮亚杰认为,智力发育的方式是“概念-符号,而不是纯粹的感官竞技”。

前运算阶段(18—24个月至7岁):这个阶段,孩子能够快速获取图像、概念和词汇,并能更好地以符号方式谈论和思考外部事物。2岁的孩子会将一块积木扔在地板上,然后模仿卡车的声音,3岁的孩子能假装从一只空杯子里饮酒。最初,孩子学说话时总将事物及其名字看作同一个东西(2岁的孩子看见一只鸟就说:“鸟!”如果成人用到“鸟”这个词,孩子会问:“鸟在哪儿?”),但他最终明白,词汇只不过是个符号,跟所代表的东西并不是一码事。从那时开始,他或她能够谈论和思考不在场的事物及过去或未来的事件。

然而,孩子对这个世界的内在表达仍是原始的,缺少诸如因果、数量、时间、可逆转性、比较、视角等组织性概念。孩子不能执行涉及这些概念的心理运算,因此,仍处于“前运算”阶段(皮亚杰这里所谓的运算,是指任何可使信息为某种目的而发生转换的心理习惯。分类、细分、在整体中辨认局部、数数等,都是典型的运算)。这就是5岁的孩子认为分散的6粒扣子要多于紧紧聚成一串的6粒扣子的理由,这和他认为倒入细长容器的水要多于倒入宽大容器的水的理由是一样的。即使该孩子已学会数数,他在一段时间里也弄不清2×3为什么等于3×2。如果让他观察一束鲜花,花束中大部分花是黄色的,然后再问他:“是花多呢还是黄色的花多?”他会说:“黄色的花多。”

处于前运算阶段的孩子也是自我中心者(跟感觉运动阶段的孩子一样)。皮亚杰用此术语表示无法想象从另一角度观察事物时它所呈现的样子。他常让4—6岁的孩子观察3座山的模型,将一只小玩偶放在山上某个地方,再展示一组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山的照片,然后问孩子们,哪一张照片显示玩偶正在看的方向。孩子们总是选择自己视角方向的照片。他同样报告说,前运算阶段的孩子不能想象其他人正在思考的问题,而且,说话时常常意识不到别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具体运算阶段(7—12岁):约7岁时,孩子转移至完全不同和更有能力的新思维阶段,可执行像数数和分类这样的运算,也可理解并思考相互关系。前运算阶段的孩子知道“兄弟”一词,但不会知道兄弟是什么。他知道什么是“大”,但不知道两个都大的东西中哪一个更大。具体运算阶段的孩子则能顺利解决这两个问题。在心理上逆转一个过程是另一项运算。当一个孩子可以想象将水从细长容器倒回原瓶时,他就获得了逆转的概念,也因此而知道什么叫“守恒”,从而认识到,数量在外形发生变化时并不变化。

处于此阶段的孩子还会意识到,身外事物自有其发生的原因。前运算阶段的孩子会说,到晚上天就会黑,因为我们要睡觉了。具体运算阶段的孩子会说,天之所以要黑,是因为太阳下山了。他们能想象出,若从其他角度观察一个事物,将会产生不同的图像。他们还能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思想和感觉的。因此,他们可以在心理上运算符号,好像这些符号就是其所指代的事物——然而,他们知道的只是代表实际事物和行为的符号,而不是抽象的概念或逻辑过程,因为逻辑推理还不在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内。如果将三段式推理的前两项提供给他们,他们是无法总是得出正确的结论的。

如果一道难题出现多个变量,他们将不知道如何系统地进行下去。皮亚杰最富创见的测试之一是悬摆问题。他常常让孩子观察一个挂在绳子上的重物,然后让其观看如何更改绳子的长度、重物的重量,在不同的高度松开重物和怎样用不同的力量推动重物。然后,他请孩子计算哪个或哪些因素(长度、重量、高度和力量,单独地或协同地)影响悬摆晃动的频率。前运算阶段的孩子根本没有行动方案,只是随意尝试不同的方式,经常一次更改多个变量,观察多处出错,结论也不正确。具体操作期的孩子尽管更有方法,也更准确一些,但也常犯错,因其逻辑思维能力仍较差。一个10岁的男孩试着改变绳子的长度,之后得出正确的答案说,悬摆的绳索越长,摆动的速度就越慢。此后,他将100克的重物挂在长绳上摆动,然后又将50克的重物挂在短绳上摆动,比较两者的效果之后,他得出一个不正确的结论:在重物的重量加大时,摆动就变慢。

形式运算阶段(12岁及以上):在发育的最后阶段,孩子们可以思考抽象的关系,如比率和可能性。他们已能掌握三段论推理,可处理代数问题,开始理解科学思想和方法论的要素。他们能形成假设,编制理论,并能系统地考虑谜语、神秘故事或科学问题中的可能性。他们可以非常有方法地大玩诸如“20个问题”之类的游戏,所有问题均是先从大处开始,而后逐步缩小可能性的领域。而在此阶段之前,他们的问题常常一会儿从大处跳至小处,一会儿又回到大处,或互相重叠,或一再重复。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能思考具体的世界,而且能解决像可能性、或然性和不可能性等问题,以及诸如未来、公正、价值等抽象问题。皮亚杰及其合作伙伴巴贝尔·英海尔德指出:

 

该阶段的最新奇之处在于,通过对形式和内容的区分,受试者能就其不相信或暂不相信的论题进行正确的推理,也就是说,他认为这些论题完全是一种假设。他已能从一些仅仅是可能性的事实中得出必要的结论来。

 

杰罗姆·凯根认为,皮亚杰对少年全新认知能力的分析是“有关人类天性的所有理论中最富创见的概念”,也是“就少年行为向传统解释发出挑战的洞见”。至少说,它有助于我们理解少年自杀率升高的原因:少年已有能力思考所有假定情形,并知道在其已试尽所有可能性时,会对自己说(不管正确与否),他已尽了努力,也考察了解决问题的所有办法,但没有哪一个能奏效。同时,他已能感觉到在自己所相信的事物或他人教导其相信的事物中存在不一致的地方。这种能力有助于我们理解少年的反叛情绪、愤怒和焦虑。最常见也最易引发问题的不一致性有:对少年性生活问题的矛盾价值观(性生活既不道德又有风险,克制性生活则“令人苦恼”,极不正常),少年对与父母的关系的感受也充满矛盾(希望也非常渴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同时又希望独立)等皮亚杰在早年曾研究过儿童的道德发育问题,但整个研究只处理前少年时期和儿童对规则、谎言及类似问题的态度。只是到其晚年,他在对认知发育进行认真研究时,才处理诸如道德、公正等问题。

数十年来,在凯根等人为皮亚杰大唱赞歌的同时,皮亚杰的思想和发现一直得到他人的不断修改和修正。新皮亚杰主义、后皮亚杰主义和反皮亚杰主义的成千上万篇论文在各种刊物上发表,或在专题会上宣读。这些研究中虽也不乏有价值之作,但与这位巨人的研究相比,大多不值一提。艾萨克·牛顿曾假意谦逊道:“如果说我看得更远一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修改和修正皮亚杰理论的心理学家们应该从心底里说,他们之所以看得更远,是因为全都站在这个巨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