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婚夫
“爸,妈,对不起,我来晚了。”来的是殷童的未婚夫,于洋。
“你来了,今天童童终于脱离了危险,从重症病房搬到普通病房了,咱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于洋的出现,让殷母有了些许的精神,她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他坐。
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她女婿的人,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按照计划,于洋和殷童将在一个星期后结婚,结婚证都已经领了,就差一个体面的酒席,结婚的请贴也已经发了出去,一切都安排就绪。
可上天却给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那太好了。”于洋舒一口气,自从殷童出事以来,他也是日日提心吊胆的。
“童童她——”于洋一转头,在看到殷童的一瞬间,彻底震惊了。
这是自己的未婚妻吗,那个娇小可爱,青春靓丽的姑娘?
他看见的是一个插满管子、连男女都分不清的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生命体,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和意识,只有身体器官还在工作的话,那只能称之为生命体吧?
殷母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这个叫于洋的人在殷母心中的重要性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只差了个结婚仪式,可她早把他当成了自已的家人。
对于殷童来说,于洋是她的全部,将女儿视为生命的殷母对待于洋也是情真意切。
殷母向他介绍了殷童的情况和医生的嘱咐,对于殷母来说,女儿能平安地从重症病房出来已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以后的事,一切都是可以慢慢来的。
“医生说童童什么时候能醒来?”于洋的声音有点发抖。
殷父接过话头把医生的话详细说了,于洋把头转了过来,平复了一下悸动的心跳。
“这么说医生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小于啊,婚礼的事只能尽量往后挪,恐怕要委屈你一阵了。”殷父说。
“不要这么说,童童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但我相信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她一天不醒来,我等她一天,她一辈子不醒来,哦,当然,那不可能——”于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
“我们和你一样对她有信心。”殷父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眉头还是紧拧着。
明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殷童还是把自己蜷缩在未婚夫的怀里,她真想倒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象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委屈向他全部倾诉。
于洋肯定会揽住她,低声细语的安慰着,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烈焰灼心,他似乎有包容一切的能力。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大的委屈,那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的,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象现在一样的需要他。
如果他能和自己心有灵犀该多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感应。
可是于洋只是看着雪白的床铺发呆。
他几乎都不敢再往床头上看,每看一眼,他的心头就突地一跳。
那个美丽的未婚妻,已经不再美丽,只剩下一具没有生气的皮囊,如果不是床头的仪器发出不间断的提示音,几乎是生是死都难以分辨。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殷母和殷父好象在自己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期间还有医护进来做过检查,但他都没有留意,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殷童以往灿烂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开始一点点的模糊,消散,褪去——
于洋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殷母问他,是不是要吃过晚饭才走,他才回过神来。
在殷母的坚持下,把他送出了病房,一直看他进了电梯才回来。
看着他的背景依依不舍的还有殷童,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如果不是通道里的灯光太强烈,人流太过密集,到处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她真想一直跟着他走。
她是多想亲口告诉他,她还活着啊!
入夜了,病房内渐渐安静下来,已经在重症病房外苦苦守候了几天的殷父和殷母终于睡到了固定的床铺,安下心来的他们这晚他们睡得特别沉,殷父不时的打着呼噜,呼吸中带着些许的痰喘,殷母也许梦到了什么,发出含糊的呓语。
卫生间的水笼头阀门大概生锈了,间隔一段时间就落下一颗水珠,打在洗手池内壁,发出轻微的嘀答声。
墙上的挂钟太过老旧,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发出钝耳的咔咔声。
关着病房门,殷童甚至可以听见十几米远的护士台里,两个护士正在抱怨着上夜班太累,严重扰乱了她的大姨妈日期。
病房里很昏暗,殷母睡觉前只留了一盏应急灯,在床头发出萤萤的微光,但殷童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一只小黑虫,停在窗玻璃上,也许是外面太过寒冷,它急欲想寻找一个避寒的地方,于是上上下下搜寻着,想找到一条缝隙钻进来。
白天不知哪个亲戚临走时落下了一根头发,尘起尘落,几经辗转落到了殷母的枕头上,殷母一个翻身,头发又飘到了地上。
这些平时微不足道的声音和事物现在都被无限放大了。每一个细节都能被殷童清晰的捕捉到。
虽然她没有眼睛和耳朵,可是她的视觉和听觉都增强了。
也许这就是作为魂魄的超能力吧。
夜色越来越浓,月亮升了上来,投下一抹淡淡的辉光,殷童觉得所有白天的不适都消失了,站在窗前,她觉得自己象一个初生的婴儿,象渴望母亲的拥抱一样,热切的渴望着拥抱黑夜。
殷童站在漆黑的窗户前,透过远远近近的灯光,看向遥远的天际,没有完全密封的窗户透进丝丝缕缕的冷风。
如果白天的日光让她承受了刀割一样的痛疼,夜晚则给了她一种舒适安详的感觉,月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自己象是被雨露滋润的小草,身体的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了活力,轻快的好象要飞起来一样。
她试着跳跃了两下,几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影响,她象风一样的轻盈,看着窗外浩瀚无垠的空间,她有一种飞跃而出的冲动。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属于夜晚的,象猫头鹰一样,广袤而空旷的黑夜才是她的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