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十六天（一）
杨凡白天睡了一觉后，到了傍晚时分起来，依旧把加油站交给王强，自己开着车出去，王强忧心忡忡地看着杨凡离去，觉得他的背景透着无比的孤寂。
杨凡先去了医院，看着床上睡得象个婴儿一样的殷童，一筹莫展。
他相信如果没有意外，殷童是不会离开自己这具皮囊的。可是两天过去了，她究竟去了哪里？
殷母看着这个长满胡茬的年轻人忧郁的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什么话也不说，心里担忧起来，说，“小伙子，你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吧。”
杨凡抹了抹额头，“我是不是妨碍您了？”
“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帮童童擦一下身体。”
杨凡知道这是殷母下逐客令了，他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打搅您了。”
走出病房，在医院的过道里来回走了几圈，直到护士台的护士过来询问他找谁，杨凡才离开医院。
这两天的天气越来越冷，入了夜，即使没有风，站在街口，也有一种刺痛的麻木感，杨凡戴上帽子，拉起领口，双手插在衣兜里，尽情减少皮肤在外裸露的部分，漫无目地的在街头游走。
他拦住一个骑着车回家的环卫工，问他这两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环卫工紧紧捂住自己的口袋，惊恐地看着他，确定对方没有抢劫的意图后，才摇摇头，蹬着车走掉了。
杨凡拿出手机，浏览着各种本地论坛，这时他发现了一则消息，有人称前两天在露天电影院看电影时，发现了很诡异的一幕，正在放映的银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而放映机前根本没有人站着，场地负责人也坚称不是他们设备的问题。
这条消息虽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关注，但杨凡的心还是狂跳了起来，直觉告诉他一定和殷童有关。
他开车来到露天电影院，发现场地的大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告示，称影院场地正在装修中，营业时间待定。
他向附近的一个保安打听，据保安说，这个露天影院本就生意冷清，已濒临倒闭，前两天听说设备还出了故障，遭到了顾客的投诉退款，所以决定提早歇业了。
停车场外已经拉起了一圈护栏，杨凡在外面转了两圈，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的缓坡，攀着栏杆从外面翻了进去。
这里的确是个过气的露天影院，没有了车辆和行人的草坪长出了茂盛的杂草，只有路边众多的废弃摊点提醒着人们这里也曾经繁华过。
杨凡在空旷的草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在冷冰冰的黑色大银幕前站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殷童存在的迹象。
他觉得即使殷童来过，也不过是跟随着往日的记忆，相比于别的地方，这里冰冷得象是没有温度的屏幕，当剧幕停了，情节消失了，没有人再会留恋。
他又从围栏里面翻了出来，走在马路上的时候，他觉得腿部凉凉的，低头一看，靠近膝盖的地方破了一个洞，大概刚才爬栏杆的时候扯破了，但杨凡并不在意，继续在马路上溜达。
前面就是那片高档住宅区了，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就是殷童和她的未婚夫曾经居住的地方吧，夜色丝毫没有影响它的高大伟岸，黑暗中，墙体反射着冷灰色的光茫，虽然已经过了凌晨，还有不少落地窗后面透着耀眼的灯光。
说不清楚为什么，杨凡有一种直觉，如果殷童还在的话，她应该距离这儿不远。
最后他在公园附近闲逛时，发现了不寻常的一幕。
这是一个免费对外开外的公园，里面有一个人工湖泊，几座假山，几片草坪，因为没有什么昂贵的设施和植物，也就没有设任何护栏，平时市民们进出散步、溜鸟、跳广场舞，很是方便，
可是今天公园却在外面拉起了“正在施工，请勿入内”的条幅，还设置了障碍物，阻止游人的进入。
几位大妈大爷正站在门口闲聊，一位穿着红色大衣，戴着红帽子的大妈说，“昨天还开得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让进了？”
“听说公园里晚上进了小偷，半夜三惊的，把游船都解开了，在湖上划船，还在假山上跑来跑去的，有关部门决定要重新改造公园设施，还要安装摄像头。”说话的是一位老大爷，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但一头白发梳得光滑油亮，连皱纹里都透着精神。
“也是稀奇了，小偷不去偷东西跑去划船，这辈子是没玩过船还是怎么的？”
“最近流行移动支付，小偷这一行不好干了，没准是工作压力太大，找个没人的时候出来解个闷。”大爷乐呵呵地说。
“张大爷，你是越老越风趣了，只是眼下没了跳舞场地，你说该咋办？”大妈说话时朝他抛着媚眼儿，今儿她穿了一身新买的衣服，想在张大爷面前显露一下婀娜的舞姿，没想到公园却不让进。
“我儿子媳妇这两天去外地旅游了，要不上我家跳去？我一楼的大院宽敞着，咱们几人跳个十六步绰绰有余。”
大妈羞怯地抹了抹脸上的胭脂，“音乐会不会太闹了，要是扰了街坊邻居就不好了。”
大爷已经率先迈开步子，“没事儿，难得闹上一回，街坊们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回头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几位大妈大婶忙不迭跟上。
……
老人们一走，杨凡就转了个圈，穿过后面的小巷子，绕进了公园。
公园里发生了奇怪的事件，对老人们来说，只是一件笑谈，对杨凡来说，却无异于得到了宝贵的线索。
如果要给这件事一个解释的话，肯定是殷童造成了一切。
看了一下手表，距离两点还有一个小时，杨凡在假山下的亭子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午夜时分，寒气侵人，他把身子蜷缩起来。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湖面很平静，照得天上一个，水里一个，象月宫仙境一样。
美好的东西容易让人目眩神迷，杨凡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盹。
过了很久，他觉得耳朵里有点痒痒，接着鼻尖和脸颊都发起痒来，好象还有轻笑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殷童手里拿着根芦苇花正在给自己挠痒。
“真的是你。”杨凡立刻睡意全无，坐直了身子。
他的脸颊因为兴奋而发红，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在梦里冷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也不怕冻生病了。”殷童还是和以前一样，俏皮活泼的样子。
“我等着等着就打起了盹。”杨凡露齿而笑。
“你是在等我吗？”
杨凡点头，他本来有很多的话要问，很多的事想说，可是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两天来发生了很多，杨凡只大致解释了一遍，“我等了你两天没来，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就到网上查询你的信息，后来果真在医院找到了你，还见到了你的母亲，接着就找到这里来了。”
殷童打量着杨凡，他比以前显得更加邋遢，头发蓬乱，裤子也破了洞，象个十足的流浪汉，他的眼神却是很清澈，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这种喜悦连感觉迟钝的殷童也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