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二天（一）
殷母给殷童按摩双脚的时候，被电视上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女播音员用平静的声音说，“今天凌晨在本市吉祥桥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桑塔纳撞断了桥边的护栏，冲入河中，有经过的市民发现后立刻报警，及时赶来的民警和消防官兵将车拉起，并将车内的人送至医院抢救，据了解，车内只有车主一个人，是一名三十五岁的男性驾驶员，目前正在医院抢救中……”
殷母对殷父说，“这车开得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到河里去了呢。”
“如果是单纯的意外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那些撞了车以后又逃跑的。”殷父恨恨的说。
由于一直没有找到肇事车辆，无法出具事故认定书，殷童车辆的保险公司只能给予由救助基金垫付的数万元赔偿款，但这些钱远远不够支付殷童巨额的医药费，殷父在外奔波了数日，只得到了这个结果，很是愤愤不平。
他说，“童童的重疾险有眉目了吗？”
殷母说，“于洋还没给准信儿。”
“怎么不催催他？”
“你也太多心了，他有了消息还能瞒着咱们。”
“童童住了这么长时间医院，他才来看了几次，更别提陪床了，现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殷父对于洋有了越来越多的不满。
“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不也是为了能多赚点钱，让童童得到更好的治疗吗？都是一家人了，怎么尽说见外的话。”
“希望如此吧，”殷父站起来，“我还要去保险公司打听一下，没事我就先走了。”
殷母嘱咐他明天再炖些骨头汤过来，殷父答应着去了。
晚上，殷母想起殷父的话，有些心动，第一次打电话给了于洋。
电话里的背景很嘈杂，各种说话吆喝，混合着电子音乐的声音，殷母说，“小于啊，我想问问童童的保险理赔有结果了吗？”
于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电话里头说不清楚，我还是过来一趟吧，顺便也可以看看童童。”
半个小时后，于洋和裴裴一起出现在病房中。
裴裴今天打扮得很入时，束身的短裙配上黑色的裤袜，化着浓艳的妆，和素白的病房格格不入。
殷母说，“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我刚才正和客户应筹，来的路上碰见裴裴，她听说我要来探望童童，就一起来了。”
“没有影响你工作吧。”打断了于洋的应筹，殷母觉得有些愧疚。
“没关系的，妈——”
殷母向于洋询问保险的事情，于洋说，“我已经向保险公司详细咨询过了，象童童这种情况，属于一级伤残，不符合确诊即赔的项目，需要再进行至少一个月的持续治疗，最后由医院出具相关检测证明，确诊为植物人后，才能进入理赔审核程序。”
殷母觉得有些费解。
“也就是说，童童必须被确诊为植物人，并且这种植物人状态持续至少一个月，才能得到保险公司的全额赔款。”于洋又解释了一遍。
“这也太不合理了。”殷母终于听明白了。
“我已经把保险合同拿出来看过了，里面确实有这么一条。”于洋也有些没精打采，以前买保险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查看条款，直到去办理理赔时，才发现合同的条款之庞杂繁复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对此他没少向保险公司申诉过，可面对白纸黑字的合同，任何辨解都是无用的，这使得那一百万的巨额赔付不得不暂时延后。
“这么说童童如果在一个月内醒来的话就得不到全赔了？”殷母问。
“是的。”
殷母忍不住将保险公司埋怨了一番，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只要童童尽早醒来，比什么都好。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几天我经常听到童童在我耳边喊妈妈。”
殷母最后经常在夜里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呼唤，醒来后虽然身边的殷童还是一动不动，但她相信这是女儿即将醒来的一种预兆。
于洋握住了殷母的手，“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他早就向医生了解过殷童的病情，就目前的诊断结果来看，殷童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只相信科学。
裴裴也过来把手放在殷母手上，“伯母，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操劳了。”
殷母把手抽出来，固执的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这是童童亲口告诉我的。”
于洋和裴裴走出病房后，殷童也跟了出来，她是被裴裴身上的香水味吸引出来的，并不是她喜欢闻这种味道，而是这是一种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味道。
于洋曾送给自己一模一样的香水。她记得于洋把香水握到自己手里时，曾经说这瓶香水是限量款的，全球只有五百瓶。
而现在她竟然在裴裴身上也闻到了。
殷母把两人送出病房就回去了，于洋和裴裴走到电梯口，裴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和殷母说的是真的吗？保险公司确实说至少要一月后才能审核理赔？”
于洋显得很无奈，“是真的，否则你以为我会拖到现在。”
“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对不起，咱们的关系恐怕不能这么快就公开。”
“这么说你还得继续做他们的三好女婿？”裴裴的脸色阴了下来。
于洋拉起她的手，“你别那么着急好吗，不过再多等些日子，等我拿到钱以后，就把婚离了，你知道如果我现在就提出离婚，殷童的父母肯定不同意，搞不好还会大吵大闹，往我身上泼脏水，一旦我有了污点，这钱就不容易拿了。”
“可是你知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当然知道，你既然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再多等几天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确定殷童不会再醒来了？”裴裴还是有些担忧。
“我把她的脑电图拿给一个医生朋友咨询过，据我那位朋友说，这种状况的脑电波表明言语意识和思维能力为零，几乎可以判定为永久性的植物人。”
裴裴低下头，眉目间多了一丝哀伤，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都是天意，是吗？”
“是啊，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于洋挽起她的手，“走吧，刚刚连饭也没有吃完，咱们再去找一家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