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天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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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笼之鸦

玉都出现刺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至少比元卿回宫的速度快,以至于元卿回宫还未找御医医治就被皇帝叫去了勤政殿。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那刺客并未伤到他致命的地方,但是他要装作很严重的样子。

在侍奴的搀扶下,他走到了勤政殿外,勤政殿内灯火通明,皇帝急恼着,皇后则站在皇帝身边,一副担忧的神情。

“儿臣来迟,望父皇皇后赎罪。”元卿角色苍白身子虚弱的跪在勤政殿外。

皇后一副忧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不进来?”

“儿臣一身血污,恐脏了大殿,在殿外就好。”国母的做派,也只是做派,他们并非真心关心元卿。一个清名有损的妃子生的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皇帝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是夹杂着怒气问他:“你经常出入三教九流之地,这刺客是不是你得罪的什么人?”

元卿目光沉稳坚定又透着委屈:“儿臣出皇城,做事谨小慎微向来不以真身份示人,况且儿臣的为人父皇知道,儿臣胆小,怎敢与人有夺命的过节!”

“那刺客为何刺杀你?只是巧合吗?”皇帝气愤压抑愤怒。

“陛下莫气。元卿伤的这么重,要他先去治伤吧。”皇后一旁安慰道。

“儿臣愚见,望父皇不要封城!”元卿紧张的说。

“玉都未曾扩城,刺客逃出玉都用不了半日路程,若不封城,那刺客不白白跑了?”

“父皇!儿臣平平无奇,身无财物,那刺客袭击儿臣,想必已经知晓儿臣身份,儿臣猜测,他是冲着皇家来的!而今朝廷重臣都居住玉都,若封死出路,那刺客来个玉石俱焚,损失任何一名朝臣都是父皇莫大的损失啊!”

“陛下,臣妾觉得,元卿所言有理。那刺客今日只袭击了元卿一个人,而且元卿并未有性命之忧,想必他只是个警告而已,若他想破釜沉舟,恐怕,不会留元卿活着回来的。不如陛下就不要封城放他走,他总会再回来说明条件的。”

“皇后所言极是,玉都有昊龙军在,也有护国大将军赫十方在,他若聪明便不会轻举妄动。皇城是安全的。那刺客想必清楚皇城中事,知晓儿臣轻若鸿毛,才挑选儿臣下手以示警告。”

皇帝听此,不安的心悬的更紧了:“暂不封城。你们,都退下吧。”

皇后恭敬的走出了勤政殿,元卿也起身缓缓离开,没有人再扶他,背痛的浑身无力,他只得扶着走廊的柱子一点点挪回六角阁。

皇后微微皱着眉对勤政殿旁的侍奴说:“把勤政殿前清扫一下。”

侍奴会意,忙叫人去打扫刚刚元卿跪着地方。

“就这一身像样的衣服,都被血迹所染……”元卿自顾自的抱怨道。

他一推开门就发现三皇子元彻正坐在正堂供桌旁,嚣张的等着他:“这神堂是父皇给你母亲思过用的,你竟然把神像丢出去供了一把剑,真是胆大包天。”元彻调侃道。

“神若有眼,你怎会坐在这里。”元卿讥讽道。

元彻笑笑站起身来:“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没有一个御医愿意帮你治伤吧?不如你求我,求我比求神有用多了。”

元卿笑着缓缓向他走近,他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满是血迹的手向元彻伸去:“三哥不是嫉妒我能入军营吗?来,三哥摸过真正的血吗?”

元彻见那一血手,瞬间吓破了胆,他厌嫌的吼了一句:“疯子!”便跑出了六角阁。

“想在我这耍威风……呵……”元卿缓缓去了三楼望阁,一只乌鸦盘旋在他窗口,他们之间像有某种默契一样……

元卿站在镜前查看着自己的伤口,从颈部右侧到半个背部几乎血肉模糊,被生生刮掉一层皮一样,如此武器,元卿闻所未闻。那个刺客身手极快,就像一个影子。若非元卿有些身手,刺客向他喉咙攻击时他躲了一下,恐怕他就没命回来了……那刺客太贪心,又回头再次向致命的地方攻击,却被元卿再次躲开致命之伤,元卿也借此机会留下了“记号”……

掌间带血的匕首元卿观察许久,他努力回忆着在电光火石间那“记号”的位置……可是那人身着黑衣,全身包裹,就是黑洞洞的一片,很难判断到底伤的他哪里……

此时,有个身着黑衣,身材俊长的蒙面男子出现在元卿身后:“伤势如何?”

元卿微微低着头,一点都不惊讶:“你不该现在来找我。”

那个男子缓缓靠近他,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他身边,元卿打开一看,是红彤彤的海棠果……再回头,那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勤政殿的密室里,皇帝站在铁龙之下,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男人站在他的旁边,背影俨然一副仙风道骨。

“那药可炼好?”

“还差一味药。”

“何药?”

“忠士之心。”

皇帝听此竟然苦笑起来:“整个玉国恐怕此物最难寻。”

“非也,那死里逃生的将军,对陛下可谓十分忠心了。”

“那是个意外存在的人。”

“不,不是意外,他是专门回来为陛下炼制仙药的。此乃,天意。”

皇帝沉默片刻说:“容朕想想。”

老道士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密室里,安静的只有皇帝的呼吸声,他反复斟酌着元卿那句“刺客清楚皇城中事”:若如此,刺客很大可能是皇城中人,朕的孩子们都对朕惧怕万分,此举不似他们所为,若是朕的近臣,为了玉国大权而对朕旁敲侧击?可朕给了他们足够的荣华富贵,他们的子嗣也在昊龙军中任职,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不至于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若是……那个意外回来的人,若他知道震元军覆灭真相倒极有可能作出如此举动……

皇帝头痛欲裂,百思不得解,他突然苦笑着看着这巨大铁龙,自言自语道:“忠士之心……满朝上下,只有一个赫十方吗?”他缓缓伸出来轻抚着铁龙冰凉的铁爪,它是腾云驾雾的龙……又何苦惧怕寒冷呢……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诏昊龙军首领周珏前来。

“朕上次下旨,命你挑选几位将士入北境五郡任职督军,你挑选的怎么样了?”

周珏人高马大,相貌俊正,他行礼道:“陛下所托,臣不敢怠慢,只是,昊龙军向来玉都内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人不多不少,一时无法空出人来。”

“昨日,玉都内出现了刺客,伤了皇子,是那几人看守不利使得刺客有机可乘,那些人便下放北境五郡吧。”皇帝吩咐的轻描淡写。

可周珏却轻轻皱起眉头来:“陛下之意,臣自然不敢违抗,只是,若调走那百余人,昊龙军中便出现了空缺……”

“朕早就想到了,这几日你们且辛苦些,不过十几日,新兵便来,拨给你一些便是。”

“臣有话,陛下莫怪,昊龙军将士向来流动甚少,大多都是陛下臣子的子孙……一时间涌入这么多外人……”

“无妨,你悉心教导便是。”皇帝低着头看着各方递上来的奏折,无心再听周珏讲话了。

周珏只得把话咽在心里,他也只是皇帝的臣子。

“那老九就是个疯子!”三皇子元彻在皇后的敬春殿里怨怒道。

皇后也只是拿着经书听他的抱怨头疼的要命。

“母后你是没看见,他拿一只血手指着我!”

“好了!”皇后把经书往桌上一拍,元彻立刻安静下来,“你要么就学你大哥,沉迷无用之事消磨一生,要么就学学你五弟,少言寡语,早早封王出皇城,要么就学你妹妹,懂得讨好你父皇!你如此聒噪,胸无城府,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到时候,我便也不管你,让你生生记住!”

“母后,儿臣错了,你不要不管儿臣!”元彻马上跪下身来央求。

“都怪我,将你宠无法无天……母亲不能管你一辈子,终究还得靠你自己……你如此莽撞不计后果,让母亲怎能放心的下你……”皇后无奈的抱着那跪地的孩儿,心中忧虑万分。

“玉国疆域辽阔,父皇是天下之主,母后不管我,父皇也不管我吗?”

“你争不来你父皇的宠爱,你也只是他的臣,与母亲一样。臣以一心报君王,君王一心想江山……”

“那父皇可有宠爱之人?”

皇后的眼神幽深的说了一句:“有,不过那个女人最后不得好死,她的孩子也在这宫中活的艰难……”

元彻低下头,只觉心中升起阵阵凉意:“母后所说,是不是,元卿……”

“是……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能活下来,还不足以证明,这个人,不简单吗?母亲之前太低估他了,今日听他在你父皇面前陈词,伤口的血湿透了几层衣裳,他仍是面不改色。母亲甚至以为他往日的胆小怯懦都是伪装……他说着不轻不重的话,却字字戳向你父亲的心。”

“老九只是个没人要的东西,他怎还能在父皇面前说话?”

“他之前不显露,现在却突然让你父亲记住了他……母亲担心,他才是最应该被防备的人……”

元彻起身就像向外跑:“我现在就去告与父皇!”

“回来!”

元彻刹住脚回头看着皇后,皇后忍着怒气对他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吃过一次亏了还不够吗!你现在去,你父皇只会以为你心胸狭隘容不下他!反而将你自己前程堵死!”

“那我……”

“滚回耀光殿,闭门思过!”

元彻行礼悻悻离去。

皇后无力的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是我活该……”

元卿背上了那把玉鞘剑,还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和母亲留给他的几张纸。

他将六角阁大门紧闭。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皇城。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怎么包的跟个粽子似的?”相春秋在自己房间里饮酒,对面坐着刚刚离开皇城便跑来讨酒喝的元卿。

“今日我高兴,宛若新生般的高兴,我就不与你这张损人的计较。”说着满饮一杯。

“前几日,玉都内刺客袭击九皇子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你猜百姓说的最多的是什么?”

“什么?”

“呵……九皇子,是谁?”

元卿一听笑的更开心,又喝了几杯。

“你的伤可否让我瞧瞧?”相春秋问道,虽是问了一句,他倒不客气的自己走去了元卿身旁,解起绷带来,元卿只是微微低着头,任由他解开,绷带一层层揭开,他的脖子上露出紫红色的痂和未愈合的伤口,相春秋欲再揭开几层,元卿即刻抓住了胸前的绷带,笑着对他说:“好了,我的伤疤难看,不能吓着相老板。”

相春秋是心疼他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走回座位,笑着说:“我看你的疤痕,倒想起一种武器……”

“什么武器?”

“百刺纱。霄祈国的东西。二十年前,霄祈国是列国之中机关造物最卓越的国家,这百刺纱就是机关造物的一种,它可如薄纱贴紧人的皮肉,攻击之时,可立起千百根冰刺,刺在人身上,就得掉层皮……”相春秋将指尖的一根冰刺交给元卿,元卿捏起冰刺,只见一如芦花的冰刺,轻若无物,轻轻一碰,便能叫皮开肉绽,确实是个好机关。

“得意楼中新来的美人儿周鸾就是就是霄祈国的人吧?”

“正是。”

“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恐怕今日不行,因为她与她的丈夫回乡探亲去了。”

“探亲?丈夫?在得意楼的人还有这两样?”

相春秋只将酒壶重重的放在元卿面前,笑着说:“得意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但不包括,淫逸之乐。”

元卿尴尬的喝了一口酒,脸红到了耳根。

“赫十方还来过这吗?”

“自从你慷慨送他一座宅院,他便再没来过这。”

“那……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他不穿衣服的时候……”

“没有。”

“我是说他身上奇怪的符文!”

“没有。”

元卿是个执着的人,他不见心中所想是不会甘心的。

他起身将身后玉鞘剑交给相春秋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先生先帮我保管。”

相春秋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说:“这次,多少?”

“不多,我就去城北的点心铺子去一趟。”

“可我明明记得,我当给赫十方的千金他作为房款给了你啊……”

“那钱我已经安排掉了,快拿钱!”

相春秋向元卿凑了凑,两人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元卿的眼神看着他时很干净。

相春秋把钱袋子丢给了他,他笑着谢过转身便推门走了。

相春秋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带领五十人商队经过云罗国旧地往玉国的方向走,不料一阵狂风来,黄龙卷地,商队所有人全部被埋于黄沙之下,只有相春秋一人幸存……可他没有迎来第二次幸运,他疲惫的伏在黄沙上,不慎被一群红色毒蛇袭击,蛇下口又狠又精准,他的脖子上留下两个血洞,不过半刻钟,他便开始浑身麻木了……在他双眼模糊之前,有一个紫衣少年靠近自己,他吮吸着相春秋脖子上的血洞,拯救他渐渐麻木的肢体……

相春秋记得他身上的味道,他也记得,他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