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寿宴（二）
庆安街上，拥挤着，文武百官的马车早早便等在了乾坤一落园外。
周珏仔细检查着官员的身份，元卿看的清楚，他很仔细……
等到官员一个个都上了观楼，太阳很高了，陛下还是没有出现，元卿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得意楼里，小厮一五一十的与相春秋交代了他离开后发生的事。
“这么拙劣的嫁祸……倒颇像是刻意掩盖其他的事……”相春秋自言自语道，“所有人都在质疑他的目的，所以，都坚信了他的身份……”相春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前往乾坤一落园。单单元卿一个人，确实太危险了。
正在他走出得意楼时，眼前飘过了一片火羽……
“九弟这是怎么了，怎心神不宁的？”元卿没有察觉到元韬是何时来的。
“大哥怎么这么早来了？”元卿随便搭了一句。
元韬则微微皱着眉摸了摸他的额头：“九弟是不舒服吗？”
元卿抬起头看着他：“没有。”
“这都正午了，父皇还未来，周珏将军已经派人去接了。”
“派人去接？他怎未告知我！”元卿有些急切。
“今日父皇寿宴，本就该周珏首领护送而来啊？”元韬疑惑道。
元卿赶紧跑下观楼，此时，相春秋迎面走了过来，他笑着说：“九殿下这么匆忙干什么？”他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元卿说道：“周珏去皇城寻陛下了。”
“周珏首领去接陛下，殿下还不放心吗？”相春秋拉起元卿的手腕向观廊走去，台阶很长，像幽幽洞道。
相春秋小声与她说：“切勿慌张，一切见机行事。”
元卿想再说什么，相春秋只是抓紧了她的手腕，这一刻，元卿忽然明白，玉元忍可能并未走远……
周珏入皇城，让侍奴去请陛下，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眼看马上时过正午了。
这时有一个侍奴跑过来有些慌张的说：“奴才寻遍陛下常去之处，不见人影。”
这时，其他侍奴也跑了过来：“首领，奴才找遍皇城，不见陛下踪影……”
“好。我知道了。”周珏微微皱着眉转身离去了：这个玉元忍，又想搞什么……我筹谋许久只等今日，他却不来……专门为猛兽准备的牢笼……他不在，很可能变成我的牢笼......我们之间若斗便是生死之斗。
正在周珏一筹莫展之时，火羽缓缓而落......这时他的脚步更加沉重了......
三位旧国王侯缓缓登上观廊，他们只是静静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远山侯飞花他淡淡的笑着环视四周，好像对发生的一切并不惊讶。众人对陛下久未出现之事议论纷纷，这个未知之时，他如此冷静悠然倒真是奇怪。
“九弟，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安王元道小声的问元卿。
元卿尽量保持着淡然：“没有。”
“刺客之事悬而未决，赫十方逃走，北境不稳，三哥又不知可否担住北境大任，皇后与元初公主新丧......又有如今寿宴犒赏天下......这一切都是陛下亲力亲为，你们这些皇子皇孙们，过的太轻松了，远不知陛下的辛苦。”相春秋站在元卿旁边说道。
皇室对相春秋是尊重的，远道微微低头恭敬的说：“相先生说的对，我等确实太没用了。”
元韬此时走了过来，他扶着观廊冰冷的围栏，眼望乾坤一落园的入口处，人烟了了，不见玉元忍的影子。像他那样的人，是无法在人群中隐藏的，因为他身上有光，有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周珏回来了。”元卿说道。
相春秋悄悄握紧了她的手腕，元卿握紧了拳头......
只见周珏大方入园，像往常一样，他踏上观廊对元韬说道：“陛下有要事，暂时不能来，烦请大殿下主持寿宴了。”
“首领找错人了，我深居皇城，早已不问朝堂世事，这等重责，我可做不来。”元韬说完，走去观廊上独属于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相春秋微微一笑对周珏说：“首领在玉都多年，还是不了解皇城中事，大殿下早已如超脱之人。”
周珏冷冷的看着他问：“相老板市井之人，又怎熟知皇城中事。”
“得意楼人来人往，多多少少知道些。周珏首领常在陛下身边，也是当局者迷，哪有我这旁观着清啊。”相春秋的笑像是透过周珏心里的刀子，让周珏不得不小心。
“那相老板作为旁观者，谁适合主持这次寿宴呢？”
相春秋把手往元卿肩上一搭：“自然是九殿下了，九殿下聪慧，定能不负陛下。”
“九殿下最近可给陛下惹了不少麻烦。”
“首领注意自己的措辞，这毕竟是皇族之人，首领不该不恭敬的。”相春秋警醒道。
周珏向周围看了一眼，大皇子元韬坐在桌前淡然饮酒，安王懦弱胆小，好像除了元卿，他没有别的选择......周珏极不情愿的对元卿说：“请九殿下主持陛下寿宴。”
元卿转过身来命令周珏道：“请首领务必守好乾坤一落园，陛下这次寿宴的目的，是犒赏天下，他会晚些来，望首领不要让陛下失望。”
“是。”周珏极不情愿的应和一声，离开了观廊。
元卿站在了观廊之上为陛下准备的座位前：“陛下政务在身无法及时赶来。此宴陛下犒赏天下，各位大人可不必拘谨。”
元卿话音刚落，观楼内侧的石台缓缓升起，升至观廊位置而后琼浆盈，玉杯漂浮其上，元卿对文武百官说道：“各位大人，可饮琼浆畅谈四方。”
众人默然。
此时飞花扶在围栏上，伸手取玉杯舀琼浆，一饮而尽，言之：“好酒！”
顿时，大家的戒备都放了下来，转眼，觥筹交错......
元韬的侍从为他带来了他的琴，琴音幽幽，配上杯盏清脆碰撞与欢声笑语之声，宛如盛世大同之景......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会是玉元忍想要的吗？
元卿站在观廊安静之处，清点着百官贺礼，多是些珠玉金器，要说玉器雕琢，无人及北翡人的工艺，与之想比，这些俗物真的是太敷衍了。忽然一个很小很轻的盒子吸引了元卿，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的礼物，让元卿心惊......是一片火羽......那个怪异的似人非人之物冲入了元卿的脑海......
“千里送鸿毛......此人真是有心了。”相春秋缓缓走过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元卿赶紧查款贺礼名单，她一个个对照着，唯独这个盒子没有记录在册，是凭空多出来的，她忧心的问相春秋：“昊龙军检查的仔细，这个东西怎会没有记录？”
“这样的小的盒子，藏起来也并不困难。或者能自由出入乾坤一落园的人早就准备好这个东西了。”
“我曾被这个东西伤过，它到底是什么？”元卿问相春秋。
“火羽.....一个已经消失的国家死灰复燃后的火。”
元卿好似明白他的话：“南方沙上之国，不是早就灭国了吗？”
“国灭了，人还在......”
此时有昊龙将士来报：“九殿下，赫十方已被首领控制，如何处置？”
元卿惊异的合上手中名单问昊龙将士：“他在哪？”
“观楼下暗室。”
“带我去。”元卿匆匆随昊龙将士离开，相春秋站在原地，困惑不已，赫十方已经逃了，为何还回来。
元韬手里的玉杯空了，他却低着头看着空空的杯子，在思考着什么。
酒意微熏的众人，早就忘记为什么来这，愿意还是不愿意。
观楼一层，有一个长长的台阶通往地下暗室，元卿在昊龙将士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走入暗室，那是建在水下的牢，很潮湿，在坚固的栏杆里，赫十方浑身绑着铁索，身上还穿着她送给他的白衣。
昊龙将士把牢门打开后离开了，元卿走了进去，赫十方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
“为什么回来？”元卿直截了当的问。
“身为陛下亲封的护国大将军，他的寿宴，我怎能不来。”赫十方平静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逃？”
“我跟你说了，是有人救我出去的。”
有人救他？皇城的机关牢房不精通机关术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出来，他逃出来时悄无声息，还是周珏自己发现的，会不会是他自己放出了赫十方，再借此做实赫十方不忠罪名，借陛下的手，消除自己的绊脚石......
“九殿下知我无罪，可否，把这铁索给我解了，我好为陛下贺寿。”
赫十方的话让元卿清醒过来，元卿狐疑的看着他：“你还是好好在这呆着吧。等我问过陛下，再决定放不放你。”
元卿走了。
赫十方倚墙而坐，他感受不到铁索束缚的痛苦，他又没有知觉。
此时，一个黑影静悄悄的出现在他身前，赫十方抬头一看，那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只能偷过黑纱看到他双目透出的冷光。
“阁下来找我所谓何事？”赫十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黑衣人很奇怪，这个人明明是赫十方，却好似变了一个人。
“你已经逃了，为何还回来？”黑衣人冷漠的问。
“我逃只会被通缉，倒不如回来自证清白。”赫十方轻松的说。
“自证清白？你清白吗？”
“我拼死保玉国北境，震元军只剩我一个人，其实我完全可以销声匿迹，让赫十方这个名字从这个世界消失，反正你们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战死沙场......可是我没有，我骑着父亲的老马一人一骑回玉都，是因为父亲对我说过，要对玉国皇帝忠诚。”他的目光平静，提到赫震时，现出一抹悲伤。
黑衣人只觉得心在被什么东西捏着，他冷冷的对赫十方说：“你知道震元军覆灭的真相吗？”
“知道。”赫十方看着他，平静的眼睛里藏着黑衣人都不敢窥视的深渊。
“呵......所以，为什么还回来？”
“父亲也曾说过，杀人诛心。我站皇帝面前，他的心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你在赌他的善良？”
“不，是愧疚。”
“他是帝王。你太低估他了。”黑衣人微微叹息着说了一句，而后转身离去。
赫十方卸去力气，倚靠这冰冷的石墙：“呵......他是帝王，也是人，我就不信，他真的无情.....”
元卿回到观廊，众人微醉，元韬的琴声正酣，此时，宗澜来了......
宗澜恭敬的对元卿说：“臣为父亲守灵，所以来晚了。”
“无妨。”
“陛下呢？”
“陛下......”
只见玉元忍一身拖地黄袍，缓缓登上观廊，众人惊异，赶忙跪地行礼，飞花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跪倒在地，目光微冷。
他步履坚定走过百官之中，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金龙小冠后缀着三串珍珠，光下他是那样高贵无比，让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元卿看着他大步庄严完好无损的走来，不知怎的，她竟然流出一滴泪来......
元卿欲跪地行礼，玉元忍握住了她的胳膊说道：“不是告诉你，不用跪的吗？”
“是，父皇。”元卿微微低着头心潮起伏不敢看他。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酒瞬间醒了......
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不用跪，就是相春秋，他深深舒了口气，倚靠着观廊的围栏，看着这逐渐凝固的气氛......
此时，跪地的宗澜忽然站起身来，他身行如电手握匕首向玉元忍背后刺去，玉元忍背后升起一道无形的力量抵抗着锋利的匕首，匕首渐渐融化，此时周珏飞身而来，他从背后狠狠刺了宗澜一剑，瞬间将他的尸体丢去乾坤一落园下，他对观楼下的昊龙将士命令道：“把此人锁起来！”
“周珏首领......他已经死了......”这个时候，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赫十方站在观楼下的木桥上，他轻而易举的提起了宗澜的尸体，不，他提起的不是尸体......而是那副尸体的皮囊......
玉元忍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周珏气急败坏的说：“谁把这逃犯放出来的！”
昊龙将士缄默，玉元忍则缓缓走到观廊边低头看着赫十方手里的那副皮囊：“是朕把他放出来的。”
周珏即刻跪在玉元忍身后：“陛下，此人是逃犯，为何放他，他若对陛下不利......”
“他今天是客人，不是逃犯。周珏首领不如先解释解释，那披着人皮的傀儡是怎么回事吧？还有这乾坤一落园隐藏的机关兵......”
“乾坤一落园是臣受陛下旨意所建，机关兵也是为了保护陛下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玉元忍冷冷的看着天上飞奔而下的一个赤羽人，元卿惊异，这就是那日在小巷子里袭击她的似人非人之物......
相春秋冷冷看着那个东西，轻道一句：“巫雀......”
周珏抬起头看火羽片片飞落，他此时，好似没有退路了.......
顿时，观廊上忽然爬满了银色蜘蛛，百官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