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太平湾剿匪
再次在夜晚回到太平湾，道一木一下子就被拉入了十三年前那晚的情境中。
不同的是，那晚寒风瑟瑟，这次虽尚寒凉，夜风已经带着春天的暖意。
她和江南天穿了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时已经接近丑时，太平客栈早已一片安静。一盏风灯挂在客栈的招牌旁边，勉强能把牌子上的字照清楚。守夜的人打着哈欠，穿着一个快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大棉袍，坐在客栈的门厅处。
两人绕开守夜人的注意，趴在客栈后面的窗户处，挨个听里面的声息。道一木伸出手掌，跟江南天比划，表示里面有五个人。
依照他们现在的身手，两个人对付五个人，绰绰有余。
两人便准备不费任何力气，直接从正门杀进去。
可是刚准备动身，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跟他们来的时候是一个方向。
两人便都飞到客栈的屋顶，趴下细听动静。
守夜人也被马蹄声惊得睡意全无，提了风灯，出了门厅，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待到马队渐渐接近时，道一木数了下，有十二号人马。
守夜人似是对刚来的一队人非常熟悉，招呼着他们进入客栈。
道一木正想和江南天商量下如何是好时，觉得不太对劲儿。刚刚明明来了十二号人，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下面就没有动静了。
她把耳朵贴在屋顶的瓦上，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施展轻功时找着力点的声音。她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十二个人一定是来搜捕他俩的。
他们一路上骑着快马过来，一定是在哪个地方惊动了匪徒们的暗哨，匪徒们紧急增援了人员。她想到十三年前也是如此，一旦炊烟升起，这里的信号就可以立即发出去，附近的援兵就就会火速赶来。
想来这匪徒已经在方圆几十公里之内，建立了强大的信号传递网络，几十年来，都能如此快速地互相响应，势力已然非常庞大。可今天既然入了这个坑，就必须硬抗到底。
她回头看了下江南天，他的表情表明他也明白了情况不太妙。
一木想，一直躲在房顶上，肯定会被这些人寻上来。不如直接逃离，等到搞明白了敌人的暗哨点，下次先把暗哨点给捣毁，再来收拾太平客栈的匪窝。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将撤退的信号传达给江南天时，几个匪徒已经跳上了房顶，拿刀刺了过来。道一木和江南天迅捷地躲开，飞到了房顶的一侧，敌人似乎不知胆怯般，再次杀了过来。两人便踩着屋檐一角，借力于客栈旁边的树枝，飞到了地面上。
地面开阔，他俩更好发挥一些。
原本追击她和江南天的只有两个人，打斗起来后，其他搜捕的匪徒们便统统撤回来，都加入了对两个人的围攻。
道一木借着微弱的月光数了下，现在一共有十七个人，十二个援兵和五个原来就住在客栈里的匪徒们都上阵了。从打斗时候的声息上判断，多数是壮年人，有几个跟他们一般年纪的少年。她和江南天背靠着背，跟敌人僵持不下。
眼看着围攻的圈子越来越小，两人似是商量好似的，同时从地上跃起，跳至两米高的地方，险逃一圈刺过来的刀尖。而后踩着匪徒的肩膀，跳出了包围圈外。
匪徒的圈子被打散，便一个个折回，分别向道一木和江南天杀了过来。两人抽出宝剑奋力迎战，片刻的功夫，已经让五个匪徒倒地。
剩余的匪徒早已趁他们刚刚厮杀的时候，又在周围围了一个圈。这次他们放聪明了，不再缩小包围圈，就围着两个人转，似乎在看谁更能耗得住谁。
道一木估摸了下，这些小毛贼确实战斗能力不太行，他和江南天想要逃出去还是比较容易，但就这么走了，她有些不甘心。眼下她比较关心这次行程是如何暴露的，她隐隐觉得这么强大的通风报信能力，一定不是简单的匪窝组织起来的，这说不定是雪界官方情报系统的一部分。
这些匪徒没有带面罩，但是在夜色中，依然无法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道一木想从他们行动的蛛丝马迹上判断出哪一个是领头管事的人。这样她便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把对方控制住，通过胁迫，套问出一些信息来。
想来想去，她决定诈一下对方：“若我投降，该跟谁谈？”
匪徒中传来一个声音：“即刻投降，没有谈判条件。”众人听到“投降”二字，精神上便有些放松。道一木循着声音确定了说话匪徒的位置，用一眨眼的功夫，跃到了这位匪徒头目面前，拿剑顶住了他的脖子。只要这人稍微动一动，剑锋便可划过他的脖颈，将脖子割断。
剑上还滴着已经伤亡的匪徒的血，落进匪徒头目的脖子里。
血滴加深了被剑顶着脖子的恐惧，匪徒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对着外面的人喊道：“退后一点！”
外面的人果然听话地后退了几步。
道一木一手拿着剑，另一只手控制着匪徒头的脖颈，向前走去，对面拦着的一圈匪徒自觉地让开一个口子，道一木就从这里走了出去，江南天也紧跟在后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神师盟主一直跟江南天强调的道理。他剩下一年的时间，除了要完成一些宇宙学的课程，按照神师盟主的指示，还要在武功速度上进行突破。这次行动，让江南天见识到了快的威力。因为快，便可以一招扼住敌人的咽喉，让自己处于战斗的主动位置。
两人胁持着匪徒头目，走得稍远一些，便把他五花大绑起来，眼睛上蒙上黑布，而后骑马一路飞奔，确定后面没有尾巴后，便在一处荒废的民舍里安顿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未眠的两个人，怕再生出事端，决定对匪徒头目立即审问。
借着晨光，道一木才看清匪徒的面目，红黑的方脸膛，右边脸上，沿着眼角向下，有个一寸长的刀疤，虽然已经被绑上，眼里还是流露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之色。
“你们是怎么知道客栈里有刺客的？”道一木尽可能装出凶的样子。
对方却好像不太买账，白了道一木一眼。
江南天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他脸上才有了畏惧之意。道一木便又问了刚刚的问题。
“从江下山到太平客栈这一段路上，我们新增了三个暗哨，你们半夜骑马路过这些地方，又穿着夜行衣，怎会不惊动我们。”
“哨点都在哪里？”
“太平村马道旁有一个望楼，上面一天十二时辰都有人监视；江下村入口处的八面客茶酒铺，老板早被我们收拾掉了，现在也成了哨点；还有一个在清凉山附近的东坡岭，那里有一个驿站，里面只有一个人是送信的，其他四个人都是我们哨点的探子。”
“你们归谁管？”道一木问。
“你先让他把剑放下。”匪徒头目脖子不敢动，用眼睛瞥了一下江南天。
江南天便将剑放了下来，匪徒头目松了一口气，一幅无所谓的态度：“我今天栽在你们手里，自认倒霉，你们要是杀了我，自己也休想活命。老子可是官府的人，你们这些杀官的人，在当今的雪界，可是要诛全家的。”
“官府的人？怎么证明？”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年皇宫财政吃紧，靠着那点正常渠道征来的税，根本就不够用，但是税制已经是史上最苛刻，不可能再变本加厉。所以就靠我们这些亦官亦贼的人，抢了偷了上缴一部分给国家。”
“上缴多少？”
“反正你俩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索性都告诉你们。不进官府编制的哨点，上缴六成，自己留四成，进了官府编制的哨点，人员按照级别领取军饷或者俸禄，各处搜来抢来的财物，自己留一成，其他都上交给户部财政司。”
道一木听完，心里悲愤难忍，以前很早就听闻民间匪徒跟官员勾结之事，可今天听下来，才知这并非是某一两个腐败官员与匪徒的勾结，竟然是在堂堂的政府体系里，设置了专门进行抢劫的机构。想想便极为心寒。
她的愤怒溢于言表，愤愤骂了句：“你们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然后又追着问道：“你们归于哪个部门管？”
“这个说来就复杂了。”匪徒头目竟然有种痞子般的得意之态。
“我们这些人，平时是贼是兵，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又是探子，所以各部门对我们都有管辖权。是贼的时候，就归兵部管，是探子的时候，就归于督察院管，朝廷缺钱的时候，连户部都可以给我们下指标。我们这些人，就是行走的九头鸟。你们两个人夜闯官哨，还伤了我们五号人，死罪难逃。”
道一木昨夜在路上还担心，既然哨点能发现他俩的行迹，那之前她在雪都和太平山、清凉山往返多次，会不会也被发现，她甚至有点担心冷月和花荣的安全。现在得知是最近新增的哨点，便放下心来。
可她又有了新的疑问，为什么好端端的，官府会决定在这几个地方新增哨点呢？便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匪徒头目冷笑了一下：“这我怎么知道，本人只是奉命行事，拿点俸禄，怎晓得那些上级官员是怎么决策的。”
道一木又问了些问题，感觉从匪徒头目嘴里得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便思索着怎么解决眼前这人。
“不如直接杀了省事，这些人平日里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江南天提议。
他话刚说完，匪徒头目开始扭着身子狂喊：“你们要是杀了我，官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匪徒头目本来以为他自己的人会征集更多救兵，过段时间就能追上来，没想到一直到江南天提议要杀他，都没有看到部下的影子，顿时少了很多嚣张气焰。
“那些人都见过我们了，杀了他，事情怕是会闹得更大，他今天吐了这么多秘密，放他回去，想必他也不敢说什么，甚至不敢向上报这件事。要是有一天我们两个被捕，把他吐露的信息亲自告诉官府，我想不用我们杀他，自然有人不会放过他。”道一木刚说完，只见匪徒头目拼命地点头。
道一木心里还有个盘算，这个匪徒既然已经有了把柄在他二人手里，危险程度就没有那么高了，甚至以后还可以通过继续胁迫他获取情报。
便像来时那样，让江南天给这人蒙上黑布，捆到一匹马上。为了让马能够自行，便在马头上捆了一根棍子，棍子超出马头一尺左右，又在棍子上挂了一捆茅草。
朝着雪都的方向，拍了一下马屁股，这匹马便奔跑着离去了。
两人这一次行动，虽然未能完全捣毁匪窝，却意外发现了很多新的秘密。这对道一木来说，惊喜要大过于失望。
想到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还没有弄清楚，她又放不下心。宫里最近无端在这一条道上增加了哨点，一定有什么事要做。她决定继续把这些查清楚。
江南天看出她有心事，问道：“你想继续查下去？”
“你怎么这么懂我！”道一木嘟嘟嘴，然后连忙把嘴唇咬住。
“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神师，我们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最佳CP。你瞧，我知道你刚刚没控制住嘟嘴，所以……哈哈哈”，江南天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而后严肃下来：“我跟你一起去查吧，我们彼此照应，你会更安全些。”
道一木白了他一眼：“你连学业都没有完成呢。我看你应该好好静修，不然明年你都出不了师。”
“可我担心你。”
“你忘了，我可以随时变成道承天。”道一木凑近江南天，神秘地跟他说。
江南天看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又提了另一个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清除那三个哨点的事，交给我来办。”道一木点头答应了他，临走时嘱托了句：
“一定要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