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冷宫
碧婉算了下时间,离太监送去谢师酒开始,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了,该是神师盟主结束课程,饮尽毒酒的时间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一手决定了神师转世投胎,并培养了世界上所有神师的人,到底是何人。
便带了几个御林军金甲侍卫,前往天刹神师殿。
门外太监作了通报:“天降帝到!”
道承天从痛苦中醒过来,起身跪在地上,迎接母亲的到来。
碧婉命人点起天刹神师内殿的所有灯火,殿内顿时变得一片亮堂。
她看着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儿子,克制地问道:“神师盟主呢?”
道承天声音里依然还有哭泣之意:“他……他消失不见了。”
“你没有敬给他酒?”碧婉怒气冲冲地问。
“儿臣敬酒了。他也倒下了,儿臣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去试图揭开他的黑色面罩,可刚揭开面罩,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一个死了的人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信吗?”碧婉带着嘲讽的口吻,望向几个金甲侍卫。”
几个侍卫似是机器一般齐声跪下喊道:“臣不信。”
道承天继续求情:“儿臣说得千真万确,请母亲一定要相信儿臣。”
道承天知道此时为了维持母亲对自己的信任,就必须打死也不能说神师盟主被人救走的事情。而且神师盟主本来行踪就异常诡异,除了神师无人知晓,无从对证,即便自己编造得极为荒诞离奇,只要坚持不松口,其他人只能选择相信他。
碧婉没有达到心中所愿,心中极为恼怒。
又觉得这个儿子平日里的所言所行,总不能贴合她的心意。旧怨新嫌作用之下,她便命御林军金甲侍卫把道承天送到冷宫闭门思过。
当年冷宫失火,只剩下断壁残垣,碧婉命人稍加修整,仅满足基本的遮风挡雨之需,改造成专门监禁皇室中不合天降帝之意,又罪不至死之人的场所。
这几年,里面所关之人,多是失去了天降帝宠幸的男人和不听话的皇子公主。
碧婉登基之后,皇宫里的规矩也做了很多调整,来适应这位女帝的需要。
之前暮鼓敲响之后,只有太监可以留在皇宫内城,现在这一规定已经取消,入宫做事也不需净身。
亚宁王在的时候,后宫有众多佳丽。碧婉做了皇帝,自然也不能输了阵容,便命户部每年在民间寻找英武的男子,招入宫中,充实天降帝的后宫团。
天降帝也仿照原来宫中妃嫔管理的那一套规矩,给自己的男宠们定了级别和晋升路径。
男宠们的级别分为三级,最低的级别叫做新夫,官职上跟京都兵马指挥一个级别,后一级为才人,跟各部尚书一个级别,最高级为正卿,级别上等同于御林军金甲侍卫。每个级别人数没有限定,皆看碧婉喜好而定。
这个规矩昭告天下之后,天下男子皆感颜面尽失,对天降帝敢怒不敢言,却也不乏沽名钓誉之流,借自己的英俊潇洒之色,取悦于天降帝,跻身于皇室之中,享尽荣华富贵。
这个规矩带来的一个坏结果,便是皇子和公主们,除了道承天之外,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索性凡是后宫团的男子,他们皆唤做父亲。也正因此,天降帝的后宫颇好管理,不存在父为子贵的说法,生育和繁衍子嗣的压力,皆承于天降帝一人身上。
偶有年轻气盛动了真情的男子,占有欲旺盛,因情而跟天降帝反目为仇,便被关进了冷宫,终日与孤院冷墙为伴,好生凄惨,时间长了,不免精神有些错乱。
道承天被关到冷宫的这一日,便有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隔壁的房间跑出来,跟他胡言乱语。
“你知道吗,天降帝的眼睛是绿的,是绿的,哈哈哈哈!”
道承天并不觉得惊讶。母亲的眼睛,是隐隐有一抹绿光,他能感受到,却从未正真捕捉到过那抹颜色。他也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半天,想看下自己眼睛里是否也有这种神奇的遗传。当他在镜子里没有发现那抹神秘的绿光时,他心里便觉安宁一点。
他本能上排斥跟碧婉任何相像的地方。
在冷宫的这两日,道承天看着这些昔日里精神焕发的年轻人,沦落成这般模样,心有戚戚然。他知道自己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去,参加天降帝给他准备的出师大典,便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分给了这些男子,自己则练功取暖。太监送来的食物,他也只留很少,剩余悉数给了其他人。这些日子的静思,也让他愈来愈认识到,正是这种对常人的恻隐之心,让他跟母亲显得格格不入。这也是母亲对他积怨已久的原因。
亚宁王在他身上的影子太重了。母亲总骂他优柔寡断,喜好奉承他的人,则说他仁德敦厚。
他也越来越讨厌和憎恶自己的母亲,尤其是想到他自出生之后,便作为母亲的一枚棋子,被转世成为一名天刹神师。母亲为了权力和实力,必将一生都将控制着他。
想到这些,他觉得有些绝望。
他认为自己的命运,比那些被忽略和丢弃的男子惨多了。被忽略和忘记,便可活在自由的精神世界里。而他,很难逃开精神的牢笼。
他开始思念神师盟主。
天下人敬他,却少有人爱他,神师盟主未必爱他,却给了他最多的善意和指导。他隐隐觉得那个从未露面的黑衣男子身上,带着一种女性才有的温柔。
他幻想着神师盟主被那晚的两个蒙面人救活,终有一日,能帮他逃开母亲的牢笼。
花荣醒过来的时候,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她躺在窗边的床榻上,看到阳光透过窗上破旧的木格子,洒了半床被子。一个女孩正背着她,在屋里看书。
女孩前面,是几遵神像,花荣远远地只能辨别出观世音相。这个屋子似乎是用一个废弃的破庙改造出来的。
她尝试缓缓起身,却因背部十分酸痛而作罢,她看那女孩的身影,喃喃地喊了一声:“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