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是不是天刹？

八年后。

道承天在两位侍从的陪同下，忐忑不安地去往冠华宫给母亲请安。

从他离开母亲独自在太子院居住以来，每日都要在天亮时起床，给天降帝行此礼节。

这是他一天之中最为煎熬的时刻。

同样让他煎熬的事，是众人对他的称呼和期待。

从他记事时起，凡是母亲举办重大的活动，必然会让他盛装出席，待遇远高于母亲所生的其他皇子。众人都叫他道承天天刹神师，他一直以为这是生为皇子的一种头衔，直到后来，才逐渐从侍卫那里听说这个称号的意义。

他刚知道天刹神师是什么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一个人生来不同于众人，意味着有更多的选择权。

可是渐渐他发现，这种期待让他压力巨大。

民间流传着关于天刹神师的传说。

侍从们说，他们听说神师自打出生就带着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还说他们听说有人亲眼看到天刹神师的球形蓝洞，还说天刹神师一岁时，就有神秘的黑袍人给他们发放书籍，并教授武功，到他们九岁时，黑袍人会发给他们各种各样的武器。

他没有记忆中的世界，他也不记得一岁时候的事情。

他见到黑袍人的时候，已经五岁了。

五岁之前，母亲总是充满期待地问他有没有黑袍人出现，他每次只能给母亲一个失望的回答。于是有人出谋划策说，听说黑袍人只在神师们一个人的时候出现。

于是，他便在母亲的安排下搬离了冠华宫，自己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天刹神师殿，据说这是原来幽天刹居住的地方。所有的侍从，只有在照顾他一日三餐和起床就寝的时候才出现。

就连内殿负责安保的侍卫也全部被撤掉了。

年仅四五岁的他，在这种空旷里，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可是他哭泣的时候，没有人安慰他，他们只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有一天他边嚎啕大哭，边往殿外走去，听到了两个女侍从的话：“他到底是不是天刹神师啊，怎么这么大了还哭呢？”

“谁知道呢，民间有传说，说道承天根本就不是神师……”

“啊，这话你从谁那儿听说的，可不敢乱讲，天降帝要是听到了，我们都得掉脑袋。”

“就是因为怕天降帝，所以没人敢在她面前提。你想想啊，神师都是一岁就开始学武功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教他。”

道承天心想，这些人也许以为我在哭泣的时候就是个聋子，他唯一反击的方式便是走出门去，看着这两个人，吓唬他们：“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奴婢该死，不该乱说话，请天刹神师饶命。”两个侍从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来求情。

“以后我要是再听到你们说我的坏话，我就去告诉天降帝。”

“奴婢们知道了，奴婢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就请天刹神师割去奴婢们的舌头。”

道承天出了气，便满意地往殿内走去。

在他进入天刹神师主殿的时候，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一个人影。

听闻他进来，影子转过身来，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连眼睛都用黑网布遮着的人。

“我可等到你了！”道承天激动地喊着，跑过去紧紧抱住黑袍人的腿。

黑袍人对他很慈祥：“不许调皮，来，我来给你布置任务。”

那天黑袍人给了他天刹神师要学习的书籍，一共十本。

可是后来当他翻开那些书籍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法看懂。

每次黑袍人出现，他便诉说自己的苦恼，黑袍人也只能叹息说：“那你可能真的不是做天刹神师的料啊。”

黑袍人也没有完全放弃他，偶尔会来教他一些武功，这也是三年之中，他唯一学会的东西。

可母亲每天都会在他请安的时候，问他学习的进度。

他不敢跟人讲自己的愚钝，只好编造谎言应付。

每当侍从们带着崇拜的目光，带着谄媚的意思请求他展现一番高超的技能时，他便找个借口，说天刹神师要有谦虚之德，不可失态。

这一日日的忐忑，已经将这个可怜的小少年折磨得整日忧心忡忡，脾气暴躁如雷。

他经常做一个类似的梦，梦中一个女孩子对他说：你抢了我的位子，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天刹神师。女孩的脸始终模糊不清。

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天刹神师的身份，于是当黑袍大人再一次到来的时候，他便直接问了心里的困惑：“师父，我真的是神师吗？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呢？”

黑袍人似乎有所触动，沉默良久，很温柔地告诉他：“神师重在学习和修炼，你练好了，就可以当神师。”

“可是我练不好。”道承天苦闷地说。

“我问你，如果你不是神师，你会怎么办？”黑袍人问。

“啊，如果我不是，我母亲可能会对我失望至极，他就会发现我以前对她撒了谎，可能会再也不爱我。”

“如果仅仅是失去了你母亲的爱，那倒没什么。你母亲的爱，总共也没多少。”黑袍人似乎对天降帝不太满意。

“您了解我的母亲？”道承天问。

黑袍人没有回答，转了话题：“既然你母亲希望你是天刹神师，那你就继续做个天刹神师吧。”

道承天想继续问他话的时候，早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

他心里有一些惶恐，黑袍人根本没给他明确的答复。

他对自己的身份，再次充满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