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登基大典
恒纪元156年1月15日。碧婉的登基大典成了雪都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负责协调大典各项事宜的礼仪官和负责治安的巡逻官在子时就已就位，挑着灯又对宫里宫外做了一次检查。天未亮时，宫门处便已有络绎不绝的人进宫。
十组近百人的乐师是到的最早的，按之前定下的位置停下后，又都忙着擦拭乐器；而后是舞伶入宫，龙飘飘带着二十名女子，内穿碧色薄纱裙，披着厚厚的鹅黄色风袍，在天和殿前等候礼仪官的差遣；再然后是穿戴整齐的官员入场，他们清一色穿着为今日大典特制的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进了宫在天和殿外跪着等候。
晨曦之光照耀到朱红色的宫墙上，在天和殿前长长的汉白玉石阶上投下第一缕阳光时，鼓声大作，乐队齐鸣。
这高亢而隆重的声音穿透寂静的清晨，传到每一个雪都百姓的家中。
街上巡逻的侍卫一组两人，一人敲锣打鼓，一人手持利剑，吆喝着让所有人在鼓声结束之前必须朝着皇宫的方向跪好。
一时间冠盖宫城，满地臣民颔首称敬。
鼓声持续了约有两刻钟，直到太阳完全跳出远山，鼓声才停下来。
碧婉便在此时，从午门下轿，阔步向天和殿走去。
没有哪一种征服感如同今日这般具体和深刻。
她穿着一袭金色龙袍，样式按照女子的服饰修改过，后摆拖至身后五米，像一袭华丽的幕布，拂过长长的广场大道，宣召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帽子也是特意修改成区别于男性帝王的样子。在一顶配有花丝金龙，镶有各类宝石和黄金的乌纱冀善冠外，又加了前后珠帘。
碧婉的脸在这珠帘后更显威严和美艳。
在她快走到汉白玉石阶时，音乐声又起，龙飘飘带着一众舞伶，早已脱去风袍，着一身单薄的纱裙，在晨光中起舞。
从碧婉的视角看过去，鸣奏的乐师，两旁贴地俯拜的群臣，道旁三步一盖，五步一亭，似是一局整齐的棋盘。万物皆似尘埃，她才是唯一的主角。
进入天和殿后，她落座到龙椅之上。
伴着一点鼓声，礼官甩出了长长的两声鞭响。群臣和百姓在礼官的示意下，大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官宣布碧婉登基，年号天降，雪界从此使用新的纪元方式，以今年为天降元年。
碧婉从此之后被称为天降帝。
而后礼官宣布进行册封大典。
在一阵悠长的鼓声后，只见午门前方又走出一队着金色铠甲的侍卫来。龙飘飘用起舞之余光望下去，只见最前一排二人，第二排三人……后面依稀每排增加一个人。
“七星阵”，她心里默念道。
齐澜猜测的果然是对的，加上碧婉，这就是个完整的七星阵。
金甲七星阵在天和殿前跪下单独叩拜。
礼官宣读册封结果：“奉天承运，天降帝昭你二十七人为御林军金甲侍卫，领旨谢恩。”
二十七人齐喊：“臣谢主隆恩，天降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飘飘带着舞伶在旁候命，此时可以观察到受封之人的样貌。果不其然，二十七个人中，有一两个是她之前在暴风联盟中见过的面孔。
之前她只是怀疑碧婉和暴风联盟有往来，现在碧婉竟然直接将这些人聘为了皇家侍卫。只是她现在还有些疑惑，此次暴风联盟共来了九十九个人，青衣团原有十七个人，除去被碧婉处死的史三梧和史三桐，还剩十五个人，也就是说暴风联盟里，只有十二个人补充到了金甲侍卫团，那剩下的八十七人怎么安排呢？
大典之上，众官皆受封赏，环节又多，众人怕自己在礼节上出错，做事极为谨慎专心，又怎会去想这些金甲侍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礼官换了一封诏书继续念：“戴六铃接旨，天降帝封你为御林军金甲侍卫总统领，领旨谢恩。”
只见一人从七星阵中走出跪下：“臣谢主隆恩。”
礼官又换一封诏书：“关七楠接旨，天降帝封你为督察院总提督，领旨谢恩。”
关七楠也从七星阵中走出跪下：“臣谢主隆恩。”
林建男此刻心里一凉，督察院总提督原本是由他临时担任，现在竟然册封了别人，不知道碧婉还给他安排了什么官职。
礼官继续念诏书：“林建男接旨，天降帝封你为兵部尚书，领旨谢恩。”
林建男带着官方场合惯有的诚惶诚恐状，小步快跑到礼官面前跪下：“臣谢主隆恩。”
虽然这官职没有督察院总提督吃香，可毕竟也是个尚书，他心里还是有些庆幸。
而后是其他国级和省级官员的册封。钟青莲借着管账有功，继续受封为户部尚书。早些时候主动投靠碧婉的人，几乎都得到了册封。
“齐澜接旨，天降帝封你为京兆尹，领旨谢恩。”
齐澜心里一惊，他之前未曾想到自己还有被册封的机会，而且这个官职还不小，相当于是雪都的总管。他怔了一下，本能地往舞伶的方向看了一下，看到花荣和龙飘飘都在冲他使眼色，连忙行至礼官处领旨谢恩。
“冷禅接旨，天降帝封你为京都兵马副总指挥。”
冷禅一想到刚刚元七檀被封了京都兵马总指挥，自己以后要在一个青衣团人的手下干活，略有些沮丧，但还是乖乖地领了旨。
接下来，是对天降帝的献礼环节。
这是碧婉自己在登基大典上加的一个环节，要求被册封的文武百官给新登基的皇帝献上贺礼。
理论上这个环节有些不太科学，群臣在被册封之前是不知道是否被册封的，但是一般为了不太尴尬，都会带着一份丰厚的贺礼过来，如果没被册封，出宫的时候，按照宫里的规矩，东西也不允许带出去，所以其实不管册封不册封，只要来参加大典，这个礼是一定要献的。
百官既不能得到册封的承诺，又要考虑皇帝收礼的规格，所以在收到大典的邀请函后，多是苦不堪言。
冷禅和齐澜本是没有多少积蓄的人，听了龙飘飘的建议，各拿了一件幽天刹身前赠于他们的字画和书籍。心中虽是极为不舍，但是知道这样做，一来礼物必然称碧婉的心，二来送师父的遗物，会让碧婉更信任他们。
礼物要当场拆开，由礼官当着碧婉的面宣读，所以这个环节队伍排得特别长，一直从天和殿的门口排到了午门。
龙飘飘对林建男献礼非常感兴趣，了解碧婉对地球文化的了解程度，就看她对林建男献的礼是如何反应了，之前在熙春楼里，她没少私下跟林建男分享献礼“秘籍”，像他这样对官位极为看重的人，很难对那些秘籍不心动。
这些所谓的送礼秘籍，其实是地球上中国文明中的一些献礼大忌。
林建男官至前列，没多久便轮到他呈献礼物。
只见他恭恭敬敬把两个系了紫色丝带的木盒呈上，负责清点礼品的礼官打开木盒，取出一顶镶满碧玉的帽子，给碧婉看过后，便喊道：“碧玉镶帽一顶。”
碧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点了点头，似是接受。
礼官继续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件碧玉雕成的古钟，约莫一尺高，半尺宽，上面刻有日期和时间，龙飘飘在旁边偷偷看了一眼，上面刻着的日期便是今日，时间正好是碧婉坐上龙椅的时间。
碧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托了一声：“这碧玉钟好生精致，小心点，别磕坏了。”
龙飘飘心想，若是碧婉懂中国人的献礼大忌，即便对于碧玉帽可接受，可在登基大典上，是万万不可能会接受有不良寓意的一口钟的。
那她现在几乎可以判断碧婉并不懂她脑海中那个世界的文化。可青衣团人的名字又是谁命名，又有何意呢？
此时她想到，当时办了熙春楼，不过是为了接近这些朝廷官员，可是迄今为止，青衣团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光顾过熙春楼，更别说跟这些人“攀上关系”。
这着实让人有些诧异。
她觉得之前总在林建男和钟青莲这些人身上花费时间，用处不大。从今日的册封来看，碧婉最器重和信任的人，还是这些御林军金甲侍卫，要想有突破性的调查进展，就必须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献礼完毕之后，是祭天仪式。
这是登基大典上最为残忍的一个环节。
传闻碧婉今日要在大典现场，用七个死囚犯的头颅，祭拜上天。
内务官带领七个杂役，各牵了一个白布罩面的囚犯走来。这之前，内务官已经命人把他们洗得干干净净，又统一换上了白衣。
几个杂役又抬了一张约莫三十多平米见方的油布，铺在祭坛前的地面上。几个死囚都已经被恐惧折磨到麻木，腿哆哆嗦嗦着，白布底下是寂静的挣扎和绝望。
“取下罩布。”内务官吩咐道。
待到白布被一一取下，众人震惊了，这看上去并不是囚犯，而是七个正当好年纪的花样少年。
其中一个孩子太过害怕，哆嗦中，白色的裤子和鞋袜旁边，缓缓流下一道淡黄色的液体来。
内务官皱了皱眉，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碧婉也发现了。碧婉对祭天极为重视，之前反复强调用以祭祀的人体必须干净。
“说好了一天一夜不给吃不给喝，你做到了吗？阎统领。”碧婉对着内务官统领吼道。
“天降帝饶命，小的真的没有给他吃喝任何东西！”内务官统领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碧婉凑近内务官统领：“那我从一数到二十，你在二十之前不给他弄干净，就用你的人头来祭祀吧！”
碧婉话刚说完，内务官统领便疯了一般拉过少年，褪去他的白色裤子，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尿渍……几个杂役也在旁边想搭上把手。少年们的衣服，本是为了满足碧婉的要求，用崭新的白色棉布做成，不管怎么擦拭，浸上去的淡黄色都无法褪去。
碧婉的数字已经数到了十八，内务官统领的手早就不听使唤，却还是颤颤巍巍地努力尝试着擦拭裤子上的黄渍。
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齐澜在旁边不忍直视，碧婉的如此行事风格，可以预料，但是接受起来仍有难度。
他和冷禅、龙飘飘前几天就知道登基大典上有这个祭天环节。
可是他们所有的目标都放在追查碧婉和青衣团的来历之上，又觉得既然是死囚，拿来祭祀也无妨。可今日得见，这些被拿来祭祀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死囚，而是碧婉特意挑选的美少年。
若是此刻他隐忍偷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因为今日宫中进出检查森严，他手中连像样的暗器都没有。
他本能地去看向飘飘和花荣，想寻找行动上的帮助，却没有在舞伶里发现他们。
碧婉数到十九的时候，一支黑色弩箭飞过来，擦过碧婉的脖颈，重重地插在了祭天的桌子侧面。
礼官大喊：“保护天降帝！”
齐澜便跟着喊，同时往祭天的地方跑：“有刺客，跟我来，一起保护天降帝！”
花荣此时发挥了自己易容易声的实力，学着礼官喊了声：“保护天降帝有功，大大封赏！”
百官一听，便纷纷往祭坛的地方跑去，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
碧婉本是很容易跳出这人群，可前来保护她的百官早就把她围堵得水泄不通，纷纷踩在她宽大笨拙的礼服上。想要逃脱，就得撕毁了这一身衣裳。
齐澜在混乱中把几个少年拉出，示意他们往午门的方向跑。
花荣在人群中继续喊口号：“保护天降帝，我义不容辞”，“保护天降帝，能得千金礼”。这口号就像是给各级官员下了蛊一样，本来在远处跪着的地方官、小官，也拼了命一般跑过来保护天降帝，甚至乐师和舞伶们也加入了保护天降帝的行列。
冷禅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旁边的京都兵马总统领也似脚底生风般，跳跃着前往祭天台的方向赶去。
碧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极为狼狈恼怒，可众人都忙着人挤人，背对着给她筑出一圈圈的人墙来，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听到她的呼声。
所以那七个少年往宫外逃跑的时候，并无人阻拦。
这是件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这场极为真诚而又规模浩荡的护主行动的掩护下，刺客和白衣少年们消失在皇宫，而后消失在街市里，无人知其影踪。
龙飘飘后来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梦幻的语气说：“小说都不敢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