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激流河畔
冷禅和齐澜骑着快马，日夜兼程，来到了当年亚宁王被碧婉救下的地方，激流河畔的峡峰谷。
厚厚的雪早已将往日的一切踪迹淹没在白色之中。
这是从雪界南部出境的交通要塞，但这个季节人烟稀少，雪面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行行人和马匹的脚印。激流河也失去了往日的奔腾浩荡，缓缓静流，在一片雪白的映衬中，多了几分深邃。
这四周是连绵的山脉和重重的森林。此时山脉和崇林，都隐没在白雪中。
冷禅有些沮丧，看着这干净的白茫茫大地，感觉无从下手。
怎么找黑衣人的踪迹，怎么找婉妃的来历？
齐澜不是天刹神师的正式弟子，在陪花荣养病的那段时间里，承蒙天刹神师的喜爱，跟随神师学过追踪之术。他淡于功名，蔑视级别和法号，所以也没有去参加巫师国考，连个最小的巫师之名都没混上。
事实上他却是一个追踪的高手。
只是面对这掩盖一切的大雪，他也一时没了主意。
已是黄昏时刻，两人决定先在此留宿一夜再说。
还好这是个宁静的夜晚，漫天繁星，没有风雪，只是依然异常寒冷。
两人裹着简单的被褥，点起一堆篝火，盘腿坐在帐篷前聊天。
“时间过了这么久，又下了雪，一点踪迹都看不到，怎么查啊？”冷禅看着漫天星辰，一筹莫展。
“或许我们可以等到明年开春，雪融化了再来。”齐澜似是开玩笑地说。
“拉倒吧，到时候我们说不定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怕死吗？”
“怕，因为我有一个妹妹，因为她我不想死，所以我怕死。”
“我可以随时去死，我只希望死后，那些爱我的人把我遗忘，得到解脱。”
“本来就是查个人，怎么死去活来的，太不吉利了，不如我们聊点别的？”
“不如我们聊聊这崇山峻岭和深山老林中可能有什么。”
“那怕是数不过来了，大概会有老虎、狼、兔子、狍子和野狗、野猪。嗯，假设我们能打到一只野兔或野猪，那现在我们就有烤肉可以吃了。有句古诗说得好嘛，日啖猪肉二十斤，不辞长做猎猪人。”
冷禅边说边吧唧嘴，凑着这温暖的篝火，疲累了一天，他昏昏沉沉，想睡过去。
“还可能有黑衣人。”齐澜淡淡说了声。
“黑衣人！”冷禅一下子惊醒过来。
“哪里有黑衣人？”他很警觉地把被子裹了裹，朝着四周望去。
“应该就在这周围的重重山脉之中。亚宁王说，当日行刺他的黑衣人体格健壮，比寻常人块头要大出一些。我刚刚也才想起，在来时的路上，我们碰到两个女童玩跳绳，她们唱的歌谣你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好像是：小孩小孩不要馋，偷吃东西有人管，大兴山上怪憨憨，把你拿去做肉干。这个歌词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们周围这连绵的山脉，都叫大兴山，憨憨的意思你懂的，一般形容个头特别大看着有些傻的人。当年体格健壮的黑衣人也是在这一带出现，应该不是一种巧合。很可能，他们就活动在这一带。”
“可是那帮黑衣人一点都不傻啊，他们可是能打得过九品的高手，算得上憨憨吗。”
“这不是民间的歌谣吗，自然是看到是大个子，就想当然叫憨憨了。最后还有一句“把你拿去做肉干”，说明这群人非常残暴，这样就和黑衣人对上号了吧。”
冷禅一听，变得特别感兴趣。
“所以，我们明天就进山看看，今天先早点休息。”齐澜说完，就往帐篷里走去。
冷禅急急得跟在后面：“什么，明天就进山，那山里住着的黑衣人可是能打得过九品的高手！”
“你打不过九品吗？”
冷禅不情愿地说了声：“打是打得过，可是…都不知道要对付多少黑衣人呢，要是我真死了，那你把我妹妹娶了吧…”
“话真多，赶紧睡觉去。”
冷禅在一阵寒意中醒来，他披着被子跑到帐篷外面，发现齐澜在整理行装。
太阳已经升起，灿烂的阳光让空气显得更加冷清。阳光照耀在白色的大地上，有些地方折射出彩虹一样的光。
看着这悠悠山脉，从何处查起呢？
“这山脉的北侧，常年冰冻，少有河流，不像是个适宜生存的地方，我们还是从山的南侧查起。”齐澜说道。
冷禅打开地图，“那我们要沿着河道旁的小路，一直往南走，穿过南面的一个小山坳，绕到大兴山脉南面，从风坡岭上山。”
“山坳南面就是朗界的国界了，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么说，黑衣人是朗界人？”
“不见得。山脉南侧即便从自然环境来看，适宜人居住，可据我在朗界几年的经历，他们国家人没有人定居在大兴山脉上。那是属于野兽的地方。”
“你在朗界也待过啊，怪不得我妹妹钟情于你，她就喜欢那种云游天下的闲云野鹤之人。”
“得了吧，我觉得你此刻关心的问题，应该是：为什么黑衣人会住在属于野兽的地方。为什么一群武功高强，身体强壮的人，会住在野兽的地盘上。
北月幽天刹曾经给我上过一个叫做《宇宙社会学》的课程，你应该也听过。”
冷禅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那门课我没及格，内容早不记得了。”
“那你还能得一个天星巫师的称号，我看幽天刹真是给你面子。”
“我擅长的可是下毒。”冷禅不服气地辩驳道。
“我告诉你，不要小瞧文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才是决定这个社会本质的东西。《宇宙社会学》是幽天刹亲自编撰的书，只可惜后来神师盟主不允许她再教授这门课程，所有的教科书也都被销毁，还好我偷偷藏了一本。这本书虽然也没讲什么宇宙的事，说的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事。但它的核心思想非常有道理。
幽天刹说宇宙社会的本质是暴力竞赛的结果，我们所看到的所有和平景象，不过是一个暴力制衡的结果，一旦制衡被打破，和平就不存在了。
以前跟着天刹学习时不以为然，后来游历了多个国家，看过生灵涂炭，才明白此种道理。”
“我说齐澜大哥，你说这么多，还没有讲到《宇宙社会学》究竟跟黑衣人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黑衣人是暴力上的优势者，有实力抢占朗界优越的资源，他们完全可以生活在交通便利土壤肥沃的激流河畔，没必要被赶到大兴山脉上，与野兽为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就是从大兴山脉上发源出来的……”
“难道他们是野人……”
“野人多数未开化，亚宁王明确讲过，那群黑衣人身手了得，不像是从未被训练过的。”
“训练有素的，从大兴山脉发源出来的，长得像憨憨的野人……啊，这太难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可真是个变态，为什么我妹妹会喜欢变态……”
两人一路讨论和打趣，骑着马匹走过了一段最崎岖的山路，后面的路渐渐平坦，积雪也逐渐消失，路上没有那么滑了，他俩快马加鞭，朝着朗界飞奔而去。